陸笙目不轉睛的看著舞台中央的主持人。


    “今年的入圍名單裏……”那主持人低頭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什麽很特別的地方,驚訝的睜大了雙眼:“你們看到的話,一定也會是我這個表情。”


    晚會現場的眾人被主持人的話提起了興趣,都迫不及待的等待著他宣布入圍名單。


    可是那人像是故意吊大家胃口一樣,神秘兮兮的揮了揮手中的卡片:“好奇嗎?”


    大家沒好氣的看著主持人,主持人搞怪的吐了吐舌頭:“我們一個一個來。第一個入圍的是……”


    大熒幕上驀地響起了炮火綻開的聲音,灰白的畫麵裏,一個衣服上混著血跡、汙漬和塵土的女人顫抖又決絕的從土堡裏走出來。


    “——《守城人》,何小寧。”


    陸笙斂下了眼。


    不出意外,何小寧果然入圍了最佳女主角。


    停頓了片刻,大熒幕上又播放起另一段影片來。


    “——《我這一輩子》,江淼。”


    “——《木》,姚雨潤。”


    又念完了兩個名字,主持人頓了頓,那種看好戲的表情又浮現在臉上。


    大熒幕上,是陸笙十分熟悉的小鎮街景。而在小鎮裏的某一處,昏暗的酒吧裏,女人強忍著不適灌入最後半杯酒,成功的從油膩好色的客人手中脫身。等走到樓道拐角的地方,她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扶著牆,她的眼淚也無聲的從臉頰上滑落下來。


    “——《夏與秋》,冷思柔。”


    主持人念完名字之後,大熒幕上卻沒有像剛才念到其他人的名字時那樣,映出冷思柔的名字,而是沒有間隙的切到了另一個畫麵。


    看著熟悉的內容,陸笙心中突然冒出了個想法,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


    熒幕上,陰暗的閣樓裏,她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窗外綿綿陰雨,瞳孔大而無神,比窗外的天空更加空茫。


    鏡頭緩緩下移,一截白淨的手腕露了出來,上麵卻有著和普通女生不同的一道道傷疤。有一道似乎是最近才結得痂,她的手指不自覺的摳在那裏,血痕順著手腕滑向手肘,落在地上,在老舊的木質地板上濺成一朵鮮豔的花。


    “——和《夏與秋》,陸笙。”


    主持人念完這個名字,原本還安靜的會場裏,突然喧鬧了起來。大家或震驚或疑惑的望著大熒幕,望著主持人,似乎對於他剛才的話也同樣不敢相信。


    “沒錯,這次《夏與秋》的兩位女主角都入選了最佳女演員獎。”主持人望著大家,一字一句,清楚又大聲的重複著讓他們不敢相信的結果。“讓我們先恭喜她們,成為金棕獎幾十年裏,第一對雙雙入圍最佳女演員獎的女演員。”


    過了一會兒,會場裏的人終於消化掉了這個爆炸性新聞,齊齊抬起手,鼓起掌來。


    入圍金棕獎本就困難,金棕獎的評委是國內最權威、最專業也是最嚴格的評委組。以前從未有過一部電影裏,兩個女主角同時入圍的情況發生。


    畢竟,在一部電影裏,不論再怎麽強調兩個人都是主演,她們的戲份和角色還是有差異,觀賞、點評電影的時候,還是會讓評委們不自覺的產生自己的偏好。


    可是《夏與秋》卻做到了。


    不僅如此,其中一位女演員還是今年剛剛出道。《夏與秋》是她第一部當主演的電影,如果她們兩個真的拿下了金棕獎的獎杯,那麽她們會成功有史以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雙黃蛋影後。而陸笙也會成功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影後。


    一想到那樣的場麵,最愛看熱鬧的主持人也忍不住期待起最後的結果來。可是,他隻負責主持,獎項的最終結果不在他手上。


    “下麵我們有請金棕獎最佳女主角的頒獎嘉賓,連凱導演上台公布結果!”


    主持人話音落地,舞台的一層,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走上台前,手中捏著讓所有人都好奇無比的精致信封。


    他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封,從中拿出了一張卡片,故意拉長聲音,緩緩說道:“第四十六屆金棕獎的最佳女主角是……”


    會場裏的燈在那一瞬間熄滅,隻餘下一頂聚光燈,在會場裏漫無目的的來回。


    陸笙望著那盞不停打轉的燈。大熒幕上的畫麵被分割成了兩半,一邊定格在頒獎嘉賓身上,另一半便在她們入圍的五個人之間來回轉換。


    聽著會場裏為了製造氣氛放出的“咚、咚”的聲音,陸笙的心跳也像這個聲音一樣,緊張又躁動的跳個不停。


    之前隻有模糊的風聲流露出來,陸笙隻知道冷思柔入圍了,卻不知道名單裏還有自己。


    不能親自讓何小寧的影後夢腰斬,說不遺憾那是假的。可是形勢如此,陸笙隻能作罷。


    但現在,老天爺像是再一次開眼一樣,給了她親自終結何小寧美夢的機會。但是最終結果如何,沒有人知道。


    陸笙在留有懸念,公布倒計時的這十幾秒,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了自己在《夏與秋》裏的全部表演。


    其實她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到了能力以內的極限。為了飾演季暖,她好幾次讓自己的情緒像真正的季暖一樣,瘋狂又歇斯底裏。因為入戲太深,每天演完季暖回到家後,她都要在休息好久,才能讓自己完全從季暖的人格裏走出來。


    自己這樣的表現……應該沒問題吧?


    陸笙難得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了懷疑。可是她又想起了當初去《守城人》的片場看何小寧拍戲時的場景。


    因為葉泠聲的劇本,何小寧在拍那部戲時,就像是第二個葉泠聲在表演一樣。


    可是……出意外死之前的葉泠聲,演技雖然優秀,但始終不及現在進步過後的陸笙。


    想到這裏,陸笙心中突然消失的自信漸漸回到了身體裏。


    是了,不論是她,還是冷思柔,她們的演技都是自己一點一點積累學習到的,比何小寧那樣的小偷要強多了!


    陸笙抬起頭,一種由骨子裏迸發出來的驕傲自信將她縈繞。


    臨近公布結果,原本緩慢切換的鏡頭飛快的切換起來,會場裏的燈光也飄忽不定的打轉。


    陸笙的眼睛緊緊的盯著熒幕,那快速切換的畫麵裏,何小寧的臉一閃而過。


    她……似乎在笑……?


    那畫麵閃的太快,陸笙後知後覺的發現了這件事,還來不及多想那笑容的含義,會場裏的燈光驟然亮起。


    不論是快速切換的屏幕,還是來回晃悠的聚光燈都定在了同一個人身上。


    “最佳女演員獎的得主是——《守城人》,何小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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