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新年一個月的這一天,池夕找到顧爽爽。


    顧爽爽知道小寶偷偷回了一趟香港,但不知道是回家幹什麽。


    池夕拿出護照和一些材料給顧爽爽看。


    顧爽爽瞧過後就變了臉色,“你要出國?”


    她笑得雲淡風輕,點點頭。


    顧爽爽卻不能輕鬆承受,那天晚上小寶說道別,沒說去哪裏,顧爽爽以為她是和之前一樣,住在陸銘或者哪個朋友家裏,不在沈浩宇麵前露麵而已。


    出國,那麽遠。


    “小寶……”


    顧爽爽掩飾不了難過,攥著池夕的手不放,哀傷地看著她:“為什麽要去那麽遠?別走行嗎?我和媽媽都在這裏,而且沈浩宇現在還沒醒,小寶,他現在都還沒醒,你於心何忍。”


    池夕抽出手,把護照和材料放進包裏,笑了笑,她整個人精神其實都不好,臉色慘白她像是自己看不見似的。


    但她堅持微笑,堅持冷靜,“其實顧爽爽,我一直覺得我心理上年齡比你大好多。不是說你沒經曆過什麽,但每個人都不一樣。你比我樂觀,你比我堅強,你比我會自我紓解,我想沈墨城愛的也是你這股可愛的蠻勁。可我不行,過去發生過的事讓我的心變得很老了。”


    “我在一個該健康成長的年紀付出了身體,該發育的年紀懷孕流產,如果我還留在這裏,等在回憶裏,接下來的生活會和以前一樣悲觀。漸漸地,它們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其實在他還不知道真相之前,我還在死撐。我離開香港時行為上的,我說要老死不相往來是嘴上的。”


    “我的心底,最深的那一塊,我仍舊盼著他回憶起來,得知真相。愛情,它讓人看不清現實,執迷不悟,幻想苦盡甘來。”


    “現在,我是真的死心了。”語氣,變了調,呼吸發顫地輕吐出一口氣,池夕笑,“在一段無法繼續必須決斷的感情裏,大概兩個人都有些舍不得,要有一個人狠下心,他已經給了我答案,我來執行。”


    顧爽爽眼前微紅,壓著哭腔:“可是小寶,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那麽遠,不想你走,我們是親人。”


    池夕背轉過身,沒有說話。


    事已成定局,顧爽爽找池宛如說了,哭著說的。


    池宛如出麵,甚至搬出了變成植物人的沈清書,池夕還是去意已決。


    其實顧爽爽明白的,如果不是難過到了承受不住,絕望到最後,一個女孩子,孤零零的,為什麽要背井離鄉,躲向很遠的地方。


    顧爽爽心疼她,對比自己,小寶活的太孤苦艱難。


    池夕抽空和陸銘見了一次,兩個人約在盛世集團大廈附近的咖啡廳。


    陸銘定的地方,知道自己已經失戀或者說從來就沒戀過的男孩,心裏失落,選在這個第一次和池夕搭上話的地方。


    陸銘沒有為難池夕,難過的情緒寫在帥臉上,又不肯承認。


    池夕把要說的都說明白了,道了歉,也真誠地道了謝。


    她想,還是不能禍害一個心地純真的男孩,如果是要重新開始一段感情,不能找這樣的,自己的確配不上。


    陸銘卻在她離開時紅著一雙漂亮的眼睛,對著她的背影吼:“不管你把自己說得多壞多不好,老子看上的就是你!別不當真,等我拿到雅思的分數認識了abcde,我一定去找你,纏死你!”


    池夕無奈,權當他不甘心放狠話。


    ……


    送池夕去機場的那一天,顧爽爽一個人送的。


    在通知要過安檢的時候,顧爽爽不死心地拉住她,眼睛盯著她固執地問:“如果沈浩宇一直醒不來,如果他撐不下去,你還要走?你還要走?!我不明白,小寶,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狠得下心,這個世上還有什麽是比他在,比看著他活在這個世上更重要的?”


    池夕輕輕握住顧爽爽的手,鬆開:“我在他身後追了那麽多年,仰望了那麽多年,心酸隱忍鬧過恨過痛苦過那麽多年,終究累了。”


    “他會醒過來。”


    顧爽爽不是她,所以顧爽爽不能體會,一個男人在路上反複倒車,猶豫在去見你和不去見你的最終,他選擇毀滅,一了百了。


    這比他失憶誤會他懷的是別人的孩子,更讓池夕心底沉亡。


    ……


    沈浩宇醒來的這一天,落雪停了,初晴,天是陰的。


    距離過年十二天。


    顧爽爽趕到醫院時,魔怔地在心裏默念,距離小寶走了十七天了。


    一家人守著病床上的男人醒來。


    沈浩宇睜開眼睛,視線一時間是看不見東西的,因為昏迷數天,所有功能的恢複都需要時間。


    醫生湊過去,各項檢查和調儀器。


    片刻後,他的眼珠能動了。


    能動後的第一個動作,顧爽爽看得清楚,是在找人。


    男人清冷安靜的雙眸掃視一圈,又掃視了一圈,他暫時還說不出話,但大家都知道他想說什麽,想問誰。


    沈浩宇的眼神一點一點,落了下去。


    憔悴的眼皮垂著,遮擋住眼眸裏的一切,很安靜。


    顧爽爽有點心酸,出病房躲了一會兒,心裏揪扯。


    當天晚上,顧爽爽給小寶發了郵件,等了很久,她沒有回,她有點傻,看了時間才發現時差,那邊是深夜。


    但是早晨再查看,池夕回複了,一個‘恩’字。


    顧爽爽悵然若失,一個‘恩’字,也不知道小寶得知沈浩宇醒來了,是不是高興呢,還是別的什麽心情?


    看回複郵件的時間,是她那邊的淩晨三點多,這家夥去那麽遠,根本沒照顧好自己,半夜不睡覺。


    是根本睡不著吧,一個人遠在異國,像小寶那樣不愛交流有些自閉的孩子,生活隻會更加孤獨。


    顧爽爽坐不住,和叔叔商量,過新年的時候能不能休假,一起去國外陪小寶過年。


    沈墨城神色淡淡,第一,要看他有沒有假,第二,要考慮池宛如的身體情況。


    所以有待商定。


    ……


    沈浩宇醒來後一直沒問池夕,他不提,別人哪裏敢提小寶這個名字。


    醒來的第五天,他還不說話。


    顧爽爽一度擔心他是不是大腦掌管說話的區域出了問題,但醫生堅決稱不是。


    他說第一句話,是他出院那天,告訴顧爽爽,他要出院了。


    他的秘書,沈家旁係幾個管事的男人,還有四叔,都等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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