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天坐下喝過一杯茶水,西門清攙扶著師弟歸海明到來,眾人送上問好聲。


    人數到齊,圍坐四桌,酒杯斟滿,為黟林山莊渡過劫難且無一人赴死幹杯,為撕毀了兩本武功秘籍再無你爭我奪的煩惱幹杯,為知曉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做不成井底之蛙幹杯。


    三杯酒水下肚,眾人飯菜吃起,一頓飯的功夫過去,將一頓飯吃好了來。


    坐進院落,茶杯在手,閑聊過往,審視當下,展望未來,言語歡暢,人人參與其中。


    白玉天道:“陸大俠,羅大俠,淩大俠,朱大俠,你們怎麽加入屠龍會的?”


    陸連海道:“人到中年,家人是溫暖,但也是軟肋。”


    羅靈峰道:“江湖風雨幾十年,所做之事,被人利用的多,問心無愧的少。”


    淩孤雁道:“屠龍會翻箱倒櫃,將所有惡業一一翻出,威逼脅迫。”


    朱四武道:“迷途難知返,為了掩飾罪惡,保住俠名,將錯就錯,一錯到底。”


    其他幾人無不低頭無語,感慨良多,難以見人。


    苦盡甘來逆轉,忽強忽弱誰明?惺惺自古惜惺惺,時運天地較勁。


    機關無縫難見,多少思慮偏輕。有情情處特無情,是何人人難醒?


    鮑大雷道:“江湖中人,大多一無田產,二不善手藝,三怕吃苦耐勞。為求活著,抗蒙拐騙,偷雞摸狗,燒殺搶掠,掘墓盜寶,窮盡其技,這也沒什麽可說的。”


    白玉天接話道:“但隻為掩蓋過錯,留住虛名,從而以壞事替代好事,幫惡人戕害善人,是為不該。願大夥兒從今往後,不再計較於過往的是非善惡、好壞得失,誠心向善,一心以鏟除屠龍會護衛江湖正道為己任。”


    謝慕白道:“內存一條心,眾誌可成城。人人皆向善,惡業終成空。”


    陸連海、羅靈峰等人無不滿口稱是,拍手叫好。


    白玉天帶頭舉杯,以茶代酒,敬向全場,同著大夥兒將同心同德一口喝下。


    西門清放下茶杯,似有所慮地說道:“白少俠,你今日殺死的無心道人我曾在玄武堂見過,其他九人也有可能是屠龍會的人,那龍王山我們這些人怕是去不得了。”


    朱四武道:“去不得就不去了,去了也是去作惡,沒什麽好。”


    白玉天聽到玄武堂三個字,立馬朝西門清問道:“西門叔,那玄武堂堂主你可知曉?”


    西門清道:“他加入屠龍會比我早,沒見過其麵目,也不知其真名。不過聽其口音,應該年近古稀,冀南或中原人。有一次殿堂議事,屠龍口誤,稱呼他為烏先生。”


    白玉天連忙問道:“屠龍平時稱呼他什麽?”


    西門清道:“吳先生。”


    白玉天道:“屠龍稱呼賀振存什麽?”


    西門清道:“賀先生。”


    白玉天道:“這麽看來,真是口誤了。”


    西門清道:“應該是吧。祖宗在上,就算改名也不改姓。”


    張燕兒道:“那不一定,有些時候為了避禍,改為別姓的又不是沒有。”


    卓一飛道:“你一個小姑娘懂什麽。好男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胡燕青道:“什麽小姑娘,什麽好男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那姓吳的都在屠龍會呆了幾十年了,老而不死,作惡多端,早成賊了,還是好男兒嗎?這種人要是還有一丁點敬畏之心,就該將姓氏都改了,免得玷汙了列祖列宗的名聲。”


    江瑩瑩道:“青姐姐說的對。生兒防老,不是用來害人的。壞事做盡,那還有什麽資格跟祖宗同姓,不改姓才是王八羔子。”


    這三個女人一說話,言語清脆,如鶯歌燕語,無懈可擊,男人們聽了好生難為情。


    白玉天想著避而遠之,起身向眾人話別,找周公聊天去了。


    張燕兒願意坐在院子裏,本就是為了陪伴著白玉天,見白玉天離去,沒有了坐下來的興致,挽著江瑩瑩起身,尋找美夢而去。


    謝慕白見一句話語不對路,走了三個,要是再來幾句不對路的話語,豈不都要不歡而散?想著好聚好散,將嗬欠打了出來,逼著眾人離席安寢。


    都是走江湖的,那有看不清形勢的道理。大夥兒連忙起身,向主人家謝慕白話別,尋找床鋪而去。畢竟都是有傷在身,安心靜養才是正確的選擇。


    謝慕白帶著卓一飛、胡燕青送走客人,正要邁步離開,卓一飛見時間還早,又有幾個問題想問上一問,硬拉著謝慕白坐了下來。


    卓一飛說道:“師傅,白玉天那小子昨天在黑衣人麵前不堪一擊,今兒一對一怎的沒落下風?徒兒真就想不明白。”


    謝慕白道:“你念過書沒有?”


    卓一飛道:“馬馬虎虎念過兩年。”


    謝慕白道:“學了些什麽?”


    卓一飛道:“現在就識得幾個大字,其他的都送還給私塾先生了。”


    謝慕白道:“你覺得識幾個大字夠用嗎?”


    卓一飛道:“不癡心,不妄想,誠樸為人,還是夠用的。”


    謝慕白道:“這就是了。書中論道,書外做人,化被動為主動,一寸才華一寸能力。”


    卓一飛笑道:“師傅,我懂了。”


    謝慕白道:“你懂什麽了?”


    卓一飛道:“對自己用長棄短,對敵人用短棄長。”


    謝慕白道:“那去睡吧。”起得身來。


    卓一飛道:“不是師傅,還有一事。”


    謝慕白道:“說吧。”


    卓一飛道:“白玉天那小子剛才聽到‘烏先生’三個字明明起疑,怎麽說的話卻言不由衷?”


    謝慕白道:“以後你也要學著點,臆測是自己的,事實才是大家的。臆測再合情合理,若得不到證實,強行說出,除了誤人,就是誤己。兜著走,總比散播謠言強。”


    卓一飛道:“師傅,還有一事。”


    謝慕白聽過,坐了下來,道:“有什麽一並說了,別東一下西一下的。”


    卓一飛道:“白玉天那小子割了自己的血給歸海明喝,他的血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謝慕白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憑剛才西門清、歸海明、陸連海等人願意直言相告來看,這點血還算沒白流。”


    卓一飛道:“為什麽?”


    謝慕白道:“世間情義,不缺好話連篇,就缺流血犧牲。一個願意為他人流血犧牲的人,就算不值得信任,也值得尊敬;就算不值得托付生死,也值得追隨一二。因為隻要自己不對他構成特大威脅,他絕不會要你性命,何況要對付的還是屠龍會那個邪惡組織,走的是江湖正道。”言語落,看了一眼天空,起身說道,“睡去吧,明早你起來給大夥兒做早飯。”


    卓一飛道:“小白不是很樂意做這種事的嗎,哪用得著我。”


    謝慕白哼笑道:“你這孩子,什麽都要就他的好,太難為你了。”


    卓一飛微笑道:“不是的,師傅,是那小子喜歡做事,天生就一勞累命。”


    謝慕白道:“就算他天生就是勞累命,明日早餐也不能讓他來做。”


    胡燕青道:“為什麽?師傅。”


    謝慕白道:“今日為了救活歸海明一條命,他自己差點丟了一條命。”


    胡燕青道:“有這麽嚴重嗎?師父。剛才不是還有說有笑的嗎?”


    謝慕白道:“有說有笑,那都是裝出來的,不想讓別人為他擔驚受怕罷了。明早你就知道了。”


    卓一飛道:“知道什麽?”


    謝慕白歎息道:“明早他最後一個起床,三碗稀飯填不飽他的肚子,半碗稀飯就說吃飽了。”


    胡燕青道:“為什麽啊?”


    謝慕白道:“經脈受損,內息不穩,見到食物就飽。”


    卓一飛道:“那怎麽辦?”


    謝慕白道:“還能怎麽辦,留他在這裏靜養十天半個月吧。”


    卓一飛道:“可龍威鏢局還未化險為夷,就怕他靜不下來。”


    “龍威鏢局就養活了鏢局裏的人,純陽門可是江南武林的支柱,孰重孰輕,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謝慕白邁步離開,走了幾步,回頭說道,“哦,還有一事忘了說。”


    卓一飛起身問道:“什麽事?師傅。”


    謝慕白道:“你們若不想屠龍會繼續禍害武林,就得想方設法保住這小子。”


    胡燕青道:“為什麽?”


    謝慕白道:“能將碧落湖拉下神壇的人,非此人莫屬。”


    卓一飛道:“為什麽非得將碧落湖拉下神壇?”


    謝慕白冷笑一聲:“一個被江湖人稱之為武林聖地的碧落湖,從未在江湖上做過一件實事好事,那定是壞事做盡,隻是世人不知道而已。大奸似忠,大偽似真,大惡似善。留著這麽一個毒瘤於世,江湖豈有正道可言。”轉身離去。


    卓一飛送走謝慕白,朝妻子胡燕青問道:“師傅言盡於此,你說我如何應對?”


    胡燕青望著天上的明月說道:“行善揚名,除惡立威,一代大俠應運而生。”


    卓一飛笑道:“那豈不跟白玉天一樣了!”


    胡燕青微微搖頭道:“看來,若不是白玉天撮合,你這輩子都別想成為謝慕白的徒弟。”


    卓一飛道:“娘子為什麽這麽說?是不是太瞧不起你夫君了。”


    胡燕青道:“你知道你師父謝慕白除了號稱黟山一劍,還號稱什麽嗎?”


    卓一飛道:“號稱什麽?”


    胡燕青道:“北劍沈星辰,南劍謝慕白。”


    卓一飛又是驚喜又是難受,小聲道:“那師傅怎麽練一根兩三寸的銀針都對付不了?”


    胡燕青道:“離手劍,以氣禦劍。你師父內傷未愈,真氣難聚,拿什麽以氣禦劍。”


    “看來娘子沒娶錯,相公傻蛋一個。”卓一飛一把將胡燕青抱起,朝臥室歡跑而去。


    “放我下來。”


    “不行,定要慰勞慰勞娘子的聰慧。”


    “我夾死你!”


    “來啊!娘子越夾越有趣。”


    “你混蛋!”


    “混蛋就混蛋,隻要娘子歡喜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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