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送明月,鳥鳴迎朝陽。


    白玉天等人蘇醒於山林間,山泉洗臉,麵餅充饑,美酒當茶。填飽肚子後,四十六人跨上馬背,奔走於山林間。頓時,草木為之起舞,溪澗為之奏曲,鳥兒為之放歌,馬蹄拋香一路,轉轉相去二十來裏。


    謝慕白見著前邊一條幽深的山澗蜿蜒而去,勒住馬韁,大聲說道:“前邊就是峽穀了。”


    眾人聽後,叫停馬蹄,下得馬背。


    白玉天朝前邊好好看了幾眼,將馬韁係在一旁的鬆樹上,用一句“你們在此歇息著,我去迎接一下鏢隊。”話別眾人,騰空而起,縱躍於草木之上,起舞於霞彩之下,片刻間隱沒於眾人視線之外。


    一路翻山越嶺,趟水過河,如履平地。一頓飯的功夫過去,白玉天打住了腳步,隻因見到一人正在前邊樹叢裏解手。放眼細細辯論一番,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野豬寨寨主朱四武。


    白玉天朝四周察看一眼,見無異樣,找了個隱秘處安頓好身子,坐等相見。


    朱四武解完手,正要離開,白玉天輕聲喊道:“朱寨主,等等。”朱四武轉身,見是白玉天,迎了過來。


    白玉天道:“朱寨主,事情有什麽變數沒有?”


    朱四武四圍遙望一眼,拉著白玉天尋得一處隱秘所在,坐了下來:“總壇派來了青、白左右二使,還從徽州府調來了五十弓弩手相助,此戰若是按原來的計劃行事,怕是凶多吉少。”


    白玉天問道:“青、白左右二使,什麽來頭?”


    朱四武道:“聽寧鎮安說,屠龍之下,就數青、白二使的武功高權力大,在總壇可獨抒己見,在外可一手遮天。”


    獨抒己見與一手遮天兩個詞好似用的不夠恰當,聽起來有些別扭,但聽明白所要表達的意思不是問題,白玉天不做計較,問道:“什麽時候調來的弓弩手?”


    朱四武道:“聽說那五十弓弩手是昨天下午出的發,正朝這邊趕來,個把來時辰的路途。”


    白玉天道:“你確定那五十弓弩手是來相幫屠龍會的?”


    朱四武道:“這我那敢確定。不過,聽寧鎮安的意思,就算不相幫屠龍會,絕不相幫我們。”


    白玉天聽後,思緒活躍起來,心想,這個徽州知府大人難道真的像謝前輩說的那般,坐等鷸蚌相爭,待到雙方精疲力竭時一並收拾了,來個漁翁得利,為朝廷建功,為自己升官。


    朱四武見白玉天靜默無語,一臉憂思,問道:“白少俠,怎麽哪?那裏出錯了嗎?”


    白玉天從思慮中緩過神來,慢言細語道:“你回去告訴我三叔,情況有變,此次我們隻求退敵,不求消滅屠龍會盤踞在長江以南的勢力。還有,官府派來的那五十弓弩手大有可能是來渾水摸魚的,意在我們跟屠龍會拚個兩敗俱傷,再將我們一並消滅。”


    朱四武由於先前沒有這方麵的想法,一時難以聽懂白玉天話語的意思,好好想了想後,極不自信第問道:“你是說,官府派來的那五十弓弩手既想消滅我們,也想消滅屠龍會?”


    白玉天道:“算是這個意思。轉告我三叔,讓他將這個意思透露給那青、白二使。”


    朱四武道:“告訴他們幹嗎,隻要我們知道就好了。”


    白玉天道:“誰說不是。不過敵人的敵人有時是可以做盟友的。”


    朱四武道:“沒聽過。”


    白玉天微笑道:“你想啊,官府想消滅我們,是我們的敵人吧。官府想消滅屠龍會,是屠龍會的敵人吧。官府既是我們的敵人,也是屠龍會的敵人,那我們跟屠龍會暫時是不是可以聯合起來,將官府這個共同的敵人先對付過去再說。”


    朱四武總算完全聽明白了來,小聲問道:“既然跟屠龍會這場架暫時打不起來,那我們日後七人何去何從?”


    白玉天道:“繼續蟄伏,搜集屠龍相幫黨項人的通敵證據。”


    朱四武道:“那我先走了。”


    白玉天道:“好。記得隱藏好自己,安全第一。”


    朱四武聽後靜了靜,微微說道:“就怕潛伏久了,是好人也成了壞人,沒有了回頭的一天。”跨步而去。


    “青天懸於頭頂,公道自在人心,不計個人得失,方可造福於眾。保重!”白玉天說完,朝著朱四武那孤寂的背影深深一躬,真氣運入於腳掌,縱躍而起,踐踏於草木之上,朝著南邊騰飛而去,感慨一路。


    哎!世間事,有時看似美好,實乃一廂情願。明明為消滅屠龍會盤踞長江以南的勢力而來,本已萬事俱備,可一舉殲滅之。卻不料世事無常,人心難測,為求自保,到頭來還得去提醒他們別中了官府的奸計,不得不相信起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來。


    朱四武回到屠龍會的陣地,什麽也沒想,要了一壺酒,坐過去跟寧鎮安喝了起來。借閑聊之機,將白玉天的想法向寧鎮安說了一遍,言簡意賅。寧鎮安聽明白、想明白後,快速將壺中酒喝完,順便要了一壺酒,走向青、白左右二使。


    齊左跟寧鎮安是老相識,現在又處於一個陣營,情感更是拉近了幾分,見寧鎮安走來,自是笑臉相迎。


    寧鎮安也識趣,還了個善意的笑容後,在齊左身邊坐了下來,拿好酒壺敬向青、白左右二使,先幹為敬。


    青、白左右二使早就聽過寧鎮安的大名,寧鎮安此次又辦事得力,給上幾分薄麵,提起酒壺喝了一口。


    寧鎮安很是高興,歡喜道:“多謝二使賞臉。”


    青衣左使道:“寧鎮安,聽下邊的人說,白玉天那小子是白天宇的兒子,可有此事?”


    寧鎮安微微一笑,答道:“回左使的話,白玉天那小子的確是白天宇的兒子。”


    青衣左使道:“今日若是有機會見到,你可別手下留情。”


    寧鎮安答道:“左使放心,自從加入屠龍會的那一日起,我跟白天宇之間早已恩斷義絕。”


    白衣右使笑道:“好。欲成大事,就該不計小恩,敵我分明。”


    寧鎮安笑道:“多謝右使謬讚。”提起酒壺敬向二使,順便也敬了齊左一個。


    齊左很同著青、白二使喝過一口酒,說道:“二使,徽州府那五十弓弩手靠的住不?”


    白衣右使冷言道:“區區一個知府,若敢在我們麵前耍花樣,怕是命活長了。”


    好不容易由齊左挑起了話頭,豈能就此放過,寧鎮安快速接上,道:“俗話說的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姓宋的一向以孝順親長、廉能正直、忠於朝廷自詡,龍威鏢局這次押送的是朝廷官銀,若丟失在徽州府境內,他那烏紗帽定是不保。不可不妨。”


    青衣左使道:“可那五十弓弩手正在趕來的路上,他姓宋的若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幹,何須多次一舉。”


    寧鎮安道:“可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一那五十弓弩手不是來幫我們的怎麽辦?”


    聽到“萬一”二字,左右二使心裏雖打起鼓來,有著憂慮,卻不好出言妄自猜測,隻因他倆不能在下屬麵前動搖了搶劫官銀的信心與決心。


    寧鎮安察言觀色,理會到了二使的憂慮,不顯山不露水地說道:“也許是我們多慮了。知府大人特意調兵前來,不相幫我們屠龍會這些昔日的盟友,又能相幫誰去,怎不能相幫蔣龍威那些動不動就以武犯禁的武林人士吧!”


    這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總算是說到了左右二使的心坎上去了,不得不憂心忡忡起來。心想,昔日官府之所以扶持屠龍會,不過是屠龍會相幫官府對付那些有能力以武犯禁的江湖豪俠。現今屠龍會明目張膽地搶劫官銀,跟以武犯禁的江湖豪傑沒什麽兩樣,豈能容忍。


    青衣左使朝寧鎮安跟齊左看了一眼,輕聲問道:“那依你們看,這五十弓弩手前來,若不是相幫我們,那是為了什麽?”


    齊左想了想,答道:“就算不是相幫我們,也不該是相幫龍威鏢局。”


    白衣右使問道:“為什麽?”


    齊左答道:“主公幾十年來,相幫朝廷打壓江湖豪傑,可說是任勞任怨勞苦功高。區區一個知府若敢如此大膽,相幫龍威鏢局來對付我們,那他真是嫌命活長了。”


    左右二使聽後,微微點了點頭,好似對齊左的話很是認同。


    寧鎮安見之,甚覺不妙,故作憂慮之態:“就怕這位宋大人是吃生米長大的,為求龍威鏢局護送的官銀不在徽州境內丟失,逃脫責任,看不見其中厲害。既不相幫我們,也不相幫龍威鏢局,隻為相幫他自己。”


    左右二使一聽,相互對視一眼,好似寧鎮安的話也有些道理。


    齊左沉思道:“相幫他自己?”


    寧鎮安好聲說道:“是不是相幫自己,就看我們是先見到那五十弓弩手,還是先見到龍威鏢局的鏢車。”


    青衣左使道:“說下去。”


    寧鎮安聽到“說下去”三個字,自是高興,連忙伸直喉嚨,張開口腔:“要是我們先見到那五十弓弩手,那毋庸置疑,這五十兵馬是來相幫我們的。要是我們先見到龍威鏢局的鏢車,那五十兵馬極有可能是來收拾爛攤子的。”


    白衣右使說道:“收拾什麽爛攤子?”


    寧鎮安道:“龍威鏢局護送官銀,我們搶劫官銀,各自為了達到目的,定是全力以赴,大打出手。到時兩敗俱傷,那宋大人為了自身利益,定是要保住官銀的。”


    青衣左使道:“他會怎麽做?”


    寧鎮安道:“最好的選擇,就是下令將打鬥的雙方一並收拾了,來個死無對證。主公追查下來,他可以將我們的死推給龍威鏢局,朝廷追究下來,他可以將鏢師們的死推給我們屠龍會,來個置身事外。”


    白衣右使道:“若他真敢如此,我絕不讓他有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寧鎮安道:“這純屬我的胡猜亂想,做不得準。不過,多個心眼總不是什麽壞事,畢竟人心隔著肚皮,誰也看不清誰來著。”


    青衣左使微微地點了點頭,拿起酒壺,跟白衣右使碰了一個,順便也向寧鎮安、齊左的酒壺示意了一下,漸漸喝開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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