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打開,見是寧鎮安、王秀蘭兩人,白玉天連忙上前施禮道:“小侄見過三叔、三嬸。”


    寧鎮安將苦澀的笑容鋪開半臉,有些難為情地說道:“賢侄,可否讓你三嬸在你這裏住些時日,避一避風頭?”


    “三叔,你這說到那裏去了,我正打算明日去請你們呢!”白玉天將兩人迎進宅子,關上大門,見兩人神情懶散,氣色不佳,衣服上劃破了好幾處口子,破損的口子邊上還留著些血漬,好像剛跟人打鬥過一般,小聲問道:“三叔,是不是青龍堂的人找到爛柯山去了?”


    寧鎮安直言相告道:“不瞞賢侄,我回到家中不久,青龍堂那些人就找去了,還好你三嬸當時不在家中,不是就麻煩了。”


    “沒事就好。”白玉天引著寧鎮安夫婦朝裏邊院子走去。


    入得前院,白玉天將寧鎮安夫婦向眾人介紹了一番,又將眾人一一介紹給寧鎮安夫婦,禮讓著兩人坐了下來。


    秦浩明朝寧鎮安說道:“寧鎮安,青龍堂裏邊的事務,你可熟悉?”


    寧鎮安接過張燕兒遞來的茶水,茶水不是很燙,一口氣喝完了來,答話道:“賀振存自接任青龍堂堂主十多年來,從未以真身示人,青龍堂一切大小事務都委托曲文峰打理,我從旁協助。要說不熟悉,有些說不過去。”


    明智上人道:“寧鎮安,若是你手執青龍令,能否替代賀振存執掌青龍堂?”


    寧鎮安答道:“李老,秦浩明曾是白虎堂堂主,他是知道的,見青龍令如見堂主。不過我正被青龍堂追殺,若沒有一個很好的契機,就算手執青龍令,怕是也難以取信於人。”


    胡一秋問道:“寧鎮安,那青龍令是否在賀振存的身上?”


    寧鎮安答道:“曲文峰死後,賀振存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來執掌青龍堂,便主動現身,將青龍令收了回去,親自管理起青龍堂來。”


    明智上人接話道:“若是我們現在廢了賀振存,讓你執掌青龍令,以你目前的狀況,創造一個什麽樣的契機,可讓你取信於青龍堂那些餘孽?”


    寧鎮安道:“李老,不知你們想讓我來執掌青龍堂是何用意?”


    白玉天說道:“三叔,自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們的心思相當直白,鏟除屠龍會,為武林除害。廢了賀振存後,想你執掌青龍堂,將青龍堂那些餘孽全部聚集起來,搶劫龍威鏢局護送的貢銀。我們也好將屠龍會分布在長江以南的勢力徹底清除幹淨,來個一勞永逸,不留後患。”


    寧鎮安環顧一周,朝白玉天說道:“賢侄,屠龍會最初依附朝廷起家,下設三垣四象,勢力龐大,且跟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糾葛。若是朝中沒有大人物為你撐腰,你就算滅了青龍堂,也不一定能徹底鏟除屠龍會,有可能還會重蹈你爹當年的覆轍,這點秦浩明應該很清楚。”


    白玉天問道:“為何?”


    秦浩明說道:“當年那宗誰都能理明白的冤假錯案,之所以能陷害你爹成功,是江湖跟朝堂聯合在一起,共同發力所致。”


    朝廷為什麽要加害他爹白天宇,白玉天有些理不明白,問道:“師兄,我爹從未跟朝廷作對,朝廷為何要陷害我爹?”


    秦浩明答道:“朝廷之所以要鏟除你爹,是因為你爹的聲望太隆,朝廷怕你爹將來欲念膨脹,以武犯禁,聚眾鬧事,生出亂子,便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白玉天道:“那我要消滅屠龍會,為何要依附朝中大人物?”


    寧鎮安答道:“賢侄,你若能以一己之力鏟除屠龍會,那你的威望比你爹當年不知高出了多少,朝廷對你又豈能放心!隻要屠龍會跟朝中官員一個串通好,你將會成為朝廷的敵人,你自身都難保了,又能拿什麽來鏟除屠龍會。”


    白玉天雖對政治一竅不通,但也讀了些詩書,利弊權衡這樣的小道理還是懂些的,於是問道:“何為朝中大人物?”


    秦浩明接話道:“聽說朝廷中有著朋黨之爭,一邊以呂夷簡、高若訥等人為首,一邊以範仲淹、餘靖、尹洙、歐陽修等人為首,水火不容。屠龍會依附的是呂夷簡、高若訥等人,你若想消滅屠龍會,就得與範仲淹等人交好來,消除朝廷對你的忌諱。”


    白玉天一個山野村夫,跟官府都沒打過一兩次交道,對朝中政事更是一無所知,於是問道:“範仲淹,何許人也?”


    秦浩明苦笑道:“師弟,這個我真就答複不了你,還是問問其他人吧。”


    白玉天將很是友好的眼光朝明智上人投射過去,就想能得到個答複。


    明智上人深呼一口氣,說道:“範仲淹,為官二十年來,剛正不阿,亮節高風,有著為民請命的凜然大節。什麽修扞海堰、賑災濟民、蘇州治水、興教辦學,做的好事一籮筐,於大宋百姓來說,實實在在一個實幹家。特別是那句‘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言語,更是高風亮節,天下正人之路,始公辟之,為士大夫之楷模。”


    白玉天道:“此等好人物,依附於他定是好事,不知他現居何職?”


    寧鎮安答道:“聽說西北邊李元昊脫離我大宋稱帝,建立夏國,鬧騰的極為厲害。朝廷因邊事吃緊,皇帝陛下以範仲淹眾望所歸,將他從越州召回京師,十有八九讓他到西北去禦敵。”


    白玉天聽到範仲淹十有八九會去西北禦敵,心中極為歡喜,隻因他心中愛人崔鶯鶯就在西北,笑著問道:“李老,那範仲淹大人的武功很高嗎?”


    明智上人見白玉天像極了一個白癡傻蛋,內心隱隱發笑,答道:“我問你,秦皇漢武,他兩人的文治武功怎麽樣?”


    白玉天見過明智上人一臉輕蔑的笑容,內心有些苦澀,勉勉強強地答道:“這兩位大人物,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的。始皇帝一個矮子,一掃六合,開創封建集權郡縣製,統一度量衡,武功之高,萬古流芳。漢武帝憑一己之力,將匈奴打的哭爹喊娘,從此華夏有了大漢民族,武功之盛,少有人能與之比肩。”


    明智上人說道:“此二人若到江湖上來混,武功高嗎?”


    白玉天笑答道:“一腳踢飛兩個,全都乘鶴西歸。”


    明智上人說道:“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人家大人物,要的是腦子靈不靈光,而不是胳膊粗不粗壯。朝廷都敢派他範仲淹去西北治軍禦敵,他武功要是不好,豈不是大宋的大不幸。”


    張燕兒聽到王秀蘭的肚子好像輕微地“咕咕”叫了幾聲,走到白玉天的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說道:“你三叔他們好像沒吃午飯,你要不問問?”


    白玉天交談太過投入,沒在意這些事,聽過張燕兒的言語,靜下心來一聽,寧鎮安的肚子真就有著“咕咕”的響聲,朝張燕兒微微一笑,對寧鎮安夫婦問道:“三叔,三嬸,你們吃過午飯了沒有?”


    寧鎮安澀澀一笑,答道:“從爛柯山到城外,被人一路追趕,忙於逃命,躲躲閃閃一路,真沒來得及顧上。”


    “那你們寬等一會兒,我這就幫你們弄去。”白玉天朝廚房走去,張燕兒緊跟在後。


    離開前院,張燕兒伴在白玉天的身邊,邊走邊說道:“白大哥,你三叔當年出賣了你爹娘的行蹤,你見到他們,怎的跟沒事一般啊?”


    白玉天笑答道:“三叔當年那麽做,也是被逼無賴,我不能記恨於他。況且,於一般人而言,友情輕於親情,人之常情,誰願意看著自己的妻兒無辜受他人牽連,枉死在自己麵前的。”


    張燕兒小聲問道:“那你以後,要是在萬般無賴之下,也會為了親情而拋棄友情嗎?”


    白玉天停下腳步,苦澀地笑了笑,答道:“親情在於割舍,友情在於信任,我可能不會那麽做。我師傅說過,純陽門人,一生當活的坦坦蕩蕩,心中充滿正氣,就算死了老婆,可以殉情自殺,絕不能受任何要挾,任人擺布。”


    張燕兒聽過,心兒有些難受,小聲說道:“那你豈不是個壞人?”


    白玉天笑答道:“從離開匡廬山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自己一定會是個好人,卻一直在朝做個好人努力,從未絕望過。至於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很難說的清楚。幫了誰,於誰而言,是個好人;害了誰,於誰而言,就是個壞人。我隻希望我這一生,在家人親友的心中,能是個好人,有愛無恨。”


    張燕兒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想做個真好人挺難的。”


    白玉天道:“過頭飯不吃,過頭話不說,過頭事不做,萬事小心謹慎,不肆意追求名利,做到將心比心,我想應該差不了多遠。”


    張燕兒微笑道:“可你決意跟屠龍會為敵,就是違背了過頭事不做的道理,怕是難以做到真好人了。那些壞人,有的是心狠手辣,有的打擊報複,為了各自的利益,無所不用其極,你可得當心了。”


    白玉天微微一笑道:“好!就聽張燕兒姑娘的。”邁著大步走進後院,跨過廚房的門檻,走到灶台邊,快速擺弄起鍋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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