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都知道,泣血劍出鞘對敵,不見血光不入鞘,被殺之人都有該死的理由,不用心生悔意。淳於焚死於自己的劍下,白天宇自不用覺得虧欠了什麽,若無其事地縱躍到溪澗畔,清洗起寶劍來。


    秦芳第一次見江湖人打鬥,為爭奪一虛名還死了人,內心深處一時有些難以接受,小聲問道:“媽,那人死了嗎?”


    江玉盈拂著女兒的秀發,輕聲答道:“這種人活在虛幻裏,隻要不死,就會再去傷人害人,罪惡深沉,早死早了。”


    秦芳見母親一個從不過問江湖是非的女人,都覺得那人該死,開始從心裏原諒起白天宇來。


    古槐、胡一秋、張天昊等人在江湖上打滾了幾十年,傷人、殺人之事見的多了,淳於焚之死自不會在他們的心裏驚起多少波瀾。隻是白天宇跟淳於焚比劍,白天宇那隻攻不守的劍法讓人大開眼界,自問不是其對手,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不再跟白天宇提及比劍之事。


    白天宇將寶劍清洗幹淨,躍上溪岸,快步走到酒桌邊,將寶劍歸還古槐,平靜地坐下,喝下溫翠柔給他倒的一杯酒,對江澄清等人說道:“此人劍法雖好,太過功利,劍下冤魂不散,登不了超凡入聖之界,自是早死早好,用不著可惜。”


    古槐瞧著淳於焚的屍體說道:“此人心術不正,一時間敗盡黃河兩岸的用劍好手,劍下很少留活口,今日得此因果循環,也算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白天宇給所有的酒杯斟滿酒,端著酒杯起身,微笑道:“來,共飲此杯,就當踐行,別讓這等插標賣首之輩影響了好心情。”


    古槐、張天昊、胡一秋等人舉起酒杯,朝白天宇、江澄清、崔永月等人一個有禮,道:“多謝盛情。”


    “請!”白天宇一口盡飲,坐了下來。


    眾人杯起酒幹,好個痛快。


    江澄清起身,拉著芳兒朝草堂內走去,眾人不知其故。入得草堂,江澄清輕聲問道:“孩子,想出去逛逛嗎?”


    芳兒微微一笑,問道:“爺爺,是不是有什麽事啊?”心想,上次天哥哥出門,自己就要跟著去,爺爺硬是不允,今日主動提出,莫非有事?


    江澄清見孩子眼睛靈動,不好相瞞,小聲說道:“你答應我,不告訴你媽媽。”


    芳兒小指頭一伸,歡聲道:“出賣爺爺做小狗。”


    江澄清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你爹爹叫什麽?”


    芳兒臉色微沉,小聲答道:“白伯伯跟我說,他叫秦浩明,是你的徒弟。”


    江澄清說道:“他已不是我的徒弟,是你爹爹是永遠不會錯的。你想見到他嗎?”


    芳兒答道:“媽媽說,爹爹也不是天生的壞人,隻因太過於看重某方麵的情意,身不由己地丟掉了江湖道義,成了壞人。媽媽都不恨他,我自是不該恨他的。”


    江澄清溫言道:“那跟你古爺爺一起出發吧,若是有可能,就將你爹爹帶回來。”


    芳兒歡喜道:“爺爺,你原諒他了?”


    江澄清苦笑道:“他濫殺無辜,有辱師門,爺爺身為純陽門的掌門,是不可能原諒他的。”


    芳兒歎氣道:“那還將他帶回來幹嗎?媽媽夾在中間很為難的。”


    江澄清歎息道:“他半半是我一手帶大的,我自然不想他死在外人的手裏。況且你媽媽心裏一直念著他,他又是你父親,改變不了,自然不想他再在外邊為非作歹,一錯再錯下去。”


    芳兒柔聲說道:“爺爺,你不是讓天哥哥幫你清理門戶去了嗎,況且他害得白伯伯很慘,天哥哥怕是很難放過他的。”


    江澄清見芳兒眼中含有水珠,將她扶入懷中,撫摸著她的秀發,小聲說道:“你天哥哥不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他頂多遵從師命,逼著你爹爹自廢武功,不會傷他性命的。”


    芳兒小聲問道:“真的嗎?”


    江澄清小聲答道:“他是你伯母溫翠柔帶大的孩子,學會了寬恕二字,定會為了保護好那份毫無裂縫的親情,選擇留你爹一條命的。”


    芳兒離開江澄清的懷抱,微笑道:“那我得出去走一趟,看看秦浩明是不是壞到了骨子裏。若真是無可救藥,讓天哥哥一掌將他斃了算了,免得讓媽媽牽腸掛肚,沒個盡頭。”


    “去吧。萬事聽你古爺爺的,切莫任性。”江澄清邁開步子,朝外頭走去。


    古槐見江澄清走了來,起身說道:“江老頭,人見過了,酒也喝過了,這就告辭了。”


    江澄清斟滿兩個酒杯,遞給古槐一杯,道:“芳兒這孩子跟你出去走走,千萬別將人給我弄丟了。”


    古槐接過酒杯,朝出得門來的芳兒看了一眼,微笑道:“一杯酒就讓我保護一孩子,你這禮是不是輕了些?”


    江澄清端起酒杯,道:“喝不喝,隨你一句話。”


    “看在孩子活潑可愛的份上,喝就喝。”古槐杯起酒幹。


    “管你看在誰的份上,喝了就行。”江澄清一口盡飲。


    古槐放下酒杯,雙手一拱,將“各位,後會有期。”說過,牽著芳兒,朝著小石橋走去。


    “多謝美酒,後會有期。”


    胡一秋、張天昊各自攜著夫人起身,行禮話別,跟上古槐的腳步。


    江澄清等人將六人送過橋頭,目送著六人的背影遠去,直到消失在視線之外,方才轉身,回到酒桌邊坐下。


    白天宇道:“江老,是不是秦浩明又現身了?”


    江澄清深呼一口氣,輕聲問道:“你覺得他該死嗎?”


    白天宇笑答道:“江老,我不是執法者,無權判定他人的生死。佛家有雲,放下仇刀,立地成佛。若非大奸大惡之徒,不與國家民族為敵,活著怎比死了好。”


    崔永月給五人的酒杯斟滿,微笑道:“來,為這個‘活著怎比死了好’幹一杯。人要的就是這份胸襟與氣魄,劍魔不是魔,劍神不是神,是神似魔,是魔似神,隻要良知未丟,無須看重世俗人的眼光,活著就是為了自己。”


    五人一口盡飲,笑容達成一片,美不勝收。


    ......


    芳兒、古槐等人離開百草堂,回到蓼花酒樓,吃了午飯,收拾幾件衣物,帶上些銀兩,趕往玉京山。


    一路上,古槐略有所慮,思緒長滿一臉。芳兒見之,輕聲問道:“古爺爺,你想什麽呢,老心不在焉的。”


    古槐答道:“沒什麽,不知玉京山那五個老家夥肯不肯隨我出山,可是近二十來年未見了。”


    芳兒微笑道:“古爺爺,你這麽不自信啊?”


    古槐輕輕一笑,道:“你別說,在那五個老東西麵前,真就沒那麽自信。”


    蕭若雲笑著問道:“古老,你是打不過他們呢,還是舊時有什麽恩怨?”


    古槐說道:“江澄清都敢讓我去找他們,能有什麽舊時恩怨。”


    顏落霞微笑道:“那定是打不過他們了。”


    古槐澀澀一笑,道:“誰說的,一對一,他們哪個是我的對手。”


    張天昊說道:“古老,那還怕他們作什麽,我們六人,他們才五人。”


    古槐輕輕笑了笑,道:“真打起來,再加個六人怕也不一定夠分量。”


    胡一秋接話道:“再加六人還不一定夠分量?古老,千萬別長他人誌氣,滅了自家威風。”


    古槐哼的一下,道:“長什麽他人誌氣,滅什麽自家威風,打不過就是打不過。”


    張天昊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古老,按道理說,我們三人聯手,應該無堅不摧才是。”


    古槐小嘴一翹,道:“什麽無堅不摧,在那五兄弟的五行陣麵前,隻有認輸的份。”


    胡一秋有些兒不信,道:“古老,五行陣雖不多見,但也沒你說的這麽玄乎吧。”


    古槐道:“什麽玄乎不玄乎的,那五個老東西同一娘生,同一師傅教,同氣連枝,移形換位,心意相通,哪是一般的五行陣法所能相比擬的。”


    蕭若雲問道:“古老,就沒人破得了?”


    古槐答道:“有是有的,目前為止,我知道四人有這本事。”


    顏落霞接話道:“那四人?”


    古槐道:“趙明秀,江澄清,白天宇,白玉天那小子應該也可以。”


    張天昊不解,問道:“古老,白天宇都能破,為什麽我們三人不能?自問我們三人合在一起,不比他白天宇差呀。”


    古槐哼哼一笑,道:“小張,為什麽矛可以刺穿盾牌,而木棍不能?”


    張天昊笑答道:“這有什麽可說的,用矛刺盾,力量集於一點,木棍不能。”


    古槐道:“這不就是了。那五個老東西借用五行陣法,合而為一,如同一人,在五人原來的功力上還有所加強,好如一麵盾牌。一人去破陣,好如一支鋒利的矛,多人去破陣,好如一根鈍口的棍棒,能否破盾,可想而知了。”


    胡一秋泄氣道:“古老,按你這麽說,那我們還去幹嗎?萬一他們刁難,用五行陣說事,不就白跑了一趟。”


    芳兒歡聲道:“你們放心好了,不會白去的。”


    古槐看向芳兒,道:“怎麽,你有什麽法寶?”


    芳兒笑答道:“你們可讓我去破陣啊!”


    古槐道:“不行,你去破陣,好如雞蛋碰石頭,扔一個少一個。”


    芳兒挽住古槐的手臂,笑著說道:“古爺爺,怎麽會呢。我去破陣,一攻就破。”


    蕭若雲有些不解,問道:“你本領這麽高強?”


    芳兒朝蕭若雲淺淺一笑,道:“我那有什麽本領,隻是五位爺爺舍不得跟我動手,不攻自破。”


    古槐開懷一笑道:“對,對,那五個老東西最愛惜名聲了,沒練就那欺負柔弱的本事,以柔克剛最是有效。”


    芳兒笑道:“那你還憂慮什麽,邁開大步往前趕啊!五位爺爺釀的米酒可好喝了。”


    “對,邁開大步往前趕,喝他一個一醉方休。”古槐跨起大步,行走如飛,朝著前方歡奔而去,張天昊等五人一個跨步跟上。


    頓時清風送爽,花兒飄香,鳥兒歡鳴,喜氣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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