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飛聽過靜虛道長那句言語,甚為不解,越想越玄乎。


    心想,龍門伊闕一劍門的劍法,雖未親眼目睹,可小時候聽父親品評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時,一劍門的劍法就四個字,稀鬆平常。除了白天宇在江湖上橫行了一時外,其他一劍門門人連二流劍客都輪不上,受盡江湖武林人士的白眼。


    今日靜虛道長言語間,對一劍門的劍法推崇備至,難道不是一劍門的劍法有問題,而是學劍之人自己有問題?父親曾經說過,劍法其實就是人法,若能做到輕車熟路,舉重若輕,寶劍就成了往外延伸的手臂,運用起來隨心所欲。練劍十幾年,這麽粗淺的道理今日才徹底想明白,卓一飛不禁有些自慚形穢。


    胡燕青見卓一飛麵無表情,雙眼凝神不動,以為出了什麽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聲問道:“怎麽哪?那裏有什麽不對嗎?”


    卓一飛緩過神來,笑道道:“沒有。是剛才聽到靜虛道長說起一劍門三個字,不自覺地想起了一些事兒,迷迷糊糊了個不停。”


    胡燕青小聲問道:“你說,白大哥真是一劍門的傳人嗎?”


    卓一飛答道:“應該是吧!靜虛道長乃劍術名家,見多識廣,他都說白玉天這小子用的劍法出自一劍門,應該不會有錯的。”


    胡燕青有些不解,道:“可江湖中人對一劍門的劍法極不看好,談及時,就是“稀鬆平常,難登大雅之堂”一語帶過,什麽好言好語都沒有,極盡不屑之意。”


    卓一飛微微一笑,道:“試問江湖中那些學劍的人,那個不想一蹴而就達到聖人的境界。可他們本是平平無奇的凡人,卻反過來看不起樸素無華的劍招,一心向往著新奇走巧的路子。他們想出來的那些絕招,華而不實,除了暗算偷襲敵手一下,一無是處,見光死。真正的打遍天下無敵手,不僅有著十年磨一劍、厚積而薄發的內在之美,還懂得從平凡的事物中悟出自己的真知灼見,不停地完善自己,真真正正地走出平凡,跟超凡入聖越靠越近。”


    胡燕青見卓一飛說的條條是道,打趣道:“你什麽時候能靠近超凡入聖?”


    卓一飛笑答道:“若是能保持謙虛謹慎,敏而好學,不恥下問,不停地參悟,過個十年、二十年,或許能成為一流劍客。”


    胡燕青笑道:“是不是時間有些過長了,到那時,怕是胡子都有些花白了。”


    卓一飛笑答道:“怕什麽,古聖賢都可活到老學到老,我一個凡人又有什麽好計較的。”


    張燕兒獨自一人喝著茶水,倍感無趣,走了來,對著白玉天說道:“白大哥,我們該起程了。”


    白玉天正處於納悶之中,自己將本源劍法的鋒芒隱藏的很好,靜虛道長怎的一眼就看出來了。難道他跟父親過去交過手不成?若是如此,以後自己不能再用劍了,萬一再碰到像靜虛道長這般高人,認出自己的劍法來,查問自己的出身,豈不會給龍威鏢局帶來災禍。


    聽過張燕兒的喊話,從思緒中緩轉過來,對著身邊的淨隱道長有禮道:“道長,若沒有其他什麽事情,晚輩等就告辭了。”


    淨隱道長微笑地答道:“好,我們現在就上路,越過這座山,到山腳下用晚飯。”


    白玉天不解其意,問道:“道長,你也去衢州那邊有事嗎?”


    淨隱道長笑答道:“你去衢州繼任龍威鏢局總舵主之位,我身為蔣道功的老朋友,怎能不前去恭賀一番。”


    張燕兒走了來,接話道:“道長,他是去龍威鏢局追名逐利,你若跟他同行,怕會影響你的聲譽。若是日後真給你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他心裏會過意不去的。”


    淨隱道長朝張燕兒微微笑了笑,道:“還是這女娃子說話好聽。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別人怎麽看都無所謂,隻要你們幾位小友不這麽看就行。”


    卓一飛牽著胡燕青走了過來,歡言道:“道長,在我們心中,你已是半個仙人。那些追名逐利的心性早被道德天尊修剪的一幹二淨,名利二字於你而言,有如昨日之浮雲,早已銷聲匿跡。”


    淨隱道長對著卓一飛歡歡一笑,道:“卓少俠,你慧根不淺,要不加入到我們道行中來,拜到我師兄的門下,如何?”


    胡燕青嬉笑道:“道長,他已有了妻子,怕是不成了。”


    淨隱道長笑答道:“這沒關係,我們南方道人修道,沒太多講究,在家出家都一樣,隻要心中有道就行。”


    張燕兒笑道:“也是,那詩仙太白不就自稱青蓮居士嗎,還有著好幾任婚姻。”


    白玉天道:“可惜你是個女兒家,羨慕也沒用,還是忘記了謫仙的那些風流韻事的好。”


    張燕兒見白玉天看不起她一個女兒家,有些來氣,頂嘴道:“你不是個男兒身嗎,可以記住謫仙那些風流韻事呀!”


    卓一飛道:“人家謫仙萬年才出一個,風流韻事多了去,記得過來嗎。”


    胡燕青道:“在道長身邊談論風流韻事,你們不覺得不合適嗎?太不尊重長輩了。”


    道長笑道:“言語隨心,聽之則聽,不聽之則如耳旁風。你們隨意。”


    三位年輕道士走了來,道:“師傅,我們是跟著你去衢州,還是回道觀?”


    淨隱道長回道:“回道觀吧。這次出遊就算了,下次出遊一定帶上你們。”


    阿來小道士笑道:“師傅,你都說了幾十次了,下次定要記得。”


    淨隱道長笑答道:“師傅記性好,下次定會記得。去吧。”


    三位小道士拜別道長,向白玉天跟卓一飛微微有禮一下,朝著三清山邁步而去。


    白玉天見小道士走遠,朝淨隱道長問道:“道長,這三青山的四圍有養馬的嗎?”


    淨隱道長笑答道:“怎麽,你想給我也買上一匹馬兒騎著?”


    卓一飛笑答道道:“那是自然。我們四人都騎著馬,讓你一個得道高人步行著,怎也說不過去,路過的會說我們閑話的。”


    淨隱道長將胡燕青看了一眼,微笑道:“你倆不是已結成連理枝了嗎,共騎一馬不就行了,那用得這麽破費。況且出家人很少騎馬,頂多倒著騎驢。”


    卓一飛笑答道:“道長,兩人共騎一馬招搖一路,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


    淨隱道長笑道:“有什麽不好的,隻要自己心裏覺得好就行,管他人羨慕不羨慕的。”


    張燕兒接話道:“道長都覺得好,那還有什麽說的。省下銀子來,讓道長路上吃住順心順意些。”


    卓一飛走到木樁邊,解下馬韁,交給淨隱道長,道:“道長,能告訴我們那些是你不吃的嗎?日後心裏也有個底,點菜時不至於犯了你的禁忌。”


    淨隱道長接過韁繩,答道:“我沒什麽禁忌,就不吃牛肉。”


    張燕兒很是好奇,問道:“道長,為何不吃牛肉啊?”


    淨隱道長笑答道:“也沒什麽,隻是一來覺得牛是用來耕田種地的,貧苦百姓少不了它;二來恩師屬牛,吃它好像對師傅老人家有些不敬;三來聽說道家始祖出函穀化胡時,相伴身邊的就是一頭牛,吃牛肉有點不尊師重道。”


    胡燕青微笑道:“道長,今日經你點化,我日後也不再吃牛肉。”


    白玉天笑道:“卓一飛,你慘了,以後想吃牛肉也隻能偷偷吃了。”


    胡燕青歡笑道:“他敢,什麽叫婦唱夫隨,吃了牛肉不能進家門。”


    張燕兒笑道:“青青姐,吃飯都要婦唱夫隨,是不是太過霸道了些。那卓大哥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呢!”


    卓一飛見有人幫腔,正言正色起來:“你聽聽,燕兒妹妹都知道你太過霸道,日後可不能這般苦了自己丈夫。男子漢大丈夫,吃飯都得聽娘子的,成何體統!”


    胡燕青嘻嘻一笑道:“你一個窮人家的孩子,連耕牛都不知道尊重,你還能尊重誰去!”


    白玉天解下韁繩,回過頭來,附和道:“卓一飛,你看看,一個男子漢不如一個女子深明大義,還在那兒頂嘴,你羞不羞。”


    卓一飛解下馬韁,將胡燕青抱上馬背,牽著馬兒,邊走邊說道:“好,就聽我家娘子的。以後想吃牛肉,就到北邊的草原去,那裏的牛兒不耕地,養著就是用來吃的。”


    白玉天將張燕兒扶上馬背,道:“這就對了,南方的牛兒耕田種地,勤勞一生,不吃為好。”


    張燕兒握緊韁繩,扶住馬鞍,輕聲說道:“白大哥,沒見過你吃牛肉,是不是南方的牛兒耕田種地,你不忍心吃它們啊?”


    白玉天笑答道:“跨下的駿馬,地裏的耕牛,稻田裏的青蛙,糧倉裏的靈貓,這些都不在我的食譜之內,隻因它們在為自己活著的同時,有意無意地為我們活著,可做朋友不可做敵人。”


    淨隱道長跨上馬背,道:“後生們,走起,日落之前,找個地方投宿去。”


    白玉天、卓一飛跨上馬背,策馬揚鞭,照著東邊的山道飛奔而去,馬蹄聲唱響一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俠骨飄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塘周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塘周家並收藏俠骨飄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