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辛銘哥的忌諱還真不少,葉輝想到在倉庫裏說到辛銘是熏雞的姨夫,辛銘哥的臉都扭曲了,現在誇他家裏豪華,馬上惹得他不高興。


    本來就是很豪華嘛,一看就超過一百五十平,精裝修,家具全是整體櫥櫃,沙發是水牛皮的,六十英寸的超薄電視,前邊還有觀景陽台!對於一個打工族來說,住這樣的房子還不算豪華嗎?


    不過葉輝想到熏雞的姨了,白玲琳是承祥珠寶公司的倉庫主管,住這樣的房子才是正常。


    “嫂子呢,還沒下班?”看著辛銘在廚房裏忙活,葉輝故意這樣問他。


    “她這個點兒回不來。”辛銘悶聲回答,臉色更難看了。葉清河一個勁兒給兒子使眼色,意思讓他少說話。


    爺倆回到客廳,葉輝小聲問葉清河:“白玲琳是你給辛銘哥做的媒?那騷狐狸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你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葉清河被兒子責問得直撓頭:“嗯——呃,以前看她挺老實,沒想到幾年的功夫變成這樣的人!”


    葉輝突然想起一事:“辛銘哥進廠十多年了,幹過車間主任,好像幹到倉庫副主任了,怎麽現在又變成普通職工了?”


    葉清河又是一窘:“那不是你嫂子當上主任了嘛。”


    “花木蘭替父從軍,白玲琳還替夫當主任?”葉輝不用細問,就能看得出白玲琳的職位來路不正,甚至這個豪華的家也大多是她的功勞,而且這應該就是辛銘痛苦的根源,要不然他不會說到這個話題就鬱悶。


    “既然這麽痛苦,幹脆把她休了就是。”葉輝說。


    “休不了!”葉清河告訴兒子,辛銘的哥哥有點弱智,好容易娶個媳婦,過不兩年就跑了,辛銘他爹重病臥床,有一天沒一天了,要是辛銘再離婚,到時候倆兒子一對光棍給他爹送終,辛銘覺得那樣會讓他爹死不瞑目。


    “哦,那倒也是!”葉輝也覺得這事確實令人糾結,“不過辛銘哥血氣方剛的大男人,卻因為一些其他原因纏住手腳,活得也真夠窩囊的。”


    “唉,你別這樣想,更不能給他打氣,要是說起這事,你也得勸他忍耐,不管小白在外邊幹了些什麽,她還是回家的時候多吧,還是你哥撈著的多吧。”


    “你——”葉輝被葉清河這話直接給噎著了,忍不住抬手推他肩膀一把,“你這老家夥簡直是現代版的阿q。”


    葉清河的意思是,甭管白玲琳是不是出去跟人家睡覺,但那都是偶爾的事,大多數的時間還是跟辛銘在一起睡,辛銘已經是多吃多占了。


    葉輝恨不得把葉清河掀翻了給他二十大板。


    怪不得葉清河從最初的承祥老板之一,逐漸退化成邊緣人物,雖然葉輝也知道這裏麵有魏友來、魏淩天他們比較狡詐的原因,但也有葉清河性格軟弱的原因。他一直在魏友來的教化下退讓、退讓、退讓,一直到現在退無可退才幡然醒悟,可是想前進已經無能無力。


    三個人這頓飯吃得很悶,辛銘叫他們爺倆來吃飯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勸葉輝不要去裝卸隊,實在不行寧願辭職也不要去,因為姓高的兄弟倆明顯是衝著葉輝來的。


    辛銘的最大的鬱悶在於,白玲琳是他名義上的老婆,卻是這個陰謀的參與者之一,而他這個老公隻能在背後去幫助受害者,這都是些什麽事!


    “辛銘哥你放心吧,我不怕。”葉輝安慰他。


    “初生牛犢不怕虎,不代表不會送命,那兄弟倆心狠手黑,他們要是故意找事,打不死你也得打殘。”辛銘說。


    葉清河一直沉默不語,他知道兒子功夫練得不錯,但據辛銘說,高家兄弟那麽厲害,他又擔心兒子的安全。


    可要是讓兒子離開承祥公司,他怎麽甘心,他就是希望兒子進公司幫他一把,爺倆逐漸掌握點實權。


    這頓飯吃得悶,酒喝得就多,末後一看沒酒了,葉輝自告奮勇去小區門口的超市買酒。


    在超市買上酒出來,葉輝瞥見旁邊人行道的陰影裏剛剛停上一輛車,車上下來一男一女,正在吻別。


    葉輝站住了,因為離得太遠,即使他眼神好還能夜視,也隻能模模糊糊看到那個女的居然就是白玲琳,不但讓人明目張膽送到小區,還在門口吻別,確實有點太猖狂,太侮辱辛銘哥的人格了!


    想了一想,葉輝直接走上去,就是要看清那個男的什麽模樣,至少記住他的車號,這號人如果不讓他吃點苦頭,葉輝怎麽能甘心!


    兩個忘我吻別的人並沒有發現葉輝,直到葉輝站在他倆旁邊,一男一女這才吃驚地扭過頭來。


    “謔謔!”葉輝不由得發出一陣怪笑,邪惡味兒十足,“表叔啊,忙什麽呢!”


    那個摟著白玲琳的胖子不是別人,正是承祥寶鑽加工廠的廠長亓開勝,他是魏淩天的內弟,算是葉輝表弟的舅舅,所以論親戚關係葉輝要叫他表叔。


    確切一點說,亓開勝應該是加工廠的副廠長,一把手是葉清河。當初把亓開勝調到廠裏當副廠長,說好是給葉清河當副手,因為葉清河一直在車間一線幹嘛,所以讓他把重心放在技術管理方麵,亓開勝分管其他業務。


    日子久了,就像駱駝進帳篷,慢慢地廠裏不管是財務、人事等等要害部門全部劃歸亓開勝管,葉清河真的就專管技術,頂著廠長的頭銜,幹著車間主任的活。


    因為承祥公司的倉庫就在加工廠裏,所以廠長是倉庫主管的頂頭上司,那麽摟著白玲琳也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亓開勝四十多歲,個子不高,胖得脖子跟腦袋一般粗,扭頭一看葉輝,趕緊放開白玲琳,幹笑一聲:“哦是小輝啊,小白的車壞了,我送她回來。”


    其實葉輝跟亓開勝也不熟,前天到倉庫裏來上班,才剛剛通過葉清河介紹跟他認識的。


    剛才怪笑兩聲,是在用笑聲控製自己的情緒,葉輝看清是這一對奸夫**的時候,當時就氣得血往上湧,差點上去一腳把這一男一女踹成糖葫蘆。


    “送回來了怎麽還抱著?”葉輝不陰不陽來了這麽一句。


    白玲琳倒是光棍,既不跟葉輝打招呼也不解釋,沒事人一般揮揮手:“亓廠長我進去了,謝謝你來送我。”


    “哦哦,好好好,不客氣!”亓開勝也幹脆不理那個茬兒,揮手跟白玲琳告別,然後看一眼葉輝,“我還有事,先走了。”


    那輛3.5排量的黑色漢蘭達就停在他身邊,扭身上車,一腳油門飛馳而去。


    葉輝氣得都呆了,他在想自己剛才是不是過於克製了,應該二話不說上去先揍他丫的,打完了再說,怎麽能就讓這對奸夫**囫圇圇的走掉呢!


    一邊快步往回走,葉輝一邊在想要不要把剛才看到的跟辛銘說。


    雖然辛銘知道白玲琳在外邊有事,但他未必知道那個人就是亓開勝。


    葉輝腳步快,雖然白玲琳先走,但是很快葉輝就超過了她,上樓來敲開門,葉輝先進來,隨後白玲琳也進來了。


    進來以後見葉清河在這裏,白玲琳馬上彎起桃花眼笑得很燦爛:“葉廠長在這裏呢,你來也不打個招呼,你看我回來晚了,怎麽著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們加兩個菜。”


    葉清河性格很隨和,笑著說:“不用了,滿桌子菜還沒大吃,小白你洗洗手一塊兒吃吧!”


    白玲琳說她今晚有應酬,在外邊吃過了,又跟葉清河客氣幾句,便走進臥室關上門沒了動靜。


    自始至終,她都把辛銘當成了空氣,這位名義上的老婆不但沒跟他說一句,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葉輝見辛銘更沒有好臉色,惡狠狠瞪一眼那個臥室門,隱隱聽到他咬牙的聲音,“咯咯”!


    第二天葉輝準時到裝卸隊上班來了,昨天下午他已經跟裝卸隊的隊長莊斌接觸過了,說好今天來上班。


    昨天晚上葉輝終於沒跟辛銘說起自己看到的一幕,因為他看到辛銘已經很痛苦了,如果自己說了,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壓住憤怒。


    如果爆發了,辛銘這根細胳膊能不能擰得過亓開勝那條粗大腿先不說,單是辛銘病重的老父親那邊,是不是能夠受得了這個變故呢!


    葉輝來得很準時,到辦公室一看莊隊長已經早來了,很勤快地在擦桌子。因為說好讓葉輝當二把手,莊隊長剛剛給二把手騰出一張桌子,涮洗了抹布在認真地擦呢。


    “這是你的辦公桌,看看我給擦得幹淨不!”莊隊長朝葉輝笑得很熱情,甚至還帶著一些諂媚。


    葉輝已經聽辛銘說過,莊斌是亓開勝的鐵杆親信,以前是個專門倒騰病死豬的黑屠戶,後來被亓開勝弄到廠裏當了裝卸隊的頭頭。


    這家夥頭腦比較靈光,黑白兩道都有點關係,為人陰險毒辣,亓開勝有什麽不好解決的事都是拿他當槍使,因為那些壞事都是他出頭做,惹得人人憤恨,背後都叫他“裝逼”。


    “哎呀,怎麽能讓莊隊長給我擦桌子呢,讓我來,我給你擦!”葉輝比裝逼還熱情,搶上一步去奪他手裏的抹布。


    裝逼一把拉住葉輝的手,笑得更燦爛了:“還是我來擦吧,擦桌子可是不算工資的,咱們這個裝卸隊不是固定工資,要是分不到活兒可就掙不到錢,你是葉廠長的公子,有什麽掙錢的活兒我怎麽也得優先分派給你,馬上就來一車翡翠原石,待會兒你帶幾個人去卸了,咱們這裏的老規矩,卸完了立刻分錢。”


    “哦?”葉輝放開手,“我不是副隊長嗎,怎麽還得親自去卸車?”


    裝逼笑著解釋:“咱們這個裝卸的活兒又苦又累,很多人幹一段時間就幹夠了,走了,所以不得不改成計件工資。隻要是不怕累,肯幹,比在車間裏掙錢還多,而且不拖欠,幹完活立馬點現錢,就靠這個吸引人,就造成了從隊長以下全是計件工資,不幹活就沒錢。”


    嗯,葉輝聽明白了,所謂的副隊長,其實還是一個裝卸工,隻不過其他裝卸工休息時有個大屋子,而他休息時可以坐在辦公室的桌子後邊。


    嗬嗬!


    葉輝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自從要到公司上班,自己受到了跟葉清河一模一樣的待遇,或者換一種說法,他們對付自己的手法,跟對付葉清河的手法完全一模一樣。


    一開始葉清河給大舅打電話,要求把葉輝安排到公司總部去上班,但是大舅說葉輝不懂業務,先去加工廠曆練曆練吧。


    於是葉清河就想把葉輝安排到辦公室幹點,想不到亓開勝推心置腹說了一番話開導葉清河,意思是任何一個大領導都是從基層幹起,至少要到基層體驗一下,對所有的業務有個全麵的了解,等等等等,於是葉輝就去倉庫當司機了。


    然後就是熏雞故意找茬了,葉輝現在想明白了,不管是熏雞打了自己,還是自己打了熏雞,自己都不可能再當司機了,當時被熏雞一頓揍的話,也許自己就被熏雞威脅著不敢幹了。


    然後白玲琳裝好人和稀泥,讓自己去裝卸隊幹二把手,聽著好聽,其實就是去當裝卸工。如果一開始就明說讓自己去幹裝卸工,是怕自己不來裝卸隊。到了裝卸隊,現在經過裝逼口蜜腹劍這麽一通說,那麽自己肯定就會很賣力地去卸車了。


    卸車?據辛銘哥說,不是昨天下午剛剛招來了兩個熊狗熊一樣體型的打手麽,看來倆打手的文章就在於讓自己卸車上!


    葉輝坐在那裏,心裏不住地冷笑。姥爺和大舅用這個溫水煮青蛙的手法,把葉清河煮了二十多年,眼看就要煮熟了,現在輪到煮他的兒子了!


    “莊隊長,到底有沒有活,這都幾點了!”隨著中氣十足的聲音,兩個彪形大漢走進來。


    其實,“中氣十足”和“彪形大漢”這兩個詞,用在這兩個人身上都有點稍顯無力,還不足以表現這倆人的特點。因為大漢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甕聲甕氣,類似於大型貓科動物喉嚨裏發出的聲音,而彪形大漢四個字,明顯不足以表現這兩個身高超過一米九,體重要超過三百斤的大狗熊。


    倆人往辦公室裏一站,屋裏的光線馬上黯淡許多,好像陰天了一樣。


    葉輝猜想這應該就是那高家兩兄弟,一看就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倒瓜子的肥豬臉,眼睛又短又細,看人的時候冒出一縷凶光,尤其是一進屋就斜著眼看葉輝,凶光裏滿是挑釁的味道。


    這要是換個膽小的,一看倆狗熊眼裏的凶光,大概骨頭都嚇酥了。


    辛銘說的不錯,這倆家夥一看就是好勇鬥狠、心狠手黑之徒,葉輝被四隻豬眼一樣的小眼睛盯得心頭火起,隻不過葉輝完全能壓得住火,他們不是衝自己來的嗎,那就看看你們怎麽表演?


    “別急別急,待會兒肯定有活。”裝逼滿麵堆笑地解釋,葉輝看得很明白,裝逼的滿麵堆笑不是裝出來的,看來這小子真心對倆打手陪著小心。


    “能不急嗎!”一隻狗熊盛氣淩人地叫道,“我們兄弟倆就是聽說你們這裏活多,掙錢多才來的,這樣幹閑著什麽時候才能掙到錢?”


    “馬上,馬上,馬上來一車翡翠原石,我不安排別人,就讓你們三個人去卸。”指著葉輝介紹,“這位是廠長的公子,不能不照顧一下,小葉,這兄弟倆也是剛來的,姓高。”


    倆狗熊高高地昂起頭,居高臨下地再次斜眼看著葉輝,葉輝隻當沒看見,眼睛看牆。


    “他媽的——”一隻狗熊開始罵罵咧咧的,有找茬的意思。


    裝逼趕緊使眼色,意思是讓倆狗熊別急。


    “哎哎哎,來車了,你們三個去卸車吧,跟我來,我給你們說說怎麽卸。”裝逼先走出辦公室,對葉輝三人招招手。


    一輛後八輪的大貨車開進來,正在往原石倉庫倒車。


    挑著一摞貨板的叉車也馬上開過來待命。


    “卸原石雖然累點,但在這個倉庫裏是最來錢的活。”裝逼給三個人講解卸車流程,“你們三個就是把一袋一袋的原石碼到貨板上,然後跟著叉車進去把袋子在倉庫裏碼好,簡單吧!卸這麽一車六百塊,你們三個人正好每人分二百,開始幹吧。”


    葉輝知道翡翠原石這東西說白了就是些大小不一的鵝卵石,車上這些原石都用密實的蛇皮袋裝好,看樣子一袋原石總有三、四百斤的樣子。


    這樣重量的一袋原石,要是一般人的話,大約需要四個人才能抬到貨板上。


    高家兩兄弟再次挑釁地斜一眼葉輝,然後兄弟倆分站在貨板兩邊,兩腿分開身形站穩,蹲下身子抓住蛇皮袋,兩膀一晃居然把蛇皮袋給搬起來了,順著搬起的勢頭身體一扭,袋子就被放到了貨板上。


    哇!底下發出一片驚呼聲,裝卸隊另外還有十幾個裝卸工,現在還沒分配到活,閑著沒事就站在下邊看他們三個卸原石。平常這樣一袋子原石他們都是四個人抬,還得配合默契才能碼到貨板上,現在看到一個人就能搬起一袋原石,他們全驚呆了,這簡直是神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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