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齊薑這麽說,葉輝冷笑不止:“實力,這就是你的實力?公司的事我一開始真的不想摻和,可是我當兵回來去姥爺家送禮一個個避而不見,前天晚上被放鴿子,現在連你這個遠房親戚你都用那樣的眼光看我爸,這讓我改變了對這事的看法,我向你鄭重承諾,該是屬於我們的那一份,我們一定要爭取到。”


    “哎你還真來勁了!”齊薑一下子被激怒了,舉起紫砂壺向葉輝展示,“對,這就是實力,分分鍾的事我至少賺了幾百萬,這回你知道公司是怎麽做大的吧!就我大姑父那老實勁兒,他就是再能幹,在車間裏幹一天他能創造多大價值?你自己算去吧!”


    “口口聲聲賺了幾十萬、上百萬,這些都是從你自己嘴裏說出來的,吹牛的話人人會說。我今天把話放這兒,你要是能把這個壺變成錢,隻要有權威人士能給你出個高價,我就算服了你,立馬回去拉著我爸離開公司,怎麽樣?”


    葉清河一直受魏家欺壓,被人看不起,現在連自己最親近的小兔子都這樣當著麵侮辱葉清河,這讓葉輝真火了。


    “這可是你說的。”齊薑指著葉輝的鼻子。


    “是我說的。”葉輝毫不客氣把齊薑的手給打開,“你不是要比實力嗎,我就是有實力敢向你叫板,我早看明白那些所謂的鑒定大師了,除了一開始那五個,後麵那些都是些睜眼瞎,一看他們就是野雞大學畢業花錢買的證。”


    “說得好。”齊薑一把撕住葉輝,扭頭就走,“你跟我來,那些大師的證是買的,睜眼瞎,那麽我可以給你找個不是睜眼瞎的權威人士。”


    齊薑拽著葉輝,穿過那些店鋪一直往市場深處走,來到一處三層樓前,站在外麵就看到第一層裏麵全是店鋪,越往上走的店鋪看起來越高檔,店麵也越是寬敞,環境也越來越優雅。


    到了三樓一個店鋪裏麵,剛才還風風火火的齊薑就像變身一樣,突然由女漢子變成了淑女,放開葉輝規規矩矩地往裏走,很客氣地問店員:“曾爺爺在裏麵嗎?”


    看樣子店員認得齊薑,點點頭:“齊小姐來了,曾老在裏麵。”


    這個店麵很大,光店員就有十幾位,一個個看起來素質很高的樣子,店裏裝修考究而不奢華,處處顯出古樸典雅的氣質。店鋪往裏走有一層套間,齊薑領著葉輝到了最裏邊那個門口,不輕不重敲敲門,聽到裏麵說了請進這才推門進去。


    這是一間寬敞的辦公室,裝修風格也像外邊一樣古樸典雅,後麵巨大的落地窗正對著市場,市場的繁華盡入眼底。


    辦公室裏隻有一個瘦精精的白胡子老頭,正坐在一個造型雅致的茶台後麵點茶,抬頭見是齊薑進來,老頭“嗬嗬”一笑:“薑薑來了,今天周末還有空來看我這老頭子!”


    “曾爺爺您這話是諷刺我嗎!”看起來齊薑跟老頭挺熟,雖然這女漢子在老頭麵前表現出足夠的規矩,但是言語中還是能夠聽得出一絲被寵溺的味道,“您肯定猜得到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嗬嗬,老頭笑笑,伸手示意葉輝坐下,指著麵前的茶盅:“自己拿,嚐嚐老頭子的茶。”


    齊薑把手裏的紫砂壺輕輕放在茶台上,小心地往前一推:“曾爺爺您給看看能值多少錢?本來這點東西是不好意思驚動您的,我剛剛在市場的地攤上五萬塊錢撿的。”


    說到自己撿漏,齊薑毫不掩飾自己發自內心的得意之色,不過言語之間還是比較謙虛的:“本來撿樣東西算不了什麽,可巧正好碰上表哥,曾爺爺您知道魏家跟葉家的事,據說大姑父都準備起訴了。我借這個事展示一下實力,是想讓他們知難而退,也是為他們好,他們爺倆根本不懂這一行,就是把公司給他,他們也經營不了。”


    老頭一臉慈祥的笑容,就那樣一直微笑著聽齊薑說。


    “所以就來麻煩曾爺爺了。”齊薑指著紫砂壺,“我跟他說分分鍾撿漏的事,我至少能掙幾百萬,他不服,說能不能回本還在兩可,曾爺爺您給說句公道話,也好讓他心服口服。隻要他服了,他說立馬拉大姑父離開公司——其實這樣也好,省得親戚不是親戚,為了錢反目成仇,讓外人拿著當笑話說。”


    老頭微笑著點頭,看向葉輝:“哦,這就是小輝輝,你小時候我見過,聽說當兵去了,這是回來探親?”


    葉輝一頭黑線,小灰灰!難道老頭是在譏諷葉清河抓了這麽多年的羊,到現在也沒吃到一塊羊肉麽?“曾爺爺您好,我複員了,在公司倉庫裏開車,上班三天了。”


    “聽到怎麽回事了嗎曾爺爺。”齊薑指著葉輝,“您說他一個退伍軍人,而且您剛才沒看見展露的那一手,功夫還相當不錯,就這樣的人才不想辦法去公檢法什麽的部門混個前途,卻到倉庫裏當送貨司機,這不明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葉輝伸手衝齊薑做壓止狀:“小兔子,在前輩麵前說我們家跟魏家那點破事,這樣不禮貌。”


    “沒事,說說無妨,你們兩家的事我也聽說了點,當然我們是外人,不好插嘴。”老頭倒是挺豁達,一邊說一邊拿起紫砂壺,“家務事咱不摻和,但是東西拿來了,給掌掌眼是義不容辭的。”


    齊薑瞄一眼葉輝:“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必行,等曾爺爺說出這把壺的價值,減去五萬,我要是能賺到幾百萬,即使你沒辦法說動大姑父離開公司,至少你馬上離開,我看你最好找找關係,去公檢法部門混個一官半職,也算是光宗耀祖。”


    葉輝淡淡一笑:“小兔子,正像你說的,你的心意我領了,但你們越是這樣,就越堅定了我的決心,隻要是本該屬於我爸的,我一定要幫他爭取到,要不然葉清河會憋屈死。”


    “敬酒不吃吃罰酒!”齊薑杏核眼一瞪,“分分鍾之內賺到幾百萬,這就是實力,你們爺倆有這個本事嗎?曾爺爺,您看這個壺能值多少錢?”


    老頭已經看完,把壺放下,微笑著看倆人鬥嘴。


    “過於自信就是盲目自信。”葉輝微微搖頭,“你從小就很聰明,而且聽剛才那位吳公子說,你是鑒定天才,嗬嗬,我是沒讓你下賭注,要不然你會輸得很慘。”


    “下注好了,我不在乎多贏一場。”


    葉輝仍然搖頭:“我已經把我們爺倆賭上,你就不用下注了。”


    其實這表情已經明明白白表明了,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贏。


    “氣人呢!”齊薑氣呼呼扭過頭去,“曾爺爺您告訴他,這把壺最少值多少錢?”


    老頭不緊不慢撚了撚胡子:“嗯,我說個最多的數吧,兩百塊。”


    “兩——兩兩百塊?”齊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接口吃了,“曾爺爺我沒聽錯吧,您說這把壺值多少錢?”


    “嗯,一兩百塊錢的樣子。”老頭慈祥地看著齊薑。


    “開什麽國際玩笑呀曾爺爺,您可是要看好啊!”齊薑把剛才跟吳天澤打賭的事情簡述一遍,“那麽多鑒定大師一致認為這把壺是元暢的真品,您怎麽會認為是假的呢?”


    “你倒是給我講講,你從哪裏看出這是元暢的真品來的?你要是信不過老頭子,可以把老方叫來。”老頭把紫砂壺推給齊薑。


    齊薑拿起那把壺,先翻過來向老頭展示壺底的銘文:“看到了吧,底下寫著呢,當然任何仿品都可以這樣寫,還有,您看——”


    突然,齊薑如遭雷擊一樣呆住了,就捧著那把壺呆呆地僵在了那裏,眼都直了。


    葉輝知道,齊薑終於發現這把壺是假的了。


    自始至終,齊薑認真鑒賞的,都是那把真壺。


    等齊薑完勝吳天澤之後,葉輝又把真壺給調換成假壺了。


    倒不是葉輝貪財昧下那個壺,隻是齊薑的話傷著他了,分分鍾就能賺到幾百萬,就能顯示你們有錢人家的實力,那麽偏不讓你賺到!


    其實如果不是葉輝幫忙,齊薑不但上當受騙被打眼,而且連她自己都要輸給吳天澤,真要那樣的話,怕是她哭都找不著墳頭。


    呆了良久,齊薑才抬頭看著老頭,吃吃地問道:“曾爺爺,怎麽會變成假的呢,我明明看好了是元暢的真品?”


    老頭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葉輝:“小輝輝說得對,薑薑你不要過於自信,以後多跟你這位表哥學著點。”


    “我學著點,跟他?”齊薑就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指著葉輝。


    這時葉輝的手機響了,是配送員實在等不得,打電話催葉輝出去開車,人家熏雞都回到車上半天了。


    “你這分分鍾賠上五萬塊的實力擺在這裏,我們窮人望塵莫及,沒那實力教你燒錢,還是老老實實當我的司機去吧。”


    葉輝站起來,也不再理會被噎得兩眼翻白的齊薑,向曾老爺子告辭,急匆匆返回外麵的停車場,開著車繼續送貨去了。


    ……


    熏雞是倉庫主管白玲琳的親戚,葉輝猜想自己打了熏雞,白玲琳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她一定會借題發揮找自己的麻煩,而且從熏雞的話語裏葉輝也聽出來了,也許熏雞故意找茬就是白玲琳的背後主使呢。


    果然,下午回到倉庫後,白玲琳就讓人把葉輝叫到了辦公室。


    不過出乎葉輝意料的是,白玲琳並沒有借題發揮找麻煩——至少表麵上來看是這樣的,她隻是簡單問了問葉輝和熏雞打架的原因。


    白玲琳是個不到三十歲的美少婦,白皙的瓜子臉,個子高挑,身材很好,穿著醬紫色職業套裙,看起來十分幹淨利落,聽完葉輝的敘述她就眉頭微蹙沉思起來。


    隻不過葉輝其實是劉富貴裝扮的,現在的劉富貴也算是什麽樣的人都見識過,已經很善於觀察人的內心,哪怕對方一個微小的動作、眼神,甚至呼吸的不均勻,都能讓葉輝捕捉到蛛絲馬跡。


    何況白玲琳蹙眉沉思的表情一看就是在表演,因為真正沉思的人和故作沉思的人,她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真正沉思的人眼神是凝固的,或者誇張一點說,沉思的當時,她的大腦相當於暫時跟眼神經切斷了聯係。


    而白玲琳的眼神讓葉輝讀得出來,她其實早就想好怎麽處理葉輝,隻不過還想故作為難狀,以掩飾早有預謀的事實。


    掩飾就是有事,葉輝完全能夠肯定這一點。


    “這樣吧,”白玲琳就像最後下定了決心,“你倆打架都有不對,但是你也知道我和熏雞有點小親戚,至於你就更不用說了,葉廠長不但是我的上司,當初他還是我的媒人呢,我處理誰都不行,唯一的辦法是把你倆分開。要不然你別開車了,明天去裝卸隊,剛來什麽都不懂,先幹二把手,行不行?”


    還一副很照顧葉輝的樣子。


    人家的表麵功夫做得那麽足,葉輝肯定也要表現出感恩戴德的樣子,對今天跟熏雞打架那事向白玲琳表示歉意,對白玲琳照顧自己的安排表示謝意,讓白主任您為難,給您添麻煩了。


    白玲琳對葉輝的識趣比較滿意,笑盈盈看看腕子上18k玫瑰金的卡地亞手表:“馬上就下班了,裝卸隊還沒走,你先過去跟隊長說一聲報個到,他叫莊斌,我打電話通知他。”


    承祥寶鑽加工廠其實就是承祥珠寶公司的加工基地,公司倉庫就在加工廠裏麵,原料庫和成品庫雖然分成兩部分,但是緊挨在一起。


    葉輝從成品庫走到原料庫那邊,不知道裝卸隊的辦公室在哪裏,正想跟迎麵走過來的人打聽一下,想不到那人已經驚喜地叫了起來:“葉輝,聽過你回來了,果然是你。”


    俞惜寒給劉富貴的資料夠詳盡,連葉輝周圍的人都有詳細介紹並附圖,看清那人的模樣之後,葉輝不禁高興地叫了一聲:“辛銘哥!”


    辛銘三十多歲,是葉清河在老家的鄰居,兩家關係很好,後來辛銘高中畢業,就到承祥寶鑽加工廠來上班,想想他在這裏也該幹十多年了。


    辛銘也認出葉輝來了,上來親熱地拍一下肩膀:“小輝啊,六年不見長這麽高,成大帥哥了,我聽俺叔說你到倉庫來上班,一直沒見你,你在成品庫開送貨車?”


    俺叔就是葉清河,爺倆在這廠裏的關係最鐵了。


    “不開車了,安排我去裝卸隊。”葉輝把今天跟熏雞的事大體一說。


    “讓你上裝卸隊!”辛銘眼珠轉了轉,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怪不得呢!”


    “有貓膩?”葉輝樂嗬嗬問辛銘。


    “我說說情況你猜吧。”


    辛銘告訴葉輝,今天下午裝卸隊來了兩個新人,那倆人身材魁梧,胳膊上的腱子肉一棱一棱的,長得跟兩頭熊似的,幹起裝卸來一個頂仨。但是辛銘認得他倆,倆人是雙胞胎,一個叫高耀武,一個叫高揚威,是丁大虎手下最能打的人。


    “丁大虎是誰?”葉輝問。


    “丁大虎是這一帶最有勢力的混子,注冊了個虎頭貿易公司,其實就是掛著羊頭賣狗肉,真正的業務是放高利貸,開賭場,收點保護費那類見不得光的事。”


    “哦,這樣的人啊。”葉輝點點頭。


    “這回用腳趾頭想想你就明白什麽事了吧?姓高的兄弟倆以前是拳擊隊的,因為好勇鬥狠傷了人被開除,回來以後給丁大虎當打手混得也是人模狗樣的,好好的為什麽來倉庫當裝卸工?”辛銘循循善誘地啟發著葉輝。


    “嗯猜到了,因為我打了熏雞嘛,所以就把我調到裝卸隊去。”葉輝笑了。


    “論起親戚關係,熏雞還得叫我姨夫。”說到這裏,辛銘的臉不自覺地扭曲一下,似乎這個話題觸動了他的傷心之處,“那個女人,簡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熏雞叫你姨夫?那個女人?”葉輝一下子沒弄明白這裏麵的關係,略微一想有點不敢相信地問辛銘,“聽說熏雞跟白玲琳有親戚,他叫白玲琳什麽?”


    “熏雞是白玲琳堂姐的兒子。”


    白玲琳是熏雞的姨,而辛銘是熏雞的姨夫!隻是不知道此姨夫是否就是彼姨夫?葉輝再次打量一下一身工裝的辛銘,一下子沒敢把他跟白玲琳往一塊兒想,因為從形象氣質上倆人根本不是一類人,而且葉輝認得白玲琳腕子上的卡地亞,那隻坤表怎麽也得七、八萬吧!


    辛銘很明顯知道葉輝在想什麽,悶聲說了句:“你甭猜了,就是那麽回事。”說完轉身就走,“甭去報到了,你不能去裝卸隊,我找俺叔,你們今晚到我家吃飯吧,談談心。”


    談心?葉輝看著辛銘挾著一股怒氣走遠的背影,那倆打手很明顯是為自己量身定做的,白玲琳即使不是主謀也是參與者,不過看起來辛銘哥很不開心啊!


    下班以後,葉輝割了二斤燒肉,買了一隻烤雞,左手提溜著兩瓶酒,跟著葉清河到辛銘家吃晚飯。


    “呦,辛銘哥家裏這麽豪華!”一進家門,葉輝不由得讚歎了一句。


    “豪華什麽!”本來笑臉相迎的辛銘一聽葉輝這句讚歎,臉一下子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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