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尷尬的劉富貴沒話找話,指著白床單底下自己的屍體,“這是你的親人?”


    “最親的人。”林薑臉上無喜無悲,淡淡地說,“是我老公。”


    一邊說著,林薑居然掀開了白床單,露出假常杞的臉。


    說實話,劉富貴對擔架上這張臉,既熟悉,又不熟悉。


    所謂熟悉,是因為洗漱的時候會從鏡子裏看到這張臉,說不熟悉,是因為平常的時候自己並不能看到自己的臉。


    柔情似水的林薑輕輕拈去屍體臉上一塊汙垢,波瀾不驚的臉上突然滾過兩顆大大的淚珠,看得出她不想在別人麵前表現軟弱,她在壓抑著內心無比的悲傷。


    自從確定戀愛關係以來,兩個人一直心貼心,就像患難夫妻一樣相濡以沫,用自己的真心彼此溫暖著對方,劉富貴能夠深切地感受到常杞的死會讓林薑有多麽悲傷。


    而麵對如此悲傷的林薑,又讓劉富貴心疼無比。


    一霎時他又很想告訴林薑真相。


    可是轉而又想到,告訴林薑真相,她如何麵對另一副身體的自己?


    而且劉富貴還又新增了一種心理障礙,那就是生怕自己依戀林薑的心理讓她看出來,然後她會拒絕自己,那是不是會很丟臉?


    因為現在突然發現林薑居然有著絕世的美麗,這讓劉富貴有點兒自慚形穢,更要命的是,這些功夫高強的黑衣人在她麵前畢恭畢敬,稱她為“大小姐”,說明林薑的家庭背景很不一般。


    這更讓林薑變得高不可攀起來。


    到了嘴邊的話又被硬生生咽下去,可劉富貴又實在心疼林薑的悲傷,隻好輕聲勸她一些“人死不能複生”之類的話,希望生者保重身體,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安慰。


    林薑擦擦眼淚,慘然一笑:“我之所以如此傷心,是因為他不但曾經舍身救我,為我擋刀,而且現在相當於用他的命換了我父親的命!”


    劉富貴大吃一驚:“你父親的命?你找到你的父親了?”


    林薑也是吃了一驚,她再次打量劉富貴一番:“你好像對我的事情知道的很多?”


    劉富貴正色說:“如果你把你真正的身份和實情告訴我,我會把我真正的身份告訴你。”


    林薑點點頭,淡淡地說:“從你在囚室裏的表現,看得出你是個善良正直的人,是個值得相信的人,我相信你是出於好意,現在告訴你一些機密之事,希望你不要外傳。”


    哦?劉富貴鄭重地點點頭。


    “你的記憶是完全喪失了,還是僅僅記不起你自己的身份?你知道新川市俞家嗎?”


    新川俞家?劉富貴就像當頭挨了一棒似的,被打擊得眼前發黑,雖然劉富貴看到林薑很有來頭,心裏有所準備,但他依然被林薑的身份所震撼到了。


    怎麽會不知道新川俞家呢,俞家是世界五百強企業之一,國內實力最強的農業發展集團之一,在動物飼料、獸藥和農資方麵都是國內企業中的龍頭老大,大東農這家跨國集團的實力雖強,但是在華夏區的公司規模跟俞家相比還是有差距的,媒體上經常看到關於俞氏集團的報道。


    想不到林薑居然跟俞氏集團有關係。


    “這麽說來,你的父親是隸屬於俞氏集團的科學家?”劉富貴問道。


    “沒錯,我父親是科學家,他叫俞宏毅。”林薑淡淡的說。


    劉富貴感覺又被當頭悶了一棍,俞宏毅,那不就是俞氏集團的大當家嗎?


    怪不得剛才別人稱呼林薑為大小姐,剛才劉富貴還以為林薑的父親是俞氏集團的重要人物,身份很高,所以稱呼林薑為大小姐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他想不到林薑居然是俞氏集團的老總的女兒。


    這麽說來,林薑是她的化名,她其實應該姓俞。


    “你猜的沒錯,我就是姓俞,真名叫俞惜寒。”林薑美得讓人心悸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感情的波動,“那麽接下來可以揭曉你的真實身份了嗎?”


    劉富貴低頭略一思忖,“揭曉我的真實身份之前,我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你以前把自己的臉和脖子搞成那樣,別人一點都看不出破綻,難道你會易容術嗎?”


    “稍微會一點點,”俞惜寒說道,“我們集團有人懂得易容術,是他給我做成那樣的,我最多懂得怎麽自己恢複真容。”


    劉富貴點頭,看看周圍還有其他醫護人員,“能不能麻煩大家先出去一下?嗯,俞大小姐如果方便的話也請你稍微回避兩分鍾。”


    俞惜寒再次戀戀不舍的看一眼白床單下麵的屍體,和幾個醫護人員下車去了。


    劉富貴掀開白床單,從那個尋死的家夥臉上把自己的麵具撕下來,換到自己臉上。


    然後劉富貴朝外麵喊道:“俞大小姐請你一個人上來。”


    一邊喊著,劉富貴一邊推開了一扇救護車的後門,俞惜寒一條修長的大腿跨上來的時候,劉富貴伸手抓住她潔白的手腕,把她拉了上來。


    啊,俞惜寒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然後就見她身體一晃,差點眩暈摔倒,幸虧劉富貴及時拉住了她。


    “常杞,常杞呀……”俞惜寒喃喃的驚呼著,她兩手緊緊的抓住了劉富貴的胳膊,“你沒死?你真的沒死?你可千萬不要再嚇我了。”


    劉富貴輕輕搖頭,“確切的說,常杞其實早就死了,我是劉富貴。”


    俞惜寒震驚的鬆開雙手,她後退一步,“劉富貴,你是劉富貴?你怎麽可能變成常杞的模樣?”


    說到這裏她猛然轉身,掀開擔架上的白床單去看,一看之下她的身體又是一晃,愕然回頭盯著劉富貴,“這個人是從哪來的?”


    “我從研究所逃出去之後,被那些保安追到了懸崖邊上,當時這個家夥正要尋死,我為了救他跟他一起掉到了懸崖下麵,這家夥當時就摔死了,好在我會點功夫沒有摔死,隻是受了重傷,而那些保安這時已經轉了過來,我隻好把麵具放在這個人的臉上,讓他變成常杞的模樣,而我用了另一張麵具,變成另一個過路人的模樣,但研究所的保安還是把我一起帶回來了。”


    俞惜寒此時已經恢複了冷靜,她看著劉富貴,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這麽說這兩個月以來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的,是你?”


    劉富貴點頭,伸出雙手,把臉上的麵具慢慢的揭了下來。


    雖然劉富貴已經表明了身份,但當他揭下麵具,露出原來的麵貌時,俞惜寒還是忍不住露出驚詫的神色。


    “常杞替你擋刀,那一刀很致命,你當時昏迷了,在把你送醫院之前,他就已經死了,臨死之前把他和你的事情都跟我說了,並且托付我一定幫助你,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俞惜寒臉上驚詫的神色瞬間被悲戚所代替。


    “其實常杞早就死了,你應該有所心理準備。”劉富貴安慰說。


    俞惜寒悲傷的搖搖頭,“一開始我完全沒有懷疑你的身份,隻是後來發現有些地方你跟常杞不大一樣,我才產生了懷疑,但是又想到,如果是另一個人易容成常杞,怎麽可能連動作、神態和聲音都能一樣呢?”


    “其實我和常杞在大學裏麵確定戀愛關係,我們隻是心靈上的交流,接觸並不是很深,有很多地方我也不是很了解他,所以我隻是心裏隱隱的覺得有點兒不大對頭,但是哪裏不對頭我又說不上來,而且看你如此真心的關心我,那些疑慮我也就無視了。”


    “隻是你的易容術為什麽會這麽好?”俞惜寒說道,“不但相貌變了,連動作姿態,還有聲音都能學的那麽像,我們集團有一個易容高手,但他隻能讓人的相貌改變,但是其他的細節是很難改變的,包括聲音也不能改變,你是怎麽做到的?”


    劉富貴淡淡一笑,“也許我學的是一種更高級的易容術吧,你們那裏的易容高手,應該屬於初級階段。”


    劉富貴沒有詳細解說,其實陳蠻傳授他易容術秘訣的時候,秘訣裏麵不但有如何改變容貌,還有如何利用假聲模仿對方的聲音,還有如何模仿對方的動作習慣、神態等等細節的秘訣,所以劉富貴的易容術不但能夠改變相貌,而且一旦相貌改變,整個人的氣質都改變了。


    俞惜寒點點頭,再次扭頭看一眼擔架上的白床單:“咱們下車吧。”


    是啊,這個死者並不是常杞,她看白床單的時候,眼裏也再沒了柔情。


    跳下車來,劉富貴看到遠處研究所的方向火光衝天,“研究所起火了,這是怎麽回事?裏麵還有沒有人?”


    “是我爸命令放的火。”俞惜寒淡淡的說。


    俞惜寒說到她爸,劉富貴並沒有感到驚訝,因為他爸叫俞宏毅,而自己在研究所逢人便打聽一個姓林的科學家,首先方向就錯了,即使俞惜寒的父親就在研究所裏麵關著,又怎麽可能打聽得到?


    但是劉富貴驚訝的是,為什麽俞宏毅會命人燒掉研究所?


    “大東農膽大包天,居然會讓人綁架劫持你們俞氏集團的一把手,難道就這麽一把火燒掉就算了嘛?”


    劉富貴的意思是,大東農建立這樣一個慘無人道的黑研究所,用活人做實驗,手段之惡劣令人發指,現在既然俞氏集團已經控製了研究所,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為什麽不報警,趁此機會把大東農的幕後指使者全部抓起來呢?


    俞惜寒冰雪聰明,她焉能看不出劉富貴在想些什麽。


    “你想的應該沒錯,現在我們已經控製了對方的研究所,他們用活人做實驗的證據也全部在裏麵,但是你以為這樣就能扳倒大東農嗎?”


    “如果我們報警,這件事情調查起來,大東農的上層肯定把事情推到研究所負責人身上,推說他們隻是對研究所提出了研究方向,誰能想到研究所的負責人居然會瞞著任何人走了邪路,居然會用活人做實驗呢!”


    “研究所就是他們開的,是他們下轄的一個單位,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卸責任了嗎?”劉富貴憤怒的說。


    “是的,如果換了平常人對事實和證據麵前他是抵賴不掉的,但你要知道對方是大東農,是一家實力相當雄厚的跨國集團,你以為僅憑這麽一座小小的研究所就能讓這個龐然大物倒下嗎?你知道大東農倒下會牽連起多少人的利益,會驚動多少高層人物嗎?”


    劉富貴默默點頭,他很理解俞惜寒所說的意思,一點兒沒錯,對於樹大根深的龐然大物來說,對方屬下的研究所做的再惡劣,到時候也會有人給他擦屁股包庇。


    “所以我們還不如一把火把他的研究所給他燒了,不管是他們的儀器,還有那些研究資料,全部通通付之一炬,這樣一來,大東農的研究至少會倒退五年,而且別看我們殺了他的技術骨幹,燒了他的研究所,燒完之後這個屁股還得大東農自己來擦,他們不但不會報警,而且還會千方百計掩蓋事實,會對外宣稱是研究所自己不慎發生的生產事故。”


    “可是,他們居然膽大包天,綁架你的父親!要知道你的父親可不是一般的人,難道僅僅給他把研究所燒了,這事就這麽算了嗎?”


    劉富貴不甘心!


    “研究所的那些人,不管是所長,還有秦文德之流的技術骨幹,這些人當然十惡不赦,但是幕後指使者,大東農的那些高層呢?他們應該比所長和秦文德之流的技術骨幹更該死!”


    “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俞惜寒說,“我爸剛才就已經給大東農的華夏大區負責人韋駿銘發了通知,讓他過來麵談。”


    麵談?劉富貴覺得太不解氣了,僅僅就是談一談嗎?指責他一頓嗎?還是鴻門宴,把他騙過來一刀宰嘍?


    俞惜寒微微搖頭,“按照我和我爸對大東農的痛恨,肯定會給大東農的高層以雷霆萬鈞的打擊報複,必須要讓他們為此付出慘痛的代價,但是你應該知道,我爸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他在背後還有一個龐大的俞氏集團,我爸失蹤的這幾年,集團一直對外封鎖消息,我的爺爺、叔叔,還有我媽他們為了支撐集團正常運轉,付出了別人想象不到的艱辛。”


    “如果我爸因為個人的憤怒跟大東農集團全麵開戰,即使最後勝利了,所謂殺敵一千自傷八百,我們集團也會大傷元氣,甚至因為兩虎相爭讓其他競爭對手乘虛而入,這相當於把整個家族置於一個可以預見的危險當中。”


    “那還約談什麽?”劉富貴說道,“把那個所謂的負責人叫來,最多指責他一頓而已,肯定也談不出什麽結果!”


    “談一談還是很有必要的,”俞惜寒說,“隻要韋駿銘來了,如果他不能給我爸一個很好的交待,可以當場扣下他,雖然不能全麵開戰,但是他們居然膽大包天對我們俞氏集團的當家人用如此下三濫的手段,那麽我們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要是他不敢來,那麽我們讓人秘密綁架韋駿銘,以此為要挾讓大東農的總部為劫持我爸那事表明一個態度,這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劉富貴這才稍微感到有點解氣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你如果不是很忙的話,先跟我到我們俞氏集團來吧,你救了我的命,也間接救了我爸的命,幫了我們大忙,我總得把你介紹給我爸認識。”


    劉富貴心裏一喜,把自己介紹給她爸,這是介紹男朋友嗎?


    不管怎麽說,以前俞惜寒跟常杞確立戀愛關係,但那隻是柏拉圖式的戀愛,是一種心靈上的交流,但是跟自己來到東盛是以後,那可是租了房子在一起住,雖然不睡在一起,但在同一個屋簷下一塊兒起居,吃飯,這跟兩口子也沒什麽區別。


    兩個月的時間,也不短了,兩個人心裏都對彼此有了深深的依戀,不可能因為身份的改變就把這段感情給疏遠了吧?


    劉富貴跟著俞惜寒來到了新川市,俞氏集團的總部。


    失蹤幾年的俞宏毅終於回家,俞氏家族內部的主要成員——就是那些知道俞宏毅失蹤的家族成員——肯定要給他壓驚,並且要大大地慶賀一番。


    人家家族慶賀,劉富貴當然不會參加,俞惜寒把他安排到集團的招待所,囑咐招待所的負責人,這是貴客,一定要給招待好了。


    劉富貴其實很想去俞惜寒的住處參觀一下,想不到她居然讓自己住招待所,而且他看出來了,俞惜寒對自己相當客氣,禮數相當周到,但她越是這樣,劉富貴心裏越不是滋味,他分明感覺出兩個人之間的疏遠。


    但是仔細想想,劉富貴又覺得俞惜寒這樣做也無可厚非,畢竟前麵兩個月她付出感情的那個人不是自己,而是她心目中的常杞。


    俞惜寒是那樣想,可劉富貴不那樣想,這兩個月即使麵對的是那個所謂被毀了容的醜女,他也深深感受到了俞惜寒的人格魅力,那種像一條大河一樣寬厚的包容感,讓劉富貴感到溫暖,感到安全和親切。


    一句話,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已經讓劉富貴對她產生了留戀感。


    何況她又一下子變得如此漂亮,漂亮的簡直震撼人心,讓曾經親眼目睹了她背部肌膚的劉富貴一看到她就情不自禁心猿意馬。


    現在人家對自己如此疏離,讓劉富貴失望之餘又暗下決心,一定要拿下俞惜寒,讓她跟自己重溫舊夢,重新找到以前在一起生活時候的感覺。


    還有那深深的擁抱,她的身體是那樣柔軟,那麽暖和,脖頸處還會泛出淡淡的肌膚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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