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驢不願去村裏跟自己幹,那麽也不好強求,小驢說的對,自己手裏那些工作,並不是非得小驢不行,雇誰都能幹,雇不到青年人,中老年人還是很容易找的。


    而且劉富貴覺得小驢的思想其實有些偏激,城裏邊套路確實很深,但應該沒有黑到他想象的那種程度,大多數農村出來的打工者,都是幹著最苦最累的活兒,拿著旱澇不均的工資,不但沒有半點油水,一天不幹,一天就沒有收入。


    既然年輕人不願回村,劉富貴隻能暫時雇傭中年人,而且那些在城裏打工的中年人,應該有一些願意回村幹的,而且要是能在村裏拿到跟城裏打工一樣多的工資,他們感到很不可思議,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


    劉富貴很感慨,同樣的事情,有一些在外打工的村民覺得求之不得,而像小驢這樣的年輕人卻堅決不能接受。


    第二天,劉小驢就把三萬塊打到了劉富貴的賬號上。


    本來劉富貴不想要著三萬塊了,可是小驢非要還他,而且劉富貴覺得,這應該是小驢罪有應得,他給人短貨,如果被捉住以後自己給他墊錢,他一點損失也沒有,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三萬塊錢權當給他一個教訓,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現在已經是臘月天,馬上就要過年了,劉富貴在緊鑼密鼓地招兵買馬,聯係在外打工的村民,這要提前跟他們打好招呼,隻要確定要跟自己幹的,那麽到年底跟老板全部清賬,過完年就不再出去打工了。


    而劉小驢真的找了一份跑長途的活,給人開大貨車去了。


    劉富貴一直為小驢擔心,怕他伸手伸慣了,老是黑老板的錢,要是讓車老板發現的話又得惹禍!


    不過事實證明劉富貴的擔心是多餘的,劉小驢雖然是b證不假,但他自從拿出駕照以後一直開小車,迄今為止開過的最大的車是四米半的箱貨,現在突然讓他開一輛九米六的加長大貨,他根本開不了。


    出去第一趟門,還沒等他開始黑老板的錢,就在路上跟一輛轎車發生剮蹭,因為他屬於違章,要負大部分責任,更倒黴的是,剮蹭的那輛轎車很貴很貴,是豪車。


    一開始出車的時候車老板就跟司機交待過,正常的罰款、事故,這些老板全部負責,如果因為違章出現罰款,老板不負責,因為違章出現事故,老板也不負責。


    車老板這樣的規定,隻不過是在約束他的司機,出門在外不要違章。


    其實劉小驢也沒想違章,他第一次出門兢兢業業相當小心了,可是他沒有出門的經驗,上了立交橋蒙頭轉向,轉了一上午愣是沒下橋,末後找個出口以為能下去,想不到卻成了逆行,當時幸虧那輛轎車反應快,要不然就不是剮蹭,就要迎頭撞上了。


    等到處理下來,車老板還幫著負擔了一部分,劉小驢已經破產了。


    不但這幾年攢下的十幾萬塊錢蹤影皆無,還拉了饑荒,連小麵包都賣了。


    眼看著這都臘月了,其他打工的都準備年底結賬回家過年,而劉小驢不但身無分文,還有一腚饑荒,這樣他怎麽回家過年?


    思來想去,劉小驢一咬牙一跺腳,沒辦法先去工地上打小工吧。


    因為打小工來錢快,而且年底了工地上缺人,他投靠在一個小包工頭手下,工資可以日結。


    這份工作還是同村的劉國寶給找的,之所以劉小驢要找國寶叔給他找活,就是因為他知道國寶叔沒跟村裏的大部隊在一起,而是單獨跟著一個小包工頭幹。


    這樣劉小驢過去,就能盡可能地不讓村裏人知道他也去了建築工地。


    說實話,送貨那活雖然也不輕鬆,既要算賬還得搬貨、理貨,甚至還要冒著極大的風險跟超市的人變魔術,但是那些風險和勞累比起建築工地來,簡直不算幹活。


    劉小驢在工地上幹了二十來天,他累得簡直都要堅持不下去了。


    好在快要過年了,咬咬牙幹下這幾天來,過年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然後正月裏再考慮考慮應該幹點什麽?


    工地是堅決不能再來了。


    新年馬上就要到了,臘月二十八的傍晚時分,盼了一個冬天的雪花才開始紛紛揚揚的飄起來,漸漸地越下越大,到了夜裏,正兒八經的下成了大雪。


    小驢所在的建築工地在興東縣的城郊,塔吊上稀疏的燈光被飛舞的雪花包圍著,投射出黯淡寒冷的光芒,工地上往日亂糟糟的場景被大雪覆蓋,在這萬籟俱靜的夜晚隻顯得淒清荒涼。


    劉小驢又夢見發工錢了,這幾天晚上老是做這樣的夢,大概是因為心裏太焦慮,太需要錢買點年貨拿著回家過年,所以夢見錢就興奮,以至於這樣的好夢一到關鍵時候就高興醒了。


    醒了定定神,本想翻個身,但是沒敢動,因為他聽到有不同尋常的喘息聲,心說:“這對兒狗男女不會在交配吧?”


    俗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可這畢竟是三九嚴寒天的雪夜,所謂“不冷”大概是相對於能凍死人的溫度而言。


    工棚裏冷得像冰窖,屋頂石棉瓦的縫隙裏還時不時飄進些細碎的雪花,就這樣的居住環境要是弄個大款或者二三奶一類的嬌貴人物睡進來,頂著十床鴨絨被大概也得凍死了。


    偏偏民工們不是爹生娘養的,蓋著灰不溜秋的破被,黑棉絮整天像逃兵一樣從破洞裏往外跑,他們愣是凍不死。不但凍不死,在這冰窖裏就像星火燎原一樣到處是星星點點的火花,譬如打個飛機啦,跑個小馬駒,自摸一下啦,總之都有很高的溫度。


    甚至,一拉溜幾十個人的大通鋪上,人堆裏還有鵲橋登臨度新婚的——以前小驢是不信的,就像富貴不相信這個社會居然如此黑暗一樣。


    但是此刻他信了,旁邊就有一對兒。


    當然幹這活兒是在熄燈以後,周圍鼾聲一片的時候。另外熄燈以後幹活兒還有一個好處,不會看到幾個月不洗澡的民工身上那厚厚黑黑的油灰,以及牛郎織女彼此看到對方滿臉風塵勞苦的顏色——那樣會影響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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