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辭心痛如刀絞,滔天巨浪似的仇恨啃噬著她的心,“我一定會殺了你!”


    慕容彧縱聲大笑,那麽的得意與鄙視。


    爾後,他帶著慕容承化成白煙,消失無蹤。


    “父皇……父皇……”


    她坐在床榻,怎麽也會動彈不了……她哭得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天亮了,如意在床前擔憂地叫道:“殿下……殿下快醒醒……殿下……”


    慕容辭猛地驚醒,看見如意緊張擔心的臉,嚇了一跳,劇烈地喘氣,慢慢地才緩下來。


    “殿下是不是做噩夢了?”如意柔聲道,方才殿下不停地尖叫,好像在叫“父皇”,殿下應該是思念先皇。


    “什麽時辰了?”慕容辭閉了閉眼,這才發現眼眸濕濕的,枕頭也濕了。


    “辰時正。殿下不如再睡會兒。”


    “本宮再躺會兒,你先退下吧。”


    如意退出去,慕容辭擦擦眼角,閉上眼,回憶那個噩夢。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慕容彧究竟有沒有害死父皇?


    這日,她派人去傳話,請慕容彧來東宮一趟。


    慕容彧匆匆趕來,一看見她就攙扶著她,著急地問:“阿辭,是不是身有不適?”


    她說不是,“我很好。隻是昨晚沒睡好。”


    “怪不得麵色不太好。你又胡思亂想什麽了?”他寵溺地問,扶她坐下。


    “再過四日我們就要成親了,我……我總覺得太倉促了,我想推遲一個月,好不好?”慕容辭眉心緊顰,麵帶憂慮。


    慕容彧捧著她的臉,“阿辭,你是不是不願與我成親?”


    她連忙道:“不是……我隻是覺得太倉促了……我……”


    他深深地凝視她,“是不是覺得心裏不踏實?”


    她點頭,“是有點……這幾日發生了太多事,一時之間我……”


    “我明白。近來你焦慮於登基一事,又剛剛得知懷有身孕,接著又要與我成親。這些事發生得太苦然,你一時無法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我隻是還沒準備好當一個娘親,也沒準備好跟你成親……你會不會怪我?”慕容辭不安、焦慮的模樣惹人憐愛。


    “我怎麽會怪你?或許是我太著急了,不該逼你。”慕容彧頗為自責。


    “近來發生太多事,我想登基後一個月我們再成親,好不好?”


    “好吧。”


    她靠在他胸前,閉上眼,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攬著她,大手摩挲著她的手臂。


    ……


    新皇登基這日,日光明媚,長空湛藍,宮裏喜氣洋洋,到處都有紅綢張掛。


    渾厚的鍾聲與禮樂響徹皇宮,敲擊著人心。


    金鑾大殿金碧輝煌,金紫圓柱盤繞著活靈活現的金龍,好似即將騰飛而去。


    以禦王慕容彧、楊太尉為首的文武百官朝著北首的龍椅寶座行叩拜大禮,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丹墀之上,慕容辭昂首站立,頭戴十二旒冕冠、身穿玄色冕服,精致華貴雍容的妝容勾勒出她清冷、華嚴的鳳顏,渾身上下繚繞著帝王威儀,霸氣凜凜。


    “平身。”她一揮玄色繡龍廣袂。


    “謝陛下。”文武百官齊聲道。


    她緩緩轉身,一展廣袂,爾後坐下,利落霸氣至極,卻又行雲流水一般。


    慕容彧抬首凝視她,眼底眉梢皆是欣慰的笑意。


    慕容辭也看著他,明眸微含笑意,“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楊太尉、榮國公、慶國公等人無可奈何,原本謀劃好的,要在今日鬧得太子殿下無法登基,可是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因為他們的嫡子嫡孫又被慕容彧給抓了。


    下了早朝,她來到上書房,內侍奉茶,然後退出去,關好殿門。


    慕容彧作揖行禮,笑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慕容辭也作揖行禮,“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我有什麽喜?”


    “你即將成為女帝的皇夫,不是喜嗎?”


    “也對。”他摟住她,在她的額頭親了一口,“那朝廷政務今後就勞煩陛下了。”


    “喬太醫說我的胎象還不太穩,不能勞累。這陣子還要勞煩王爺多多操持,能者多勞,你不會拒絕的,是不是?”


    “等你的身子好一些,我便還政於你。”慕容彧灼灼地盯著她,“原來你盛裝打扮這般美,把我的魂兒都勾走了。”


    “不正經。這裏可是上書房。”她嬌嗔。


    “上書房又怎麽了?曆朝曆代總有那麽幾個皇帝在此跟寵妃做一些風月無邊的事。”


    “好啦,我乏了,先回清心殿歇著,那些奏折限你一個時辰之內批完。”


    “小事一樁,隻需半個時辰。之後我去找你。”


    慕容彧捧著她的小臉,在她的唇啄了一口才放過她。


    次日,早朝。


    文武百官上奏了幾件事,商議之後,慕容彧以後要退朝,沒想到阿辭有事要說。


    慕容辭高踞龍椅金座,眸色森冷,語聲鏗鏘,“禦王慕容彧,自回朝六年來,擁兵自重,張狂跋扈,不敬皇室,欺壓同僚,所犯罪行罄竹難書。朕命人羅列了十八條罪狀,諸位愛卿仔細聽聽。”


    眾臣驚愕,有的看向慕容彧,有的竊竊私語,有的陰沉冷笑,一副大仇得報的解恨表情。


    慕容彧俊美的容顏慢慢凝結了霜花,卻是不動聲色,死死地凝視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子。


    龍椅寶座旁邊的女官琴若揚聲道:“禦王擁兵自重,擅權弄術,戀棧權位,結黨營私,弑君謀逆……”


    慕容辭起身,站於丹墀之上,鳳顏冷媚,似笑非笑,“慕容彧弑君謀逆……十八條罪狀條條都是死罪,判斬立決!”


    金殿嘩然。


    有人大快人心道:“陛下聖明。”


    楊太尉暢快淋漓道:“禦王十八條罪狀無一誣陷,陛下聖裁。慕容彧,還不跪下認罪?”


    慕容彧死死地望著她,仿佛整個金殿隻剩下他們二人,又好似整個金殿都消失了,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


    “來人,拖下去!宮門外,午時斬首示眾!”


    慕容辭的語聲堅決如鐵,不容違抗。


    依附於禦王、欽佩禦王的大臣紛紛下跪求情,而那些一向跟他作對的大臣則大聲斥責那些求情的大臣。於是文武百官分成兩個陣營,爭辯演變成街市菜場的謾罵、羞辱。


    四個侍衛進殿,押住慕容彧,而他始終盯著她,沒有反抗,沒有辯駁一句,沒有多餘的表情,好似心如死灰。


    “拖到宮門外,斬首示眾!”


    慕容辭冰寒道,斬釘截鐵。


    那四個侍衛即刻押著慕容彧出去,轉身的一刹那,他的眼裏冷寂如死灰,卻忽然縱聲笑起來,悲涼蒼勁,繚繞在金殿半空,飄到殿外。


    依然有大臣求情,她沉厲道:“再為逆賊求情,同罪論處!”


    楊太尉等人異口同聲道:“陛下聖明。”


    “楊愛卿,朕命你監斬,你可願意?”


    “臣遵旨。”楊太尉欣喜道。


    “諸位愛卿可去宮門外瞧瞧。”


    “陛下聖明。”眾人再次齊聲道。


    慕容辭走下丹墀,閉了閉眼,又睜開,眼裏淚光盈盈。


    ……


    原本是萬裏晴空,卻忽然陰風陣陣,長空堆積著朵朵霾雲。


    宮門外,人山人海,文武百官監斬,帝京百姓圍觀,盛況空前。


    “禦王攝政五六年,咱們燕國並沒出什麽大事,甚至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為什麽要斬殺禦王?”


    “聽聞禦王擁兵自重、結黨營私、弑君謀逆,犯了十八條罪呢,條條都是死罪。”


    “我看呐,是新皇登基三把火,拿禦王開刀,殺雞儆猴。”


    “禦王雖然把咱們大燕國打理得不錯,但對皇室來說,他把持朝政罪不容赦。”


    “禦王爺挺可憐的。”


    “照我說啊,禦王不死,咱們這個新皇帝陛下永遠睡不踏實。”


    “可是,禦王不是要迎娶陛下嗎?陛下不是懷了禦王的骨肉嗎?”


    “這皇家的事,誰能說得清?帝王家向來冷酷無情,隻要有人威脅到皇位,就要斬草除根。”


    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而罪犯慕容彧手足被綁,跪在中央,兩個劊子手站在一旁。他們喝了一大口酒,爾後噴在銀光閃閃的大刀。


    楊太尉坐在監斬台,拿起一支火簽令,心裏著實興奮激動,隻要慕容彧死了,朝中就沒有人跟他作對,楊太尉的時代來了!


    他心裏竊笑,狠狠地扔下火簽令。


    劊子手得令,緩緩舉起大刀。而跪在地上的慕容彧,身穿灰色囚服,頭耷拉著,束發紫金冠一絲不苟,發出紫金光芒,與燦爛的日光遙相輝映。


    大刀寒光刺目,淩厲凶猛地砍下。


    不少百姓不敢看這血腥的一幕,紛紛轉開頭、閉眼。


    一蓬熱血飛濺而起,帶血的頭顱滾落在地,咚的一聲。


    慕容彧終於死了!


    楊太尉站起身,心情激蕩,爾後冷笑著拂袖離去。


    文武百官、百姓漸漸散去,慕容詩、沈知言、沈知禮卻呆立當場,慕容詩喃喃道:“三叔死了……”


    沈知禮淚落如雨,啞聲道:“哥哥,為什麽陛下這麽心狠手辣?禦王究竟做錯了什麽?”


    沈知言悲傷道:“常言道,人一旦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寶座,就會性情大變,似換了個人。陛下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殿下了。”


    或許慕容彧有野心,但他也為陛下做了不少事,陛下何至於這麽絕情殘忍?


    沈知禮雙膝一軟,跌坐在地,淚眼婆娑,“禦王死了……再也見不到禦王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慕容詩忽然想起什麽,緊張地拉他的手,“我是禦王府的人,陛下會不會殺我?會不會……”


    他抱住她,堅決道:“郡主,我一定護你周全,保你一命。”


    即便拚了這條命,他也要護著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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