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又是十五年過去。


    這十五年間,他們夫妻倆依然很忙。鄭宏忙著研究新的兵器、忙著帶徒弟,舒春蘭則是繼續帶著人在邊關種菜,還和田七娘她們將收回來的東突厥的土地也開辟出來成了菜地。還別說,這些地方土壤層不夠厚,種不了稻子麥子那些東西,但種菜卻是意外的合適呢!


    如此一來,邊關將士們冬季的蔬菜供應有了保障,都不用依靠莫文華每年從南邊運過來。這赫然又是一大壯舉,舒春蘭連忙又將這個推廣到了其他軍營裏。甚至,舒春誠也從裏頭看到了機會,建議皇帝在土地貧瘠的山村裏種植蔬菜,然後收了之後做成幹菜交給莫文華,如此一來也讓貧苦的山村百姓們多了一項收入,好歹能賺一口飯吃。


    皇帝欣然應允,就將此事交給舒春誠去操辦。舒春誠經過十年的努力,終於將此事在全天朝貫徹實施下去。因此,他的名聲也在全國上下也迅速傳揚開,甚至民間還有不少百姓給他立生祠,將他供作了菜神。


    而皇帝也因為此舉讓更多的貧苦百姓存活下來而被百姓認作明君,再加上他從先帝那裏繼承下來的開疆拓土的功勞,可以說是文治武功,一個不落。


    天朝國力蒸蒸日上,百姓們全都安居樂業,一切都顯得如此欣欣向榮。


    這一天,舒春蘭正在家裏逗小外孫玩,突然大兒子從外麵跑了進來。


    “娘,娘,不好了!爹他在打鐵房裏暈倒了!”


    舒春蘭一聽,她頓時臉色大變,趕緊坐車趕到軍營。


    此時的鄭宏已經被送去了營房裏,軍醫也來診治過了。


    舒春蘭連忙問道:“他怎麽了?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昏倒?”


    “啟稟王妃,王爺他是因為常年在打鐵房裏操勞,身體一直有所損傷。隻是之前的他年輕力壯,尚且還能扛著。可是如今年紀上來了,新傷舊傷一起發作,他自然扛不住了。”軍醫畢恭畢敬的回答。


    舒春蘭立馬眉頭一皺。“那一絲是說,他以後都不能再進打鐵房了?”


    “倒不是不能再進,而是這麽高強度的工作量是怎麽都不行了。不然,王爺的身體會衰敗得極快。”


    “好,我知道了。”舒春蘭點點頭,叫兒子送了太醫出去,她就走過去在鄭宏床沿坐下了。


    十五年了。這十五年間,他們一邊為國效力,一邊撫養大了兩個兒子。順便還給曉丫頭找了個好夫婿嫁了,曉丫頭又生了好幾個孩子,如今他們是兒孫繞膝,一家人熱鬧得很。


    他們都很享受現在的生活。還記得前兩天,鄭宏還拍著胸脯對她說,他又想到了一個新的兵器樣子呢!結果現在,他就已經因為身體扛不住躺在了這裏。


    “哎,你呀!就是太不愛惜自己了!”舒春蘭低聲罵著,但手上卻早已經掏出帕子給他擦拭著額頭上的細汗。


    正擦拭著,鄭宏突然慢慢睜開眼醒了過來。


    “咦,你哭了?”他連忙爬起來,“你怎麽了?是誰欺負你了?是不是那兩個臭小子?我現在就把他們給叫過來打一頓!”


    兩個兒子從小就頑皮,還是三歲開始被他拉進去打鐵房,開始掄鐵錘消耗精力才好點。但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兩個兒子小小年紀就力氣奇大無比,軍營裏的好些將士都打不過他們。他們隻要閑的沒事跑出去,那就肯定會鬧事。他們都已經為這兩個小家夥擦了不知道多少回屁股了!


    所以現在一看舒春蘭一臉不高興的模樣,他立馬就把冒頭指向了兩個兒子。


    舒春蘭趕緊把他給拉回來。“你給我老實點躺著!現在你身體都已經這麽虛弱了你不知道啊?”


    鄭宏一愣,他頓時尷尬的笑了笑。“所以說,你眼圈這麽紅,是因為我?”


    舒春蘭冷哼。“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身體大不如前啊!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還要死撐?”


    “那不是因為我設計的新兵器還沒打出來嗎?”鄭宏小小聲的說著。


    舒春蘭冷冷看著他不語。


    鄭宏抿抿唇,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春蘭,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舒春蘭立馬嚇得甩開他。“你又來!我可告訴你,我不會再答應你了!你也不看看你都成什麽樣了?軍醫都說了,你不能再那麽折騰了!如果你非要那樣的話,那好,咱們和離!這日子我不過了,你和你的兵器過去吧!你想怎麽和它們過就怎麽過,想過多久過多久,反正到時候也不關我的事了!”


    鄭宏被她的大吼大叫給驚呆了。


    好一會,他才弱弱的開口:“春蘭,我沒有這個意思。”


    舒春蘭可不信。“是真沒有還是假沒有?”


    “真沒有!”鄭宏一本正經的搖頭,“而且我想和你商量的也是告老還鄉的事情。”


    嗯?


    舒春蘭聞言狠狠一愣。


    “告老還鄉?我沒聽錯吧?”


    “沒錯,我是想告老還鄉了。”鄭宏點頭,“一晃,咱們都離開坡子村三十年了。其實一開始離開那裏的時候我真的沒有多少感覺,可就在最近,我卻頻繁的開始夢到那裏。我會夢到小時候跟著叔叔打鐵、在河邊和你的相遇、然後咱們一點一點發家致富的點點滴滴。我覺得,我是真的老了。”


    舒春蘭輕哼,卻沒有接他的話。


    鄭宏則是自顧自的又說道:“而且想一想,我在軍營效力三十年,如今功名利祿,該有的都有了。雖說我計劃中還有許多兵器沒有打出來,可隻要我還活著,那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兵器構想,我是打不完的。可是我的身體卻已經支撐不住了,我也不想再支撐了。本來孩子們也大了,那就把一切交給他們,讓他們去繼續為國盡忠吧!我老了,也累了,我想歇歇了。”


    聽他說得這麽真情實感,舒春蘭才終於皺皺眉。“所以,你說的是真的?”


    鄭宏點頭。


    “我已經想好了。正好借著這次生病向皇上上書乞骸骨。如今逸小子他們都已經在瀚海軍那邊獨當一麵,他的鑽研本領不比我差。咱們兩個兒子雖然年紀還小,可他們卻比當年的我強多了,我相信他們很快也能挑起大梁。那我就什麽都不管了!我現在隻想和你一起回家,咱們安安穩穩的過幾年舒坦日子!”


    他這次的確是想通了。


    和舒春蘭說出這一通話後,他果然給皇帝去了一封奏折,言明自己年老體衰,不適合再進打鐵房,祈求葉落歸根。


    皇帝早知道他昏倒的事情,因此爽快的答應了。不僅答應了,皇帝還給又賞賜給了他們許多金銀珠寶,以及一所宅子。


    鄭宏接到皇帝的答複後,他就迅速和舒春蘭一起安排好了手頭的事情,然後夫妻倆雙雙回到了坡子村。


    一路回去,沿途的官員得知他們到來,全都盛情接待。舒春蘭和鄭宏煩不勝煩,最終幹脆讓送他們回家的小兒子趕車走大路,他們夫妻倆則是悄悄的抄小路走了。


    接下來的路途才算是清淨了許多。


    隻不過,當他們進了安東省境內,抵達省城的時候,卻還是又被人給攔住了。


    “真定王,真定王妃,我們老爺已經等候你們多時了。你們請跟小的來吧!”


    都已經被認出身份了,而且一看對方根本就沒有給他們逃走的意圖,舒春蘭和鄭宏隻能跟著他走了。


    而這個人直接將他們帶到了知府衙門。


    舒春蘭立馬腦海裏光芒一閃。


    “我記得安東省現在的知府就是當年東山縣的縣太爺的長子。”


    她話音才剛落下,就聽到一個爽朗的笑聲傳來——“哈哈哈,承蒙鎮定王妃還記得老夫,老夫真是受寵若驚啊!”


    抬眼看去,隻見一個身量瘦長的男子大步走了出來。看他的麵容,舒春蘭依稀和記憶中的縣太爺對上了號。


    不過……馬上她的注意力就被知府身後那個杵著拐杖的中年人吸引了過去。


    這個人年紀約莫三十上下,穿著一件合身的綢布衣裳,雖然衣裳洗得有些發白,但卻熨燙得筆直筆直的,穿在他身上一點都不顯舊,反還凸顯出了幾分文質彬彬的感覺。


    如果不是手裏捏著一根拐杖,舒春蘭幾乎都看不出他的身體有任何異樣。


    而這個人也很快發現了她的注視,他連忙朝著舒春蘭這邊拱手行個禮:“真定王爺,王妃,好久不見了。”


    舒春蘭就眉心一擰。


    知府見狀也笑嗬嗬的開口:“你們不認識他了?說起來他和你們也是熟人呢!曾經你們還當過一兩年的鄰居來著。”


    舒春蘭立馬就想到了。


    “你是明小子!”


    “是,在下宋明,見過真定王、鎮定王妃。”中年人連忙衝他們行禮。


    舒春蘭又愣了愣。“你姓宋?”


    “是,鄙姓宋。”宋明斬釘截鐵的回答。


    舒春蘭立馬回頭看看鄭宏,果然見到鄭宏眼中也浮現出一抹疑慮。


    “那你娘呢?”


    宋明此時臉上又揚起一抹淺笑。“我娘得知真定王夫妻告老還鄉的消息後就激動得不得了,她都已經等候你們多時了!現在,二位請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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