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一個字,原本昏睡的老人家猛地睜開眼,意識一下清醒了!


    “爹!”


    白長宏見狀,他連忙大叫一聲,上前來將老人家扶起來。


    老人家的雙眼卻死死盯著鄭宏。父子二人無言對視了許久,老人和才眨眨酸澀的眼睛,眼角慢慢變得濕潤了。


    “你終於來了。”肚子裏有千言萬語,然而他組織了半天,最終也隻吐出這麽一句話。


    鄭宏頷首。“是,我來了。”


    說著,他又將棉衣棉褲攤開。“這裏天氣太冷了,您之所以會病倒,還是因為穿得太少了。這件衣服厚,您抓緊時間穿上吧!”


    “好好好!等我一會去洗個澡,把身上洗幹淨了就穿!”老人家趕緊點頭,雙手已經緊緊抱住了這套棉衣不舍得鬆開手。


    就像是抱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一般。


    鄭宏見狀,他的眼神慢慢的柔和了下來。


    白長宏在一旁看著,他也不禁鬆了口氣。“爹您看,我就說大哥他們肯定不會不管您的吧!現在他不就來看您了?他還帶來了大嫂親手給您做的冬衣,這就足夠證明他們心裏是有您的,而且這衣服肯定好早以前就開始做了,那就說明他們早就已經在心裏認了您了!”


    老人家死死抱著衣服,半天才點頭。“你說得沒錯,我……”


    他又哽咽了。


    他連忙抬眼看向鄭宏,張張嘴打算說點什麽,外頭的小廝突然叫了起來:“大夫來了!”


    鄭宏趕緊退到一邊。老人家再不舍得,他也小心翼翼的把這一套冬衣給放到一邊。


    然後,房門就又被推開,大夫終於姍姍來遲。


    過來給老人家把把脈,大夫就說道:“老人家這是年歲大了,早年身體又損傷得太過嚴重,他本來就已經受不得任何刺激了。結果現在他長途奔波了這麽久,再加上心情一直不好,所以身體才會垮了。不過現在,既然人已經醒了,我看他精神還不錯,那隻要接下來好好養養,保持心情愉快,應該也能慢慢好起來。”


    白長宏趕緊點頭,連忙跟著大夫出去,等大夫給開藥。


    於是,房間裏隻剩下了鄭宏父子倆。


    因為大夫的出現,屋子裏的氛圍變得不那麽尷尬了。所以現在人走了,鄭宏立馬將目光掃了過去:“您還有事瞞著我。”


    老人家嗬嗬笑了兩聲。“我一走十多年,這十多年裏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我三連陽與怎麽可能說得完?再說了,那次你不也根本沒心情聽我多說話嗎?”


    鄭宏垂眸。“現在我有了。”


    老人家霎時雙眼大亮!


    他抬起頭認真的看了鄭宏要一會,才慢聲說道:“當初我之所以把你送到鄭家去,是因為那時候我就覺得身體不對勁了。我以為我馬上就要死了,可你還那麽小,你娘已經不再了,要是我再走了,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世上可怎麽活?你大伯肯定不會照顧你的。那我就隻能盡量在我臨終前給你找個好地方安置了。”


    鄭宏立馬麵色一沉。“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


    “還能是什麽?你大伯一直看我不順眼,想除掉我,趕我出段家隻是第一步。然後你覺得他們真的會隻找一些地痞流氓上我們家尋釁滋事、故意毀掉我找的那些活計就完了嗎?”老人家淡笑說道。


    鄭宏瞬時渾身都迸發出一陣冷意。“原來是這樣。”


    可是,當時的他蠢蠢笨笨的,居然什麽都沒有發現!


    娘死後,爹無聲的埋葬了她,然後帶著他去了坡子村,將他托付給叔叔,然後一走了之。他一直以為爹隻是自己找個地方避難去了,根本沒有想那麽多。可是現在看來……他才發現他錯過了好多。


    如果當初有舒春蘭在身邊的話,她肯定能立馬發現不對吧?他心裏想著。


    這時候,老人家的聲音又響起:“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時候給我下的毒,反正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去看了大夫,大夫說我最多隻能活三年,而且那三年內我一定會無比痛苦。我不想讓你看到我死,當然我也還不想死,所以我才打算把你托付給你叔叔,然後去到處找解藥。這樣一來,你那麽小,對段家的一切了解都不深,他們要追著咬也隻會咬我,不會再去找你了。”


    “結果,也是天無絕人之路吧!我一路奔波,沿途撿到了你弟弟。這個孩子品行純良,被我救了性命之後就一直跟在我身邊,好幾次我發病都是他及時發現又幫我換回一條命。他還陪著我找大夫,我們還真找到了研製出那一款毒藥的人的徒弟。隻可惜,徒弟也不知道完整的配方,隻能將就一試。最終結果……”他又苦笑兩聲,“終究他把解藥裏各種藥材的配伍沒有完全把握精準,所以我體內的毒雖然解了,可身體受損十分嚴重,尤其雙手雙腿迅速萎縮,根本不可能再舉起打鐵的工具。”


    聽到這裏,鄭宏的臉色已經不再難看,而是慢慢恢複了原樣。


    “原來是這樣。”他點頭。


    老人也點頭。“是啊!我這條命是撿回來了,可是雙手雙腳廢了,這也就意味著我學了一輩子的打鐵技藝全都無用武之地了!這對一個鐵匠來說,這份打擊有多大,你應該可以想到。”


    “所以,這就是你把你的畢生所學都教給了白長宏的原因?”鄭宏沉聲問。


    老人家笑著搖搖頭。“一開始我根本沒想那麽多。我隻是想趁著我的身體還沒完全廢掉,我要再摸一摸我心愛的工具。結果沒想到,你弟弟他隻是看著我摸了即便,他就知道那些東西怎麽用了!我這才發現他在打鐵上也是一個奇才,然後用心培養了他一下,他就迅速成長起來了!”


    頓一頓,他忽的臉一沉。“也是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想到了這個主意!”


    他說的這個主意,自然就是他改名換姓,帶著白長宏自立門戶,然後和段家打擂台、還把段家給步步緊逼的事情了。


    如今知曉了事情的原委,鄭宏心頭思緒十分繁雜。


    他突然好想念舒春蘭。


    雖然兩個人才分開一小會,他也知道舒春蘭就在這個地方,可他還是想念她,他想立刻見到她!


    正好這個時候,白長宏已經拿了藥方回來了。


    “爹,我已經讓人去藥鋪裏抓藥了。等抓了藥回來,我立刻就給您煎了,然後您吃下去,身體肯定就能好了!”


    老人家笑著點頭。“看到你哥哥過來,我這個病就已經好了一半了。剛才再和他說一會話,我的病就好全了!這個藥就算不吃也沒關係。”


    “那不行!您的身體已經這麽弱了,大夫開了藥就必須吃,一頓都不能少了!”白長宏立馬板起臉嗬斥。


    老人家被訓得不行,隻能趕緊點頭:“好好好,都聽你的,我喝還不行嗎?”


    白長宏才勾起嘴角。


    他馬上又拿著藥方往鄭宏這邊過來:“大哥,你要不要看看這個?”


    “不用了。他老人家的病情你最清楚,如果這個藥方你覺得有用,那肯定就有用,在這件事上我反倒是外行。”鄭宏立馬擺手,“而且我過來時間已經不短了,我該回去了。”


    “這就要走了嗎?”老人家和白長宏聽到這話,他們都麵露不舍。


    鄭宏卻頷首。“別忘了,現在我和你還是各自效忠我們自己的主人的。”


    白長宏立馬驚醒,他連忙點頭,高聲說道:“好,我知道了!段大人能親自過來探望我父親的病情,下官感激不盡。不過下官的父親並無大礙,隻是勞累過度而已,所以您放心好了,今晚上的晚宴下官一定會過去的!”


    鄭宏也頷首。“那就好。”


    然後,他就轉身走了。


    其他人聽到他們的對話,頓時明白——原來鄭宏打的是這個主意呢!


    他們趕緊把頭縮回去,迅速將這件事記下來,打算等開春之後趕緊將鄭宏和白長宏之間發生的種種全都告知忠王和齊王!


    鄭宏一臉冰冷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此時舒春蘭和曉丫頭都已經摟在一起睡著了。


    察覺到身下的被褥猛地一下向下陷去,緊接著被子被掀開,一陣涼意鑽進被子裏,舒春蘭都冷的一個哆嗦,她連忙推了身後的男人一把。“你先在另一個被子裏捂一會再過來。”


    “你陪我。”鄭宏卻說著,一把把她從被子裏拖了出去,然後再把她給卷進他早已經拉開的被子裏。


    緊接著,兩隻有力的臂膀就緊緊抱住了她,舒春蘭清楚的察覺到她身後的男人在顫抖。


    馬上,他的臉也埋進了她的頸窩裏,她的脖子立馬也被打濕了。


    他哭了!


    舒春蘭心中大驚,她連忙雙手捧起他的臉,果然看到鄭宏的雙眼都變得紅通通的,眼底一抹水光湧動。還有他的眼角和臉上,那裏早已經沾上了一抹濕跡。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他在她麵前流淚的次數五根手指頭數的出來!


    結果現在……


    看著他這麽痛苦的模樣,舒春蘭的心都不由一陣揪疼。


    “怎麽了?”她忙問,“可是爹他告訴了你一些不堪的往事?”


    鄭宏定定點頭,慢慢的他沉下臉。


    “我才知道,原來段家人都那麽無恥,我爹差點被他們給害死了!既然如此,這個仇我一定要報!以後,我不止要掌控段家的打鐵房,還有段家的一切,那些我都要牢牢抓在手心裏!我要讓那些當初還得我們家破人亡的人一無所有、一輩子都活在後悔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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