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宏果然就說了。“禦史大夫劉能庸也是忠王的人,今天被參的戶部侍郎姓尹,是尹貴妃的堂兄。”


    原來如此。


    舒春蘭明白了。“這是忠王開始反撲了。”


    鄭宏點頭。“文成現在赫然成為了忠王的打手,而且還是最凶狠的那一個。”


    “這的確是他的風格。”舒春蘭毫不猶豫的點頭,“以他的出身,想要迅速往上爬,隻能劍走偏鋒。那麽現在忠王需要一條忠心耿耿的狗來助他攀咬那些死對頭,文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富貴險中求嘛!”


    “但這一舉動還是太冒險了。”鄭宏沉聲說道,“尹家人也都不是傻子,他們很快會反撲的。”


    “可至少此舉一出,他已經在朝堂上打響了名號不是嗎?這就是他追求的。而且文成又不傻,他肯定已經做好應對措施了。”舒春蘭輕笑。


    “倒也是。”鄭宏點點頭。


    舒春蘭就又拍拍他的手。“好了,他們外頭那些明爭暗鬥的事情,咱們就不要多摻和了。現在你是軍械司的人,又是皇上盛讚過的人才,那麽忠王他們就暫時不會動你。那正好你就趁著這個時間好好鑽研鐵器,要是能趁機再弄出個大殺器來,那你在朝廷裏的地位就穩固了,文成他就算變成瘋狗一條也不敢來咬你!”


    “你說得對,我心裏也是這麽考慮的。”鄭宏立馬點頭。


    隻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時間裏,文成果真成了瘋狗一條。


    短短一個月之內,他竟然接連為禦史大夫寫了七八道折子,每一道裏頭都嚴詞攻擊一位齊王這邊的重臣。忠王和他的手下也不知道搜集了多久,才湊集到這些朝臣的黑料,現在全都一股腦的用了上去,再加上文成的妙筆生花,那帶來的效果簡直炸裂。


    盡管齊王和尹家竭力抵抗,但他們還是被處理掉了四五個人。一時間,齊王得力的左右手被卸掉了幾乎一半人馬。


    這件事自然引起了朝野上下的轟動,甚至整個京城上下都熱鬧了起來。文成這個名字赫然成為了街頭巷尾人人議論的對象,當然大家對他褒貶不一,但更多的還是罵他下手太狠,一個年輕人為了成名不顧一切。


    但不管是誇是罵,至少他把名聲給打出去了不是嗎?


    再加上忠王一路旗開得勝,他也對文成的勞動成果十分滿意,轉手就賜了一所宅子給他。那宅子可比舒春蘭他們家大多了,可是足足四進的大宅子哩!


    雖然地理位置相較於舒春蘭他們的房子來說偏遠了一點,但論起總價的話,還是舒春蘭一家輸了。


    文成得了宅子,他越發誌得意滿,連忙請來鑼鼓隊,放著鞭炮吹吹打打的帶著全家人搬進了新家。


    這個人赫然成為了京城裏迅速躥紅的一顆新星。


    對於文成的這番舉動,舒春蘭隻是無語搖頭。“他太激進了,做得太過了。”


    “嗯。”鄭宏隻是點點頭,就不再多言。


    反正這把火還沒燒到他們身上來。而且忠王在對齊王的人馬下手的時候,齊王一行人也已經開始了反擊。最終雖然齊王這邊被拉下來了四五個人,忠王那邊也沒好到哪裏去。這兩方人馬都氣勢足得很,一時半會應該不會認出勝負來。


    至於他們這樣的小蝦米,也沒資格左右這場對峙,他們自然也就不多摻和了。


    然而,他們心裏是這麽計劃的,但分明有人不想讓他們就這麽冷眼旁觀下去。於是……


    再過沒兩天,鄭宏突然下午就怒氣衝衝的回家了!


    舒春蘭見狀就臉色一變。


    按照文成現在的安排,一般等下衙後,他要去段家的四個打鐵房都走一遍,看看各個打鐵房裏的進展,然後才回家。可是這一次他回來得這麽早,分明就是沒有往打鐵房那邊去啊!


    這也就說明——又出事了。


    “是文成又搞什麽大動作了?”她忙問。


    “不是,是白長宏。”鄭宏冷聲回答。


    舒春蘭立馬想到了上次他們在歸雲樓遇到的那個年輕人。


    她心一沉。“他做了什麽?”


    “就在今天,他通過忠王向皇上進獻了一枚新的箭頭——那就是那天我們一起討論了半天的結果,他給整理出來,再稍加修改以後,就直接打製出來獻給皇上了!”鄭宏咬牙切齒的說道。


    舒春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真這麽幹了?他要不要臉?”


    “他就是這麽幹了。”鄭宏點點頭,一字一頓的說道,“這個新箭頭甚至都已經經過了測試,準頭比之前的提升了兩成不止。皇上知道後歡喜不已,當眾誇讚了忠王,也把他的官位給提了兩級。現在,他隻在我下頭了。”


    舒春蘭眉頭緊擰。“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明明那天在歸雲樓裏見麵的時候,我覺得這個人不算壞啊!可為什麽這一次……”


    “知人知麵不知心。對打鐵製鐵抱著莫大熱情的人,並非人品就好了。”鄭宏冷聲說道。


    直到現在,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裏都還在不停朝外冒著絲絲冷氣。由此可見,他是真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


    其實舒春蘭心裏還是覺得怪怪的。不過眼看鄭宏已經被氣成這樣,她還是將心裏的想法給壓了下去,趕緊柔聲安慰他。


    結果誰曾想,好容易鄭宏已經被她勸得心情平複了許多,這個時候杜逸抱著一個盒子跑了進來。“師父,白家那邊又送了一份禮物過來,特地指明是給您的!”


    好嘛,舒春蘭眼看著鄭宏額頭上的青筋又啪的一聲爆開了。


    “他還敢給我送東西過來?”他咬牙切齒的說著,直接走上前去將盒子奪過來,隨手扯開外頭的牛皮紙,就見裏頭依然包裹著一個檀木盒子。


    打開盒子,裏頭又放著一枚箭頭,以及一張紙條。


    見到這兩個東西,鄭宏的臉色更難看了。


    “這個箭頭和今天忠王展示給皇上看的一模一樣。”鄭宏說道。


    舒春蘭無力閉上眼。


    剛才勸鄭宏消氣,她就已經費盡了口舌,把所有能說的都說了。結果現在姓白的這個盒子剛送過來,鄭宏的怒氣就一下又衝到了最頂端,甚至比他剛回來的時候還要嚴重得多。她剛才那些心思都白費了!


    鄭宏隻淡淡瞥了眼盒子裏的箭頭,就將紙條給抓了起來。然後,他的整張臉都變得鐵青一片。


    “他說,為了表示對我為他提供靈感的謝意,他明晚在府上設宴,要請我過去喝酒!”鄭宏咬緊牙關,一字一字的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句話。


    舒春蘭聽到這話震驚了。


    “他這是什麽意思?占了你的便宜,還特地來你跟前耀武揚威,這也就算了,他還想把你叫過去繼續嘚瑟?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是啊,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而這麽不要臉的人偏偏就讓我遇上了!”鄭宏冷聲說道。


    他的聲音都已經接近於低吼了。


    舒春蘭都被他渾身各處冒出來的冷意給凍得直哆嗦。


    “那你打算怎麽辦?應邀嗎?”她輕聲問。


    “當然要應!我很想看看,他到底還打算怎麽嘚瑟!”鄭宏立馬將頭一點。


    舒春蘭就閉上眼。


    她已經可以料到到時候會是怎樣一場血雨腥風了。


    思來想去,她始終還是放心不下,到了第二天下午,她堅持要和鄭宏一道過去。鄭宏見她態度堅決,也就點頭同意了。


    白家的宅子倒是不大,裏頭就住著白長宏和他的師父兩個人。至於白家其他的小徒弟,則是被安排在他們的打鐵房那邊,晚上不會過來。


    這邊宅子裏也並沒有多少人手。除了門口一個看門的老仆,院子裏一個掃撒的丫鬟,還有後廚一個廚娘、幾個粗使的男仆,其他就沒有了。宅子裏的裝扮也十分的低調,幾乎看不出多少奢華的痕跡。


    舒春蘭夫妻倆被引到後院,白長宏已經等在那裏了。


    今天的他傳了一身大紅的衣裳,一張臉上滿是笑容,頗有幾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樣。


    見鄭宏來了,他還站起身親自迎上來。“段大人您可算是來了!下官還以為您生氣了,都不打算過來了呢!”


    他這一身的喜氣又狠狠的刺激到了鄭宏的雙眼。


    鄭宏冷冷看著他。“我不是那等膽小怕事之輩。”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白長宏忙不迭點頭,就轉身引導他們過去坐下,“酒菜都已經準備好了,段大人請上座!段夫人您也請坐!”


    鄭宏卻沒有坐,他隻是繼續冷眼看著白長宏。“今天我過來,隻想問清楚——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白長宏就笑了。“我為什麽這麽做,段大人你心裏還不清楚嗎?我們白家起步晚,根基淺,現在想要迅速在京城站穩腳跟,那就隻能投靠有勢力的皇子。正好現在忠王正在到處招賢納士,他需要有人為他出謀劃策、扶助他當上太子,他又和你背後的主子齊王是死對頭,那作為段家死對頭的我不投靠他,那該投靠誰去?”


    “而既然投靠忠王殿下,我自然要拿出東西來才行。正好上次我們一起討論的那個箭頭我覺得很是不錯,我就又稍稍改了改,直接打出來獻給了他。忠王殿下將之轉贈給陛下,果然得到陛下稱讚。如此一來,他在皇上心裏的地位穩固了,我也立了一大功,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他的笑臉成功讓鄭宏的眼底冒出一抹火光。


    “可是這個箭頭是我改出來的!”


    “那又如何?你能拿得出來證據嗎?”白長宏恬不知恥的反問,“再說了,就算拿得出來,你現在拿出來又能如何?東西是我先打出來的,我都已經獻給皇上了,這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這個功勞也落在我手上。你想搶也搶不走!”


    “我沒想過要搶這個功勞!”鄭宏咬牙切齒的回答。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白長宏竟然也不耐煩了,直接沒好氣的呼喝,“大不了我把拿到的賞賜都給你還不行嗎?這樣你總能滿意了吧?”


    這吊兒郎當的德行又氣得鄭宏滿身冒火。


    他忍無可忍,抬手一拳頭往他臉上揍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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