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懷疑的種子立刻在心底萌芽。


    舒春蘭立馬改變方向,她帶著曉丫頭去了六叔家裏。


    雨小子和山小子在龍門鎮上做學徒,兩個人都越做越好,拿回家的錢也越來越多,早足夠他們一家吃喝了。所以他們家裏這所新房子也蓋得很是寬敞,已經把兩個兒子的新房、還有兩個閨女的房間都蓋出來了。


    可即便家境好多了,六叔兩口子也都是閑不住的性子,尤其現在是農忙季節,他們又不舍得花錢雇人幹活,所以夫妻倆依然早出晚歸忙的不行。


    當舒春蘭母女倆過來的時候,六叔六嬸正帶著兩個閨女提著鐮刀從地裏回來。


    遠遠見到舒春蘭,六嬸就歡喜的跑過來。“春蘭,曉丫頭,你們幹嘛過來了?有事你們叫人過來叫我們一聲就行了,哪用得著你們自己來?”


    “我們也是閑著沒事溜達,然後就溜達過來了。反正兩家離得也近,來回走走不費什麽事。”舒春蘭輕笑著說道。


    雖然兩家離得近,可分開住之後來往還是少了許多。所以現在見到她們母女倆,六嬸心裏歡喜得很,她趕緊就把舒春蘭母女倆都給拉進家裏去說話。


    於是,都不用舒春蘭開口,六嬸母女幾個就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村裏的最新八卦都給抖了出來。其中當然也包括文家最近幹的那些事——


    “春蘭姐,你是不知道文成他們有多不要臉。明明村裏人一開始把地掛在他名下,是指望著他能看在大家鄉親一場的份上,以後能少收點賦稅。結果哩?去年秋收,全縣都鬧洪災,官府都減稅了,偏偏他就是不減,還逼著族長去幫他收租子。雖說最後是族長把自家的地給賣了換了錢補上了中間的窟窿,可這麽大一件事,村裏人哪會不知道?這一年大家夥都快把他給罵死了!”


    “結果現在哩?好容易今年風調雨順,地裏大豐收,前些日子我就聽大家都在說,他們可不怕文成照著去年的份額收租子了,結果他就說他要增稅!他還把收稅賦的份額調得和官府一個樣了!你說,要早知道這樣,大家夥把地掛在他名下幹嘛呀?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寧丫頭嘰嘰喳喳的,就把前因後果都給說了個一清二楚。


    舒春蘭頓時就明白了。


    “看來文家現在很缺錢啊!”她低聲感歎了句。


    “那還用說?就今年上半年,他們又是見天的往縣城裏跑,和縣城那些讀書人寫詩做文章的,不管是紙筆還是吃喝,那可都要不少錢;他媳婦還在縣裏買了好多金銀首飾,我看她到現在戴在頭上的東西都沒重樣過哩!前兩天我還見有人拉了一大車的布來給他們,聽說光是那些布都花了一百兩銀子!他們家又還有個得病的孩子,那孩子隔段時間就要看大夫吃藥……這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可不就是一大筆數目了?”六嬸掰起手指頭一項一項的數過來。


    數到最後,她都不禁咋舌:“也虧得他是個舉人每個月有朝廷的祿米,手裏還有那麽多田地,好歹還能把日子給過下去。你說要是換了像村子裏的那些普通人家,大家怕是早就窮得賣兒賣女了!”


    “要是普通人家,那肯定也就不會這麽過日子了。”舒春蘭說道,“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他們還真這麽能揮霍。每年那麽多的進項,他們居然能全都給花光了!”


    而且,花光就算了,他居然還毫無廉恥的轉頭就又去壓榨父老鄉親。要知道,當初他們父子在村子裏過得窮困潦倒,鄉親們也接濟過他們不少次哩!


    如今文成成了舉人老爺,收了人家的地,也沒見對他們好點,反而剝削人比官府更厲害。這麽狠心無情的人,舒春蘭也是頭一回見。


    想了想,舒春蘭又說道:“我記得,明年開春就是春闈了吧?這春闈要去京城趕考,這絕對又是一大筆費用,怕是今年收上來的租子都不夠哩!”


    她太了解文成了。那個人是絕對不舍得虧待自己的,到了京城,五湖四海的舉子們齊聚一堂,其中肯定不乏家境優渥的,他又怎麽願意被人給比下去?那麽,砸錢給自己做臉麵,那是他必做的事情。


    再加上以文會友、拜訪考官等等,這些不用說又是一大筆錢。文成不會放過這些機會的。


    六嬸卻聽得臉色一變。“不會吧?他要再敢做得絕了點,那些鄉親們一個個還不在他家房門口上吊啊?”


    “那誰知道哩?他是縣太爺的女婿,鄉親們要不被逼到真走投無路。應該也沒那個膽量。”舒春蘭低聲說道。


    六嬸嘖嘖的感慨個不停。“他們這也太能折騰了。虧得一開始我們沒答應把地掛在他名下,不然現在被逼得到這個地步的就有我們一家了!”


    寧丫頭姐倆也都紛紛點頭附和。


    舒春蘭隻是笑笑,再和他們說上幾句話,才帶著曉丫頭回去了。


    再過兩天,村子裏果然怨聲四起。舒春蘭他們家就在文家隔壁,都不用怎麽費勁,他們就把文家的消息給聽了個一清二楚。


    一開始,還隻是村裏人陸陸續續的過來求他們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可文家直接大門緊閉,管都不管他們。有人想要硬闖,就直接被文家的家丁給轟了出來,一個鄉親被推得太狠撞到文家門口的石獅子,把腿骨都給撞斷了,文家的門房也就隨手掏了幾十個銅錢扔過去了事。


    再然後,村子裏的穀子差不多割完了,都被連續從地裏運回來。然後再脫杆、曬幹。


    在這期間,文家又迎來了一隊人馬,裏頭帶隊的正好就是餘裏正的小舅子朱峰。


    在路過鄭家門口的時候,朱峰還樂嗬嗬的衝舒春蘭打招呼,舒春蘭隻是淡淡瞧了他一眼,就趕緊牽著女兒回家了。


    “接下來,每天隻要沒人進出就把大門關上,不管誰來敲門都不開,記住了嗎?”走進家裏,她立馬對門房吩咐。


    門房一頭霧水。“這是為什麽呀?”


    “不為什麽,我讓你這麽做你就老實照做就行了!”舒春蘭沉聲交代。


    門房趕緊點頭答應了。


    等到餘裏正的小舅子來到文家的第二天,村子裏果然就熱鬧了起來。舒春蘭就算關起門坐在家裏,他們也能清楚的聽到隔壁文家那邊的動靜——


    既然族長一家已經和他們鬧翻了,所以這次收租子的事情族長一家根本沒有插手,那就是文家自己來。文家轉手就把任務交給了餘裏正的小舅子,因此這個人就大大方方的帶著他的一幫子兄弟過來壯聲勢。


    但是很顯然,這群人不僅僅是來給他壯聲勢這麽簡單。


    因為,就在鄉親們挑著糧食過來交租子的第二天,舒春蘭正在家裏給鄭宏做衣服,就聽到隔壁傳來一聲慘叫。她立馬手一抖,趕緊把手裏的活計扔下,然後就聽到村子裏一個女人扯著嗓子尖叫——


    “你給我把文成叫出來!我要當麵問問他這是什麽意思?他按照官府的要求收我們四成租子我也認了,可你們這是在幹什麽?你們是明搶啊!一石糧食你們就白吞了至少一鬥,你們這是要把我們的口糧都給搶光了啊!“


    “你瞎嚷嚷什麽哩?人家文舉人忙著哩,那有空和你們一群鄉巴佬說話?再說了,什麽叫做一石糧食白吞你們一鬥?明明就是你們送上來的糧食缺斤短兩,我隻是讓你們把缺的部分給補上,這不是應該的嗎?你再敢亂叫,我就把你捆了送到裏正那裏去。就讓裏正來判判,看到底是你的錯還是文舉人的錯!”餘裏正的小舅子朱峰更大聲的嚷嚷著,理直氣壯得很。


    那女人果然被他吼得說不出話。


    然後,叫嚷聲就淡了下去。那個女人沒有再說什麽,朱峰又大聲招呼人過來稱糧食,看來是他獲勝了。


    杜寡婦忙完了廚房裏的活計,她現在也和舒春蘭一起在做針線。隔壁的消息她也聽到了,她頓時一張臉都嚇得慘白。


    “這文成也太過分了!這還是做了幾十年鄰居的鄉親哩,他都壓榨起來不手軟,還專門叫了外人過來幫忙,他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舒春蘭隻搖頭。“他們父子倆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不是早就能料到的嗎?從族長手裏挖不到錢,他當然就隻能從鄉親們手裏挖了。你說他總不能去找他嶽父要錢吧?”


    “那他也過分了!”杜寡婦也說不出別的道理,隻能不斷重複這句話。


    舒春蘭無奈笑笑。“那也是別人家的事情。一開始那些人巴巴的把地掛在文成名下,本來就是個賭博的行為。可是現在他們賭輸了,當然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不過這和咱們沒關係,所以咱們就別多管了,安心過好咱們的日子就行了。”


    “話是這麽說。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哩!他這才收了地多久,就把事情幹得這麽過分,要真有鄉親受不了做點什麽出來,他們可怎麽辦喲!”杜寡婦還在感歎。


    舒春蘭聞言眉頭微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麻煩了。”


    舒春蘭完全沒有想到,這話他們也就說完沒兩天,結果就真個應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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