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青玉嘴皮子一陣哆嗦,他死死盯著鄭宏:“這隻是開始,算不得什麽。”


    “的確,隻是開始。”


    鄭宏點頭,立馬又分別拿上了兩把鐮刀——自然又是一把出產自鄭宏的手,另一把是剛從鄒家的鋪子裏拿出來的。


    兩把鐮刀在他的主導下互相撞擊,又是一聲巨響乃至火花四濺之後,鄒家的鐮刀再次斷裂了。


    然後,又是斧頭、鏟子……


    等把所有的農具乃至家用的鐵器全都比拚完,鄭宏腳下已經堆了小山似的一堆斷裂成兩截的鐵器。而這些鐵器,上頭無一例外都掛著鄒家的標誌!


    至於打著鄭宏烙印的,全都安安穩穩的躺在一旁的籮筐裏,還任由小廝抬著去給圍觀的百姓們觀察。


    鄒青玉現在麵皮鐵青,藏在袖子裏的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陷進了肉裏他都不自知。


    他目光盯著地上那一批鐵器看上一眼,再看看被鄭記鐵鋪那邊被鄭宏用過卻最多刀口隻有一點卷邊的鐵器,他的眼神變得幽深無比。


    這一幕落在眼裏,原本看中了鋪子裏這些鐵器打造得漂亮、而且價錢也便宜的百姓們也都紛紛放下了手裏的東西。


    沒錯,他們是貪便宜。可是,他們貪的是物美價廉的貨品,可不是這種隨便撞撞就斷成兩截的東西!


    反倒是鄭宏手下打出來的東西,雖然是比鄒家的貴了一文,可是在被這麽撞過之後還完好無損,那就足以證明質量很可靠,這多出來的一文錢也完全值得!


    於是乎,原本沒在鄭氏鐵器鋪裏買過東西的人也都漸漸生出了想要買上一把的心思。


    這些人的心思轉變,鄒青玉一行人當然都察覺得一清二楚。


    鄒青玉身邊的打鐵師傅一看情況不對,立馬大喊:“不公平!兩個鐵器都是你拿在手裏對著撞的,誰知道是每一次用的多大的力、又是撞得哪裏?這一切都掌握在你手裏,還不是你想讓大家看到什麽就能讓大家看到什麽?”


    鄭宏看了他一眼。


    “那好,接下來你來。”


    打鐵師傅一怔,隨即大喜。“我來就我來!”


    正好這個時候,章掌櫃也已經帶著人帶著更貴的鍋子刀子等物過來了。


    打鐵師傅趕緊就一邊抓了一把刀子,用力撞過去。


    立馬又是一聲巨響,可是這聲響卻遠不如剛才鄭宏操作的時候響亮,也沒有火花濺出來。


    本來大家還都捂緊了耳朵,也眯縫起眼睛打算再看一場好戲的哩!結果沒想到……


    “切,原來這就是省城裏來的大師傅啊?他就這點手藝?我看還不如咱們鎮上的鐵匠哩!”


    鄉下人口無遮攔,見狀立馬就有人大聲說道。


    馬上又有人補充:“什麽鎮上的鐵匠?人家鄭老板明明是下頭村子裏的鐵匠好吧?”


    人群裏頓時一陣哄笑。


    打鐵師傅一張老臉羞得通紅,真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鄒青玉,卻見鄒青玉已經捂著眼將頭轉到一邊,一副不忍卒視的模樣。他頓時心更涼得厲害。


    偏偏這個時候,鄭宏還主動來到他身邊。“你剛才用的力道不對,應該是兩邊手腕發力,而且在兩把刀子撞擊到一起的刹那猛地把所有力氣一起給灌注過去,這樣才能達到最大的效果……”


    手把著手教了他半天,然後鄭宏才退到一邊。“你再試試。”


    打鐵師傅已經羞憤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想他在鄒家裏頭也是叫得上名號的人。鄒家裏上百號鐵匠,他雖然不算名列前茅,但也能排的上前十。就算在鄒家行走,鄒家上下也都得尊稱他一聲師傅呢!


    結果現在,他這個老師傅居然輸給了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可剛才鄭宏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裏的,他想不服氣都不行。於是現在,他也隻能咬咬牙,按照鄭宏的說法,將兩把刀再重重一撞。


    哐!


    果然,熟悉的聲音傳來,雖然依然沒有鄭宏撞擊時候那麽響亮,但好歹也不算差太多了。


    而且火光四濺之中,耳邊又傳來哢擦一聲,果然又有一樣東西被過大的衝擊力給撞斷了。


    打鐵師傅趕緊低頭,頓時臉上的喜悅又凝固了——依然是鄒家的鐵器,當著他的麵斷成了兩截!


    “怎麽可能?”他不信的搖頭。


    明明剛才,他故意用不常用的左手抓住了鄭記的刀子,用力氣最大的右手抓住了自家的刀子,而且還是用自家刀子的刀尾撞的鄭記的刀尖。按照道理來說,鄭記的刀子受到的衝擊更大,隻要兩者質量差不多的話,那麽受到損傷最大的就該是鄭記的刀子才對。可為什麽……


    現在隻有一個答案。


    可他死活不信,他趕緊又抓住兩把刀試了一遍。


    最終結果,依然是鄒記的刀子斷成兩截。


    他再試,再試,連試了五六把後,自己都試得渾身是汗,最後得出的結果卻都是一樣的。


    “難道說,還真是我們技不如人?”當最後一把刀子又在手頭斷裂,他眨眨眼,脫口而出這句話。


    “不可能!”這件事,無論如何鄒青玉是不願意承認的。


    明明他在這上頭傾注了這麽多的心血,方方麵麵都已經確保萬無一失了,可為什麽到頭來卻還是這麽一個結局?


    這到底怎麽一回事?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絞盡腦汁的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想得越多,他的身體抖索得越厲害,最後連兩片唇瓣都無開始泛白發顫了。


    鄭宏見狀,他才又冷冷開口:“如果鄒公子你連自己人都不相信的話,那大可以隨便從哪裏找人來試。橫豎這裏剩下的東西還不少,咱們可以一個一個試過來。”


    “沒錯!剩下鍋碗瓢盆還多著哩!隻要鄒公子你願意,我們還可以把店裏剩下的都搬過來。再不然,就拿已經用過的再試一輪也行啊!”莫文華見狀都忍不住了,當眾挑釁起鄒青玉來。


    鄒青玉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莫小公子還真是幽默。”


    他沒有當眾應承莫文華的話,也就是認慫,不打算照辦了。


    而此時此刻,在見識了鄭宏神乎其技的表演之後,圍觀的百姓裏頭也有人主動跳著叫著大喊:“我來我來!”


    他要學會這門技藝,那等以後挑鐵器的時候就知道怎麽給自家選最好的了!


    鄭宏卻隻看著鄒青玉。“鄒公子,你先請。”


    他這一招叫以牙還牙,把鄒青玉剛才裝模作樣的表現還擊給他。


    鄒青玉咬咬牙,他立馬隨便在人群裏點了幾個人。


    這些人上來,又經鄭宏點撥一下之後,就興衝衝的玩起來。


    然後,最終的事實證明……


    “鄒記的鐵器的確是不如鄭記啊!”


    盡管被選中的人並非都是膀大腰圓的男人,所以現在兩樣東西撞在一起,並不一定會出現斷裂的現象,但是撞擊過後,鄒記的東西也無一例外的都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裂痕。有了這道裂痕,這東西就不能用了!


    反觀鄭記的,那些東西最多有點小小的卷邊,根本就不影響繼續使用好嗎?


    於是,等到最後一樣東西比完,當事人還沒說話,圍觀的百姓們就已經私底下全都得出結論了。


    將這一幕收入眼中,鄒青玉現在的臉色已經都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


    他猛地一下回轉頭,又死死盯住了鄭宏。“你到底在這裏頭耍了什麽把戲?”


    鄭宏抿唇不語。


    舒春蘭則是冷笑。“怎麽,鄒公子這是輸不起啊?剛才不是你自己親口說想讓我男人幫你挑出來問題,你好趕緊回去叫你的人改正的嗎?現在他幫你挑出來了,你們哪裏都有問題,你不趕緊謝過他,然後回家繼續學習長進也就算了,居然還懷疑起他的居心來了?”


    “是啊!鄒公子你這番表現就落了下乘了。”莫文華也慢悠悠的加入戰局,“明明這些鐵器都是現成的從你們鋪子裏取出來的,我們一開始碰都沒碰過。要不是我們拿出來對比,怕是接下來就要賣給龍門鎮上的百姓們了。你也說了,這都是你們鄒記鐵匠們的心血之作。怎麽,你們的心血被人否定了,你就惱羞成怒、要殺人了?”


    “哈哈哈,這算什麽心血啊?就這破東西,他擺在鋪子裏我都不要!”圍觀的百姓們聽到這話,立馬放聲大笑。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甚至,都已經有人按捺不住,開始往鄭記的鋪子跑過去,想著抓緊時間買上幾樣鐵器回家去用。


    就衝著今天鄭宏的表現,他們就對他的東西充滿了信心!


    完了,鄒記完了。他們在這裏新開的鋪子,才剛開張就要關門了。


    鄒青玉見狀,他心裏一涼,心裏冒出這個想法。


    偏偏這個時候,一個小廝又匆忙跑了過來。


    他悄悄附在鄒青玉耳邊說了幾句話,鄒青玉就猛地回頭。“有這回事?你沒騙我?”


    “小公子,小的哪敢拿這事騙您啊!”小廝連忙跺腳,“現在事情都鬧開了,王家人還告到縣衙裏去了,老爺正在想法子把消息給壓下去呢!”


    鄒青玉頓時眉頭都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他立馬點頭,咬牙切齒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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