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現在可是坡子村的臉麵。


    就算不是中舉回來那一次了,可得知消息後,老族長還是又主動出村去迎接了他一回。


    這一次,文成還是滿臉笑容的對老族長點點頭,問了聲好,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縣城走了一圈的他現在出脫得越發的文質彬彬,身上的袍子也換了簇新的綢衫,就連頭上的簪子也換成了上好的羊脂白玉。


    就算是站在人群裏,大家也能第一眼就把他給瞧出來。


    而這樣的他,在這個質樸的山村裏也顯得那麽的格格不入。


    “我爹呢?”見過老族長後,他徑自抬腳朝前走。就連濃濃的鄉音都幾乎不見了,現在他說的是官話。


    老族長笑臉僵了僵,連忙說道:“他在新房那邊哩!這不天冷了嗎?我就想著多叫幾個工匠過來,趕在地凍之前把新房子給蓋好,這樣你們就能在年前搬進去,歡歡喜喜的過個好年了。隻是這麽一來就要趕工期,好多事情都要提前。你爹不放心,就去那邊看著了。”


    “哦,這樣。那我也去看看吧!”文成立即點頭。


    “應該的應該的。你家的新房,你怕是到現在都沒看過一眼哩!”老族長連忙點頭,又主動提出來要引他過去。


    新房都已經蓋好一大半了,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是完全遵照文成的要求蓋出來的。可就算這樣,文成還是從裏頭挑出了幾個毛病,老族長聽後臉皮又不禁抽了抽。


    但他還是連連點頭:“好,我記下了,回頭就讓人給改過來!”


    “嗯。”文成懶洋洋的應了聲,卻隻看著他爹,“爹,您在這站了半天,冷不冷?”


    “是有點冷了。”文耀搓搓手。


    “既然冷了,那咱們就回去吧!現在酒席應該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咱們回去正好吃飯!”老族長趕緊又賠笑說道。


    文家的老宅子拆了,新宅子又沒蓋好,所以如今文耀是借住在族長家裏的。現在文成回來,他當然也不能例外。


    不出意外,晚上族長家裏又擺了一桌上好的酒席。當然,這次的酒席隻是家裏的女人殺雞殺魚,親自下廚做的,沒有再從外頭請廚子來。吃飯的除了族長家裏的男人,也沒有外人了。


    文成在縣城裏待了快一個月,一直都在各個大戶人家裏頭走動,山珍海味都吃膩了,所以今晚上的飯菜他隻隨便嚐了點就放下筷子。


    族長一家子看在眼裏,生怕他吃得不滿意,一顆心都戰戰兢兢的。


    但知子莫若父,文耀看出他是心情不好。


    等吃完了飯,他就把兒子拉回房裏去。


    “縣城那邊出什麽事了?”


    文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父親,才低聲說了句:“縣太爺問了我不少關於舒春蘭的事情。”


    “你說什麽!”文耀立馬臉色變了,“他都問了些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跟我打聽她的人,問她性子怎麽樣、現在都在村子裏做些什麽。”


    “那你怎麽說的?”


    “我還能怎麽說?當然是如實回答了。”文成撇嘴,“不然你還讓我當著縣太爺的麵說她的壞話不成?那顯得我多小肚雞腸?”


    文耀兩條粗黑的眉毛死死的攪在一起。


    “縣太爺這是怎麽意思?故意問你那個丫頭的事情,難道說……他是想借機敲打你?”


    “應該是有這麽一方麵的意思。不過,我覺得這裏頭應該還有點別的用意在。”文成慢悠悠的說道。


    “還有什麽?”文耀忙問。


    文成兩片薄薄的唇緊抿了好一會,才終於稍稍掀開了一點縫隙——“我覺得,縣太爺是看上她了。“


    “你說什麽?!”文耀差點一蹦三尺高。


    “還有這事?這丫頭有什麽好的,縣太爺才見了她一麵,就已經對她念念不忘了?”


    “她要是不好,咱們至於想方設法的把她給留在家裏嗎?”文成反問。


    文耀又沉下臉。“那現在怎麽辦?這丫頭真入了縣太爺的眼,這下這事就不好辦了。難不成,咱們還真要把她送給縣太爺做小妾去?”


    “你覺得她會去嗎?”文成隻問。


    “要是縣太爺真想收她,她拒絕得了嗎?”文耀說著,忽然他目光一閃,“不過按照這丫頭的性子,她肯定不會樂意。要是她掙紮起來,得罪了縣太爺,那樣的話……”


    “爹,您還是別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要是縣太爺就是喜歡她這股倔勁,沒弄死她哩?那她進了縣太爺的後院,一天到晚的給他吹枕頭風,那可怎麽辦?到時候咱們倆可就死定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文耀後背一涼,他立馬也冷著臉不說話了。


    文成再深吸口氣。“不管怎麽樣,咱們必須盡快把這個女人給除掉!她在這世上多活一天,咱們就要多擔驚受怕一天。”


    “現在你怎麽除啊?你雖說是個居然,可沒權沒勢的,縣太爺的閨女你又還沒娶到手。倒是那丫頭,這些日子和那個傻鐵匠一起倒騰出來那麽多花裏胡哨的東西,在龍門鎮倒是揚名了,還賺了不少錢哩!前兩天又聽說她有了身孕,那傻鐵匠還幹脆把陳老六一家子都給接上山照顧她去了!”文耀沒好氣的說道。


    “你說什麽?她懷孕了?”文成猛地一下揚高音調。


    文耀都被嚇了一大跳。“你個臭小子,突然這麽大聲幹嘛?那賤人既然都嫁給傻鐵匠了,懷孕不是遲早的事?”


    “那也不行!”憤怒排山倒海而來,文成整張臉都氣得扭曲了,“她跟著我的時候,連跟手指頭都不讓我碰。六年了,我抱都沒抱過她一回。可她和那傻鐵匠才多久?半年有嗎?她居然就……就把肚子都搞大了?”


    “舒春蘭,你可真是個蕩婦!早知道你這麽缺男人,我一開始就不該給你臉!”


    他破口大罵,一揮手把桌子都給掀了。


    “你小子發什麽瘋?”文耀被他這模樣嚇得不輕,他連忙扇了兒子一巴掌,“這天底下女人多得是,那丫頭算個什麽東西?等你以後當了官老爺,多得是比她還好的女人給你玩,你就別再想著她了!”


    “那也不行!她既然嫁給了我,那就該是我的人,一輩子都是!”文成咬牙切齒的低吼,“好你個姓鄭的,連我的女人都敢動?我一定會讓你後悔活在這世上!”


    絲絲冷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整個房間立馬都凍得跟冰窖似的。


    文耀是真被嚇到了。


    “成小子,你可別胡來!你得記住你的身份!”


    “爹你放心,我記得哩!”文成冷冷一笑,“我知道該怎麽辦,我不會暴露我自己的。至於那對男女……我會讓他們自己分開。”


    文耀才低出了口氣。“你有分寸就好。”


    一轉眼,秋天就過去了。


    山上的樹葉落下來大半,整個山頭都變得光禿禿的,就使得舒春蘭他們坐落在山上的房子更顯眼了。


    不過,天氣雖然冷了下來,可舒春蘭他們卻都過得暖呼呼的。


    反正就住在山裏,在天開始變涼開始,鄭宏就帶著山小子他們出去砍柴然後背回來壘在屋外,現在都已經壘得跟小山一樣高了。這麽多柴火,足夠他們過冬取暖。


    因為舒春蘭懷孕的緣故,加上天氣也冷了,又到了農閑時候,鄭宏除了每天一早會進去打鐵房裏忙一會,其他時候就提著一把他自己打製的刀子出去轉一圈。每次兩手空空的出去,回來的時候手裏少說也提著一隻野雞一隻野兔,有一次運氣好還獵到了一隻小野豬!


    所以他們幾乎天天都能吃上新鮮的肉。


    六叔家的幾個孩子吃著肉,心裏羨慕鄭宏羨慕得不行,喊著叫著要跟他一起出去學。鄭宏不會拒絕人,就點頭答應了。


    這一天,鄭宏照舊一大早就帶著山小子他們幾個上山去了。


    正好今天太陽不錯,舒春蘭就搬了一張椅子到院子裏,坐在椅子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給孩子做衣裳。


    她肚子裏這孩子可真一點都不老實。這才不到三個月,就已經把她給折騰得死去活來。前些日子是嗜睡,現在更好,每天吃飯也吐,喝水也吐。東西都剛進嘴,就原封不動的吐了出來。才短短四五天,她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肉又沒了。


    因為這個,舒春蘭沒少罵這個小折騰鬼。


    可是,罵歸罵。每次隻要看看肚子,她心裏就又忍不住的歡喜起來。


    畢竟,這是她的孩子哩!


    隻是孩子還小,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其實她心裏是希望生個兒子的。倒不是她不喜歡小閨女,隻是如今他們一家人的處境不好,接下來幾年肯定還有不少苦頭吃,她不舍得讓一個軟軟的小閨女來跟著自己吃苦。所以,還是生兒子吧!讓兒子跟著他爹多練練,皮糙肉厚的什麽都扛得住。


    想到以後要生出個和鄭宏一樣一樣的小子,舒春蘭又忍不住想樂。


    正偷笑著,突然山小子從外頭跑回來了。


    “嫂子,嫂子,你快跟我來!”跑進門,他一把拉上舒春蘭就要走。


    六嬸一看,她趕緊把兒子給拍開。“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不?你嫂子懷著身孕哩,你也敢這麽拉扯她?她肚子裏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看我不打死你!”


    山小子嚇得縮回手,可臉上卻滿是著急。“娘,我是有正經事!嫂子,你趕緊跟我走啊!”


    看他一臉焦急的模樣,舒春蘭二話不說,跟著他就跑。


    兩個人跑到距離他們家不遠的地方,舒春蘭就已經聽到了前頭不遠處傳過來的聲音。那膩乎乎的語氣,她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她猛地心一沉,一把甩開小山子大步走過去。


    入目所見,就看到舒春草正死死抱著鄭宏的胳膊,整個人都跟隻猴似的掛在鄭宏身上。而且,舒春草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的,都已經把整個胸脯都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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