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一時半會的,他們是找不到鄭宏他們了。


    這次去鄰鎮賣鐵器,鄭宏把家裏剩下的生鐵都給用光了。賣掉的錢暫時賺夠了工匠們的生活費,還有五十文富餘的,他們也就不急著再打了鐵器出去賣,畢竟鄰鎮也夠遠的,過去一趟麻煩得很。


    而且,舒春蘭也在考慮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回去之後的第二天,她就鄭重對鄭宏吩咐:“那些鐵器,你拿一半來打製鋤頭鐮刀菜刀那些東西,還有一半先留著,我有別的用處。”


    “好。”根本不問她一個女人家要這些生鐵做什麽用,鄭宏隻管答應。


    這一幕落在工頭幾個人的眼睛裏,他們都忍不住嘲笑他:“你說你,這麽人高馬大的一個男人,幹嘛這麽怕媳婦哩?”


    來了這裏這麽些天,他們當然已經知道了鄭宏和舒春蘭的許多事情。


    對於這對男女吧……嗯,坡子村裏頭把他們都給罵得挺狠的。要不是因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接了他們的活計,不然他們肯定不會來給這對奸夫淫婦蓋房子。可既然活都接了,定金也收了,他們就算不樂意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隻不過,隨著這些日子和舒春蘭還有鄭宏打交道下來,他們又赫然發現——這兩個人哪有村裏人說得那麽壞?


    鄭宏是個傻大個不假,而且一天到晚的被舒春蘭給指使得團團轉。不過,舒春蘭這個小姑娘人也隻是精明了點、膽子大了點,根本一點都不淫蕩好嗎?反倒她手腕厲害著呢,蓋房子的事情她一開始不懂,可在圍著新打出來的地基轉了幾圈後,現在她就已經能很明顯的看出他們事情裏的漏洞了。更別提,這個小姑娘也大方得很,每天給他們吃飯管飽,雖然頓頓都是糙米飯,可好歹菜裏有肉啊,一人一頓至少兩大塊,那是叫所有人都吃得心滿意足,幹起活來都精力十足。


    她給錢也爽快,一開始說好了多少就是多少,從來不討價還價,也不隨便抹零。而且,隻要不涉及到原則的時候,她總是笑眯眯的,人又爽快,真是叫人打從心底裏喜歡。


    時間一長,大家都管她春蘭妹子春蘭妹子的叫上了,她也大大方方的應了。


    隻不過,現在看到鄭宏跟個孫子似的對她唯命是從,他們作為男人的自尊心還是忍不住抬頭。


    不過,不管他們怎麽說,鄭宏隻是沉聲回應:“我爹說,怕媳婦是美德。”


    “哈哈哈!”


    工頭一群人頓時都被他給逗笑了。


    “你爹說得沒錯,怕媳婦就是、就是美德!”一群男人紛紛點頭,“那你以後就好生護著你媳婦吧!能娶到這麽個媳婦,這可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那是當然。”這一次,鄭宏一臉認真的點頭。


    一群男人看在眼裏,又都忍不住放聲大笑。


    在這麽一片歡樂祥和的氛圍之中,他們的新房子終於蓋好了。兩進的大瓦房,後頭三間房,前麵一個大院子,院子裏還專門辟出一半的地方作為鄭宏的打鐵房。


    等新房蓋好,一應家具也都打好搬進來了。


    舒春蘭爽快的給他們結了錢,工頭就帶著人心滿意足的走了。


    到這個時候,山上赫然已經換了一副景象。


    現在都已經入秋了,山上的綠葉漸漸開始發黃。但在這一片黃綠色中,這一棟紅磚綠瓦的屋子就顯得格外的顯眼。


    舒春蘭站在外頭看著這麽一棟簇新的大宅子,她也歡喜得不行。


    這就是她的家哩!以後她的容身之處,她也是有家的人了!


    “今天是個好日子。走,咱們去買點酒肉,回來好好慶賀慶賀!”繞著宅子前前後後轉了好幾圈,一直到看夠了,舒春蘭又興衝衝的拉上鄭宏。


    鄭宏不疑有他的跟著去了。


    村子裏有釀酒的,但是坡子村他們是不打算進去了。兩個人快步走到了幾個村子之外的天良村,那裏的沒幾個人認識他們的。正好那裏也有一個小酒館,兩個人就買了一大壇,鄭宏抱著,興衝衝的往回走。


    結果,剛進到村子裏,迎麵就遇到了一群人——還是熟人。


    當看清楚來人是誰,舒春蘭就站住腳不動了。


    對麵,舒春草還有舒春花舒春陽姐弟幾個走了過來。看到他們,舒春草笑眯眯的過來打招呼:“喲,春蘭呀,好久不見了,我看你現在過得還挺不錯的?那我就放心了。本來之前聽說你被文家休了,我還擔心你想不開尋短見哩!”


    說著,她目光就落在了舒春蘭身後的鄭宏身上,立馬裝模作樣的問:“對了,他是誰?”


    “哎呀姐姐,你還不知道吧?這個人啊,就是舒春蘭的奸夫!舒春蘭能從坡子河裏爬出來,還多虧了他哩!這兩個人就是王八看綠豆,互相看對了眼,現在就這麽不明不白的住在一起,還把家給安在深山老林裏。哎,他們居然還從黃家訛了一大筆錢,在山上蓋了棟大房子。看樣子,這對後男女是打算繼續在山上鬼混、惡心咱們了哩!”舒春花上次被鄭宏給掛在樹上,被人當猴看了半天,受盡了村裏村外人的嘲笑。她早懷恨在心,現在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她立馬就酸溜溜的挖苦起舒春蘭和鄭宏兩個人來。


    不過,說話的時候她還是躲在舒春草背後。


    舒春草聽了,她就忍不住搖頭低歎了口氣。“哎,春蘭你叫我說你什麽才好?”


    “那你就別說了。”舒春蘭打斷她。


    舒春草一怔,眼底迅速劃過一抹不悅。


    不過等抬起頭時,她眼中又滿滿都是關心。“春蘭啊,咱們好歹姐妹一場,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你這麽糟踐自己。你看看你,好好的秀才娘子不當,幹嘛要和這種人混到一起?而且你看看你現在都淪落到什麽地步了?我真是要為你急死了!”


    “有這個時間,你還是先為你自己著急著急吧!”舒春蘭沒好氣的回應,“你那個大兒子的親爹是誰,弄清楚了嗎?”


    “你、你又在胡說些什麽!”舒春草立馬臉一變,“舒春蘭,你可別給臉不要臉!”


    “到底是誰給臉不要臉?”舒春蘭輕笑,“舒春草,這事別人不知道,你還當我不知道哩?當初你爹娘的確是想把你送到文家當童養媳,可沒想到就在要把你送去文家前一個月,你在村子裏和舒天一偷情的時候被你爹給活捉了!你爹再想攀附文家,也不敢送一個不清不白的女兒過去,所以才匆忙給你找了個人家嫁了,文家的好事才輪到我頭上的。而你哩?嫁到婆家才半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出來,雖然你們一家子都到處說著孩子是早產,可隻要明眼人看看那個孩子,心裏當然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不然,也不至於你這個兒子都這麽大了,你們一家子還都私底下管他叫野種哩!”


    “小賤貨,我撕了你的嘴!”舒春草氣得渾身發抖,大喊著就要衝過來打她。


    以前在舒家的時候,他們就沒少因為一件小事打起來過。隻不過,當時舒春蘭隻有一個人,他們卻有姐弟好幾個,所以打起架來總是舒春蘭落下風。回頭等長輩知道了,他們也都一股腦的把責任推到舒春蘭身上,到頭來被打被罵的又是舒春蘭。


    雖說這些年因為兩個人各自嫁人,她們都好久沒打架了,但多年的習慣還是讓舒春草立馬就做出了這個決定。


    隻可惜,她剛抬腳朝舒春蘭那邊撲過去,就察覺到眼前一陣疾風掃過,吹得她閉上眼。


    再等睜開眼,她跟前已經矗立起了一座鐵塔一般高大健壯的身軀。這個身軀四周還不停散發著一陣一陣的寒意,凍得她胳膊上雞皮疙瘩都爬起來一大片。


    這個人,自然就是鄭宏了。


    舒春草這些年在婆家也學會了察言觀色。一看鄭宏這姿態,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不好對付。


    她趕緊後退幾步,可還是忍不住扯著嗓子汗:“舒春蘭,咱們女人的事情,你自己不出麵,叫個男人出來對付我們是什麽意思?你是還嫌你這個奸夫不夠顯眼嗎?”


    “那還用說?他們本來就是一對奸夫淫婦嘛!”舒春花又忍不住小聲的罵。


    “你說他是奸夫了?”舒春蘭對這個稱呼很不滿意。


    不管她們怎麽罵她,她都無所謂。可是,鄭宏不行!他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她不許有人這麽汙蔑他!


    “那不然哩?你們還能是什麽關係?”舒春陽也冷笑。


    “他是我男人。”舒春蘭毫不猶豫的回答。


    “你說什麽?”這下,輪到舒春草幾個人怔愣了。


    舒春蘭慢步走到鄭宏身邊,她一手挽上他的胳膊。“咦,你們不知道嗎?三個月前在縣城公堂上的時候,我們就已經當眾宣布要成親了,當時黃家去了那麽多人,他們都聽到了呀,難道他們回來沒說?”


    說話的時候,她還抬頭衝鄭宏微微一笑。“我們之所以急著蓋房子,也是為了成親。你說是吧?”


    “是。”男人點頭,順勢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舒春蘭一愣,趕緊想要把手給抽出來,可又哪裏還抽得動?


    男人掌心裏的火熱傳遞到了她手心裏,頓時燙得她小心肝兒都一陣亂蹦。


    舒春蘭突然發現,自己像是給自己挖了個坑,還自己義無反顧的跳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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