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奔出樓去,坐到車上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去哪裏。


    今晚這樣的意外來得太突然,讓她驚慌失措,不知道怎麽處理了。


    深吸幾口氣,平靜了心情,她才低頭去翻自己的手包,然而,手機沒有帶出來。


    她想了想,下車往小區外走去,喝過酒的人怎麽還能開車呢?她打車直奔了許姨的家。


    給她開門的是柯雪晴,帶著一臉的睡意很吃驚:“佳音,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佳音苦笑:“來找你收留,雪晴姐。”


    下半夜,佳音躺在柯雪晴的床上把今晚和何亦彬差點出事的過程說了說,柯雪晴一拍腿:“何亦彬竟然還幹了這種事!”


    佳音苦著臉:“我想,大概他也是喝醉了吧。”


    柯雪晴又問:“你怎麽和他喝起酒來?你和赫連正雲今晚不是在羅薩餐廳見麵的麽?”


    神色黯黯,佳音又把自己和赫連正雲的爭吵大略的說了說。


    柯雪晴凝眉思索片刻,道:“我覺得,赫連正雲忽然這麽強烈地反對你和何亦彬再住在一起,是有緣由的,之前你不就跟何亦彬住一起嗎,他怎麽沒反對?”


    “你覺得是什麽緣由?”佳音問。


    “我說不好,這事你最好還是去問赫連正雲。”柯雪晴回答,她撫住佳音肩膀勸,“我覺得,你還是搬出來吧,和何亦彬怎麽也是不會有結果的,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越是久了越容易出事。你說,今晚你要真跟他出了什麽事,你和赫連正雲怎麽辦?”


    佳音聽了,臉色沉重,抿唇不語。


    第二天,佳音打車去公司,在辦公室看到了何亦彬。


    不知道是因為昨晚喝酒太多,還是睡眠不好,他的氣色不大好,神色鬱鬱的。


    看見佳音,他立刻露出懇切的神色:“對不起,佳音,昨晚是我的錯,我不該找你喝酒的。”


    佳音低頭,輕聲說:“亦彬,我覺得,我還是搬出來住比較好。”


    何亦彬臉色黯淡下來,沉默了會說:“不管你怎樣決定,我都支持,隻要你高興就好。”


    隻要你高興就好……


    這句話是何亦彬最常跟佳音說的,如果有愛,這句話就是最貼心的情話,可如果沒愛,這句話就是沉重的負擔。


    佳音不知道如何回答,彼此沉默了幾秒,後來何亦彬問她:“媽媽突然不回家了,愛嘉那邊,你要怎麽說?”


    提到愛嘉,佳音的心裏就有點小小的刺痛,低頭想了會,她回答:“就跟愛嘉說,媽媽工作很忙顧不上回家了,如果想媽媽了,找爸爸帶她跟媽媽約好,來看媽媽。”


    何亦彬點頭:“也隻能這麽說了……”


    下午,佳音就坐何亦彬的車回家了,準備收拾點衣物先搬出去。


    在車上,何亦彬輕聲問:“你真的要這麽著急就搬嗎?我不會再對你怎樣的,你相信我——”他說著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自嘲一笑,“我的腿這樣,也不能對你怎樣……”


    他的語調,他的口氣,無不讓佳音感到難過。她不敢看他,不是因為昨晚的事,大部分是出於愧疚。


    是自己的錯,讓這個男人這麽幾年都心係在自己的身上,都怪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情感能力。如果能夠早點確定自己始終還是放棄不了赫連正雲,她也不至於耽誤他至今。


    這將近四年的時間,這個男人為自己付出太多了,正因為如此,佳音更加不想再問他電話的事情。


    都要分手了,不要再給彼此留下尷尬吧,不管他做過什麽,她都可以原諒,因為他做過的那點小錯事跟他給予自己的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亦彬,你不要這麽說,就算我搬出去了,你依然還是我的好哥哥,我依然還會做好向榮集團的副總裁。”佳音輕聲對他說。


    何亦彬笑起來,對她張開雙臂:“最後一個溫暖的擁抱,可以嗎?”


    佳音笑笑,彎腰下去擁抱住他。


    其他的衣物等著找到住處再來拿,佳音帶了一包簡單的衣物開車去了柯雪晴家。


    車子駛離的時候,她從後視鏡裏看到何亦彬落寞的身影,他坐在輪椅上,從來沒有這麽一次,她覺得他如此憔悴和無助。


    她禁不住地歎口氣,感慨,自己和他幾年的糾葛最終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人生無常,或喜或憂……


    為了迎接佳音的到來,柯雪晴還特意把自己的房間整理了下。當晚,柯雪晴非要拉佳音出去吃飯,佳音沒法,隻好跟著她去了。


    到了餐廳,佳音就看到了赫連正雲,立刻轉頭看向柯雪晴。


    柯雪晴“嘿嘿”笑兩聲,說:“那啥,我忘記了,我家邵醫生今天約了我,不好意思,允許我重色輕妹一把哈!”說著就走了。


    佳音轉頭看向赫連正雲,想起那晚和他吵架的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回身就走。


    赫連正雲站起身快步走到佳音的麵前,高大的身體擋住了她的去路。


    “都來了,吃了飯再走。”他聲音低醇,拿出低姿態。


    佳音沉著臉,咬著嘴唇,不答話。


    他輕歎口氣俯身下來,在她的臉頰上輕啄了一口。


    佳音呆呆的,捂著被親的地方,抬頭望著他。


    他笑,眸子裏的光芒十分的璀璨迷人:“不吃飯,我是不會讓你走的。”依然是霸道,但卻讓人心裏甜蜜。


    佳音軟化了,任由他拉著自己坐到桌邊去。


    服務員很快上了菜,佳音看菜,都是自己喜歡吃的,心裏有點小欣喜,但臉上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赫連正雲給她夾菜,自顧自的說:“那晚我給你打電話了,是何亦彬接的。”


    佳音心裏一跳,抬眼望著他。


    他笑笑:“你還不如柯雪晴了解我。”


    佳音愣愣。


    他又說:“柯雪晴說得對,必須解釋的時候就要解釋。那晚,何亦彬接了我給你打的電話,並沒有告訴我伯母情況不好,隻說你睡了,不便打擾,就掛了電話。”


    他頓了頓,看著佳音的眼睛:“這就是我為什麽非要讓你搬出來的緣故,他明知道你的母親狀況不好,也不告訴我,導致我們兩人產生嫌隙。”


    佳音默默,雖然隱約猜出是這回事,但真聽赫連正雲說出事實,心裏還是很難受。


    何亦彬從來不是那種人,因為她做了不太好的事,不知道是她的錯,還是他的錯……


    “你給我打的電話,是碧絲掛的,她後來還幫我關機了,沒有告訴我。”赫連正雲接著解釋。


    佳音冷笑:“你知道是她就好,碧絲也不是你想的那麽好。”


    赫連正雲握住她的手,凝視著她:“明知道是何亦彬,你不是也沒有斥責他嗎?你對何亦彬是怎樣的情感,我對碧絲就是這樣。畢竟——”


    他頓了頓,歎息,“畢竟她為我付出太多,還救了我一次。如果是你救我,我不會有心理負擔,那是因為你是我的女人,我們之間隻有義無反顧沒有人情。”


    他很少開誠布公的說這麽多,最後這句“我們之間隻有義無反顧”終於打動了佳音。


    反握住他的手,佳音露出笑容,這一笑,泯了恩仇。


    看見佳音笑,赫連正雲也笑起來,他的笑容從來都是魅-惑的毒藥,迷得佳音五迷三道。


    兩人終於甜蜜的享用了一頓晚餐,然後赫連正雲開車帶著佳音去了柯雪晴的那間出租屋,這屋子是赫連正雲作為麥克的時候從佳音的手裏租到的。


    “你暫時住在這裏。”他將佳音拉進屋。


    佳音噘著嘴:“不要,碧絲也在這裏住。”


    “她暫時不會來住了,以後也不會來住。”赫連正雲篤定地說。


    “什麽叫以後也不會來住?”佳音盯著他的眼睛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勾起唇角,用手指點下她的鼻尖:“她出院之後自然住到她的住處去,這裏是我和你的地方。”


    這回答總算讓佳音滿意了。


    他低頭吻吻佳音的唇角,佳音心兒蕩漾,伸手攀住了他的脖頸。


    幽深的東西在他的眸子裏蕩漾了下,他的聲音就沙啞起來:“今晚就別走了。”


    “不要,我要回——唔……”佳音話沒說完就被某人炙熱的嘴唇堵了回去。


    赫連正雲將佳音抵在牆上熱烈地吻,彼此體內的荷爾蒙激烈爆發,吻著吻著,他就不再隻滿足於唇舌的歡愉,將佳音打橫抱起往房間走去。


    剛剛將佳音放在床上,他的手機就響了。


    赫連正雲頓了下,沒有理會,繼續他的動作,然而手機鈴聲不依不饒,似乎不等他接了不罷休。


    反複響了好幾聲之後,佳音輕笑著推了他一把:“去接吧。”


    他皺著眉頭滿心不樂意地接通按了免提,這邊還繼續把臉埋在佳音的脖頸上。


    電話那邊響起清脆的女聲:“赫連先生,我是傳染病醫院的護士,碧絲小姐的病情發生反複,現在雙下肢沒有知覺了,她拜托我給你打個電話。”


    赫連正雲的動作頓住了,繼而猛的一下,從床上起了身。


    佳音抬頭望著他,不說話。


    他掛了電話,露出歉意,還沒說話,佳音就搶著說了:“我知道,你去吧。”


    “隻要她沒事,我立刻就回來,你等著我。”他一邊說一邊整理扯開的領口。


    佳音笑笑不說話,等著他離開之後,一翻身找個舒服的姿勢在床上睡了。


    是睡的姿態,但怎麽可能那麽容易睡著?


    何亦彬也許不是問題了,但碧絲現在成為了梗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她一天不好,赫連正雲一天不得解脫,她心裏一天不安穩。


    碧絲果然不是那麽容易好的,第二天佳音下班回來,赫連正雲不在,第三天依然不在。


    第四天,佳音去上班,因為有個問題要跟何亦彬討論,就去他的辦公室找他,誰知他不在。


    “何總今天請假了。”秘書告訴她。


    佳音詫異,何亦彬一般不請假,是有什麽事了嗎?


    她撥通何亦彬的電話,半天他才接通,電話那邊有點嘈雜。


    “亦彬,你怎麽請假了,是哪裏不舒服嗎?”佳音問他。


    他聲音有些短促,回答:“不是我,是愛嘉,她好像非常不舒服。”


    一聽愛嘉不舒服,佳音頓時緊張:“怎麽不舒服了?”


    “她昨晚就發燒了,渾身無力,精神非常不好,所以我帶她來醫院看看,現在正在做檢查。”


    “在哪個醫院,我馬上就過去。”佳音立刻說。


    半個小時後,佳音趕到了仁愛醫院,彼時,愛嘉已經住院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


    幾天不見,愛嘉的小臉似乎瘦了一圈,原本又黑又大的眼睛,現在也變得虛弱無神。佳音進了病房,她甚至都沒有反應。


    看見這樣的愛嘉,佳音的心裏疼得要死,上前將她給摟住了,問何亦彬:“到底是怎麽回事?”


    何亦彬聲音很輕的回答:“醫生說,愛嘉這是急性腎衰竭。”


    “腎衰竭!她這麽小,怎麽會腎衰竭!”佳音的聲音不由的大了。


    “腎衰竭”這三個字是她生命裏最可怕的三個字,當初媽媽就是被這三個字判了死刑的,現在愛嘉竟然也跟這三個字扯上了關係。


    “我也不知道,醫生隻說,這個的原因很多……”何亦彬臉露悲傷之色。


    深吸口氣,佳音穩住心神,問他:“那現在怎麽辦?”


    “醫生說積極治療是有可能好轉的。”


    佳音聽到這話才稍稍鬆了口氣。


    讓何亦彬看著愛嘉,她正準備去再仔細問問醫生,愛嘉忽然間清醒過來,看見媽媽來了,死死抱著佳音不鬆手。


    佳音心裏又疼又澀,隻好把愛嘉抱在懷裏,哄著她睡覺。


    愛嘉慢慢平靜下來,在佳音的懷裏睡著了,但是睡著了也怕媽媽走了似的,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一刻也不鬆開。


    佳音隻好就這麽摟著她,陪著她,哄著她,心裏疼得要死。


    晚上的時候,何亦彬去買飯,赫連正雲給佳音打過電話來:“你去哪了?”


    “愛嘉病了在住院,我在陪她。”佳音回答。


    赫連正雲沉默了半天,問:“在哪個醫院?”


    “仁愛醫院。”


    赫連正雲再沒多說什麽,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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