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感謝你們倆,讓我不得不蘇醒過來。”他笑道。


    佳音臉紅紅的:“是她先動的手……”


    “沒想到碧絲也有這樣的時候。”他輕歎口氣說。


    這樣的感慨,讓兩個人都一時無語,某種沉重的東西壓在心頭。


    佳音不說話,赫連正雲看著她,最後說:“過去的事情我全部都記起來了,包括這半年。”


    佳音抬眼望著他,等著他說下文。


    他握住她的手,聲音放柔:“畢竟碧絲照顧我半年,我不能太強硬。放心,我會慢慢跟她說清楚的。”


    心裏酸酸的,佳音點頭:“我知道。”


    “你和何亦彬——”赫連正雲問。


    “我和他早就說清楚了,之所以還對外宣稱是夫妻,隻不過是為了孩子。”佳音趕忙回答。


    赫連正雲笑:“你緊張什麽,就算不解釋,我也懂你。”


    佳音對他笑笑:“等你好了,我就搬出來。”


    彼此說笑幾句再看時間,已經是下午,赫連正雲拉住佳音:“我餓了,出去吃飯。”


    佳音愣愣地看著他:“你的身體真的沒事了,剛剛蘇醒就可以隨意走動?”


    “我就是腦袋被震蕩了下,昏迷的這幾天,身體也養好了,不然還能跟你做床上運動?”他俯身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吹氣。


    佳音紅了臉推他一把,跟著他走出病房去。


    他們在護士站看到了呆坐著的碧絲,佳音從來沒看見她這麽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倒有點不忍起來。


    雖然碧絲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她對赫連正雲還是一片真心的。


    赫連正雲轉頭對佳音說:“你先出去等我,我跟碧絲說幾句話。”


    佳音二話不說就出去了。


    她在外麵等了大概有十來分鍾,赫連正雲出來,佳音好奇地問:“你跟她說了什麽?”


    “我說我明天就出院。”


    “她怎麽說?”


    “她能阻攔嗎?她就說祝我幸福。”


    “她知道你恢複記憶了是嗎?”


    “在我留你下來的那一刻,她應該就知道了。”赫連正雲回答。


    第二天,佳音早早的就來接赫連正雲出院,她到的時候,赫連正雲已經穿戴整齊,碧絲也在。


    碧絲大概是沒睡好,臉色有點發白,眼下兩片黑。


    看見佳音,她勉強一笑:“我來接正雲出院,你沒意見吧?”


    “我當然沒有。”佳音大度回答。


    三個人出了醫院,佳音的車子就停在醫院外路邊,赫連正雲走在前麵,率先往她的車子走去。


    就在這時,馬路上突然衝出來一輛車,朝著赫連正雲的方向就撞過來。


    車子出現得突然,速度又十分的快,佳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碧絲發出一聲尖銳的高喊:“正雲,小心。”


    接著,佳音就看見碧絲飛奔而去,猛的將赫連正雲一推。


    赫連正雲倒是被推開了,她自己的身體則像斷線的風箏被拋出去老高,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撞人的車子一絲也不停留,呼嘯著疾馳而去,轉瞬間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佳音和赫連正雲也顧不上去看肇事車輛,先奔到碧絲身旁。


    碧絲躺到在地上,已經失去了意識。


    赫連正雲俯身探了一下她的呼吸,然後便將她打橫抱起來,轉身往傳染病醫院裏麵跑。


    佳音跟在身後,直奔進了急診室。


    他們在急診室搶救室外等了大約一個小時,醫生出來了:“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她的腰椎受了傷,需要好好臥床休息,不能受力,不然很容易引起腰椎骨折導致癱瘓。”


    赫連正雲點頭:“她身體其他方麵沒問題吧?”


    “其他問題不大。”醫生說著,搶救室的門打開了,碧絲躺在床上被護士給推了出來。


    赫連正雲想要跟著推車走,又想要跟醫生說話,佳音趕忙說:“我先跟著去,你跟醫生再問問病情。”


    見他點頭,她快走兩步跟了上去。


    碧絲出於半迷糊狀態,送到病房裏之後,口中喃喃呼喚著赫連正雲的名字。


    護士要把她從推車上搬到病床上,卻因為人手不夠,搬不動,對佳音說:“我們還是等著男家屬來了再搬吧,她是腰受了傷,不比其他。”


    佳音隻好點頭。


    過了會赫連正雲就來了,護士對他說了搬運的注意點,他就上前,俯身將碧絲抱在了手上。


    那個時候,原本昏迷的碧絲似乎感應到他,忽然睜開眼睛來,癡癡凝望著他的麵孔:“正雲,你來了……”


    赫連正雲點頭:“我在,你別動,我抱你上-床。”


    她乖乖地窩在他的懷裏不動了,口中說:“別離開我了……”


    赫連正雲沒答話。


    她激動起來,抬頭似乎要掙紮,赫連正雲趕忙說:“好,我不離開你,你別亂動,你的腰椎現在十分危險。”


    聽到赫連正雲的許諾,碧絲這才安靜下來。


    等著赫連正雲把碧絲放到床上,她就握著他的手死活不鬆開了,赫連正雲因為感念她是為了救他受的傷,也就沒有強行把手抽出來。


    佳音不是那種心眼小的人,但看到這樣的情景,心裏還是忍不住酸溜溜的。


    中午佳音去買了飯菜送到病房來,碧絲很虛弱,竟然一步也不讓赫連正雲離開。


    下午的時候,佳音百無聊賴,想著要不要先回去,手機忽然響起來。


    接通之後,那邊是個清脆的女聲:“佳音是吧,我是仁愛醫院高級vip病房的負責護士。”


    一聽這,佳音渾身的細胞都緊張起來:“是啊,怎麽了?”


    媽媽就在仁愛醫院的高級vip病房,想來他們給她打電話應該就是媽媽的事。


    “你的母親班鳳華中午的時候有了要蘇醒的跡象,你要不要來看看?”護士說。


    佳音頓時激動:“是嗎,我當然是要去的,我這就去!”


    掛了電話,她去病房把母親要蘇醒的事情跟赫連正雲說了,就離開了傳染病醫院。


    開車往市裏去,走了五分鍾,天色忽然大變,烏雲密布的下起雨來。夏天的天就像是孩子的臉,真是說變就變啊!


    但大雨絲毫也改變不了佳音愉快的心情,媽媽要醒了,要醒了耶!


    刷起雨刮,打開音樂,頂著大雨,佳音開車往市裏去。大約開了有半個多小時,到了仁愛醫院。


    仁愛醫院的停車場是地上的,佳音沒帶傘,她運氣不錯,停到一個離醫院大樓比較近的位置,下了車,她一路小跑著奔進樓裏,衣服濕了點。


    直奔vip高級病房,剛剛坐電梯上去,就看見何亦彬坐在輪椅上,愛嘉坐在他的腿上,正朝著她母親的病房方向而去。


    何亦彬半邊身體被淋濕了,愛嘉則沒事,愛嘉的手裏還拿了一把收起的小花傘。


    看來他們也是剛來,用了愛嘉的小花傘擋雨來著。


    佳音走上前去:“愛嘉!”


    愛嘉回過頭看見是媽媽,立刻高興地從何亦彬的膝蓋上跳了下來,撲到了佳音的懷裏:“媽媽,你來啦!”


    “你們怎麽來啦?”佳音問。


    “爸爸說帶我來看外婆,說外婆睡了一個長長的覺現在醒過來了。”愛嘉回答。


    佳音看向何亦彬:“醫院給你也打電話了?”


    何亦彬笑答:“是啊,這個高級vip病房是我聯係的,當然會通知我一下,所以我帶愛嘉來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拽了拽襯衫的衣領,大概是濕了,貼在身上有點不舒服。


    佳音看著他右邊臉濕了的那幾縷頭發,心裏生了感動,說:“下這麽大的雨,你們也不帶個大點的傘。”


    何亦彬笑:“愛嘉有把漂亮的小花傘,一直盼望著能下雨呢,今天終於下雨了,她死活要用。沒事的,天氣熱,濕了一會就幹。”


    他朝前麵看一眼:“我們別在這裏聊天了,趕緊去看看媽媽。”


    從半年前把班鳳華從縣城接回來之後,他就一直稱她為“媽媽”,現在他叫得順嘴,佳音也不好非要糾正。


    她點點頭,抱著愛嘉,三個人加快步子進了班鳳華的病房。


    班鳳華躺在病床上,雙目安詳地闔著,佳音本以為進來就能看見蘇醒的母親,現在看見她這樣,頓時有點失望。


    仿佛感覺到佳音的心情,何亦彬柔聲安慰:“護士說她有蘇醒的跡象,未必就是立刻蘇醒了,蘇醒過來也有個過程,對吧?你跟媽媽多說話,我想她肯定就能醒過來的。”


    受到他的鼓勵,佳音點點頭,走到母親的床邊坐下了。


    她握住母親的手,柔聲跟她說話:“媽媽,你快點醒過來吧,女兒等了好久了。”


    愛嘉也過來,用柔糯的聲音對班鳳華說:“外婆,雖然愛嘉沒有見過你,但是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外婆,媽媽好希望你醒過來,外婆你別睡懶覺啦!”


    孩子的話是最童真有趣的,那一句“懶覺”讓佳音和何亦彬都笑起來。


    他們在班鳳華的病房裏一直待到傍晚,佳音打算今晚不走,何亦彬要去買晚飯。


    外麵的大雨變成了小雨,佳音看著他的輪椅有些不忍心:“算了,就在醫院的食堂買點吃的算了。”


    何亦彬堅定搖頭:“食堂裏的飯菜沒營養,我去買。”不顧佳音的勸阻,他堅持冒雨出去了。


    佳音看著他的背影,心裏很複雜。


    他真希望這個男人對自己不要這麽好,那樣,提出搬出去這樣的要求可能她還好意思開口點……


    何亦彬離開,愛嘉閑不住的跑去護士站賣萌了,佳音獨自在房間裏握住媽媽的手看著她。


    聲音輕輕的,她述說著自己思母的心情:“媽媽,現在赫連正雲回來了,以後我還要讓他把兩個孩子也接回來,女兒現在一切都安穩了,就差你了,媽媽,你快點醒過來!”


    想起年少時自己和媽媽相依為命的日子,她的心裏感慨而酸楚,不由落下淚來,淚水滴落在班鳳華的手背上,她的手背陡然間顫動了下。


    佳音心裏一跳,握緊了她的手,輕喚:“媽媽,媽媽你醒了是不是,媽媽,你睜開眼睛看看女兒!”


    班鳳華的眼皮開始顫抖,眼珠在眼皮下來回的滑動著。


    佳音激動地站起身,將自己的臉靠在班鳳華的臉頰上,急切地喚:“媽媽,我是佳音,你睡的時間太久了,你醒醒,醒過來看看我!”


    說完,她就屏住呼吸盯住了母親的眼睛。


    班鳳華的眼皮開始緩緩的抖動,再然後,慢慢地睜開了,目光有點無神的落在她的臉上。


    佳音熱淚盈眶地看著她,邊哭邊笑:“媽媽,你醒啦!”


    班鳳華沒有反應,隻是愣愣地看著她。


    佳音揉著她的手心,溫柔地笑著說:“媽媽,我知道的,躺了三年多,突然醒過來還需要適應,我不著急,你也不用著急,慢慢適應,好嗎?”


    班鳳華看著她不說話,但是目光卻開始慢慢聚焦。


    佳音就這麽保持著帶淚的微笑看著她,彼此對視了大概有一分多鍾,誰也沒說話。


    到最後,班鳳華闔動嘴唇開了口,聲音卻格外的微弱低啞:“佳……音……我的女兒……”


    “是我,媽媽,你醒了真好!”在聽到媽媽喚自己女兒的刹那,佳音淚如雨下,握著媽媽的手背放在嘴唇上吻了又吻。


    班鳳華無力地扯動嘴角笑了下,重複她的話:“是啊,真好。”


    佳音控製不住地俯身下去,將班鳳華緊緊抱住了。


    愛嘉奔回來,正好看到佳音抱住班鳳華,拍手笑:“媽媽,外婆醒啦,太棒啦!”


    班鳳華看見愛嘉,露出詫異的表情,問:“天……兒呢,天兒……回來了嗎?”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三年多前,天兒和昊天被接走那個時刻。


    佳音勉強一笑,將愛嘉拉到班鳳華麵前,對她說:“愛嘉,跟外婆問個好。”


    愛嘉大大方方的跟外婆打了招呼,還把自己老一套的自我介紹說了一遍給班鳳華聽。


    當聽到她的父親叫何亦彬的時候,班鳳華露出不解的神色。


    佳音對愛嘉說:“你去樓梯口等著爸爸,他上來了,第一時間告訴他外婆醒了。”


    愛嘉笑嘻嘻地應了跑出去。


    佳音這才握著母親的手,把三年前的事情跟班鳳華說了。


    班鳳華靜靜聽完,歎息一聲:“真是造化弄人啊,不過現在赫連正雲回來了,這也算是完美結局。”


    佳音點頭不語,何亦彬和愛嘉的說話聲從外麵一路飄進來,兩個人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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