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生,便是眾多百姓起身上工的時候。


    大戶人家的下人們早早就開始為主人家醒來做準備,普通百姓更早起來擺攤,洗漱出門的大有人在。


    陳屠夫就是早起擺肉攤的一員,他家兩個孩子,妻子現在肚子裏還有一個。大兒子已經跟在他身邊打下手,隨時可以接替他的生意。二丫頭原是一直養在家裏,和妻子一起照顧豬圈,給家中男丁洗衣做飯的。自蛛禍經曆了在司夜府治療再到康複被領回家,陳屠夫對二丫頭的看法就不同了。


    他親眼看到往日木納少言的二丫頭自司夜府回來後,人變得精神了很多,有次家中小豬生病,連他也找不到原因,不知如何是好,已經做好把小豬隔離宰殺的打算。


    二丫頭突然上前,觀察小豬口齒體表,然後說了個藥材可治。


    陳屠夫起先不相信,可想到平日裏在街坊鄰居那聽說自司夜府接回來的孩子如何如何,二丫頭說的藥又不貴,就給錢讓大兒子去買。


    大兒子買回來被二丫頭泡水給小豬喂下,就見小豬先是嘔吐,沒多久後就能恢複精神站起來了。


    陳屠夫一家子大吃所驚,他問二丫頭怎麽做到的。


    二丫頭搖頭:「就是知道了。」


    陳屠夫的妻子喜出望外,「神靈庇佑,這是神靈庇佑啊!我們的二丫怎麽說也曾做過仙童的。」


    事實擺在眼前,陳屠夫和陳大子也不得不信。


    之後麽多久,陳屠夫又發現二丫頭又一變化,她力氣竟堪比長她五歲大的陳大子。


    陳二丫拿著的剁骨刀,剁起豬肉骨頭來,劈裏啪啦就把陳大子的工作完成了。


    這些變化,叫陳屠夫夫妻看得又驚又喜,陳大子也羨慕極了,喃喃說:「這就是因禍得福,同樣是被咬了,我差點去了半條命,二丫卻有這樣的福報。」


    他娘拍了他腦子一巴掌,「都快到娶媳婦年紀的人了,還跟妹妹計較這些!」


    陳大子捂著腦袋說,「我不是跟二丫計較,我就是羨慕,羨慕一下怎麽了。」


    因為陳二丫的這些變化,令陳屠夫一家對她的看法有了不同,以前想著把她養在家中幹活,日後及笄就相一門好親事把人嫁出去便是最好的安排,如今則有了更大的期待。


    之後司夜府開辦夜遊班,陳二丫主動說想去上學,陳屠夫沒考慮多久就答應了,陳大子又是好一陣羨慕,忍不住說:「爹,我也想去。」


    陳屠夫說:「你都多大年紀了,去什麽去,那是給孩子啟蒙的。」


    陳大子說:「我也沒多大年紀。」


    他娘說:「羞不羞。」


    陳大子鬱悶不已,埋頭扒飯。


    隔天陳二丫被送去夜遊班很順利,本就是曾經在司夜府接受過治療的孩子,都會被司夜府優待。


    而上了一堂夜遊班回來的陳二丫又給陳屠夫一家帶來驚喜。


    陳二丫說:「司夜府招藥童,我考過了,白天去司夜府藥田工作每天可日結工錢,還包兩頓吃食。」


    陳大娘驚訝問:「一日的工錢多少?」


    陳二丫說了個數字,又讓陳屠夫一家驚住。


    陳屠夫說:「這都比得上我賣一天豬肉的一半了!」


    陳大娘說:「人家還包吃食,若一日待在司夜府便可一天隻拿錢,不用花銷!」


    一旁陳大子滿臉落寞。


    陳二丫望向他,「哥哥也可以去申請上夜遊班的。」


    陳大子猛地抬頭。


    陳屠夫和陳大娘驚訝。


    陳二丫說:「我看到夜遊班有比哥哥大的人,連夜遊使每晚也要去夜遊班學大字呢。」


    難


    得陳二丫說這麽多話,「我問了小雲,她說隻要過了申請的,不管多大年紀都可以去上學。我放學時還看到了白發爺爺,他們說那是府學上的胡夫子。」


    陳大子越聽越興奮,他感激望著妹妹,隨即殷切看向陳屠夫。


    陳屠夫神色猶豫。


    陳大子爭取道:「夜遊班每日晚時才開始,不會耽擱白日做工。」


    陳屠夫說:「晚上要為白日做準備,你也去上學,家中就留你娘一人多辛苦。」


    陳大子興奮的表情暗淡下去。


    這時陳大娘說:「就讓大子去,我沒什麽辛苦的。」


    陳二丫跟著說:「我可以為家中賺錢了,讓哥哥上學。」


    陳大子感動的望著妹妹,然後又看陳屠夫。


    麵對三人的注視,陳屠戶點了頭。


    換來大兒子喜出望外的燦爛笑容。


    這日後,陳屠夫家中生活並未因節奏改變而混亂,反而更輕鬆。


    無論是二丫頭還是大兒子的臉上也時常可見笑容,往日兄妹兩的感情不能說差,卻也不算多親近。現如今和妹妹結伴放學回家,做兄長的總會照顧妹妹,妹妹對兄長也很信賴。


    回到家中的兩人總會和爹娘提及在夜遊班上遇到的趣事和驚奇,陳屠夫夫妻也聽得入迷,陳大娘摸著圓滾的肚子,麵帶笑容,連眼角的愁紋都少了。


    夜裏,陳大娘睡前又毫無預兆的笑了聲,準備睡覺的陳屠夫問:「你笑什麽?」


    陳大娘坐起來,神色興奮得大有徹夜長談的架勢,對陳屠夫說:「你覺不覺得咱們的孩子說話做事起來,越來越有那些豪戶公子小姐的氣派了?」


    陳屠夫莫名其妙:「你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陳大娘瞪了他一眼,摸著肚子說:「咱們都是粗人,養豬殺豬賣豬大半輩子,一身泥土油惺味。日子說不上苦,也富裕不到哪裏去。本來大子和二丫日後也就這樣過了……」


    陳屠夫恍惚了下,漸漸品出妻子話中的意思。


    陳大娘說:「咱們沒學問,現在大子和二丫卻不一樣了。我打聽到城內豪戶的公子們也在夜遊班上學習,咱們大子和二丫能跟他們學一樣的學問呢!這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二丫還把每日的工錢都交給我,我就給她攢著做嫁妝,等幾年絕對夠了。」


    「因為二丫自己有本事,我都有餘錢提前給三兒做小衣裳了,等三兒出來我一定要去司夜府拜拜。不,我明天就去司夜府給三兒求求福氣。」


    陳屠夫聽妻子越說越激動,到了這會兒也回過神來,愕然道:「什麽求求福氣,司夜府是誅邪除穢的地方,又不是給人燒香拜佛的。」


    「那又怎麽樣,咱們隔壁屋的石嬸子昨天就提著雞蛋去司夜府求福了。」陳大娘理所當然的說:「燒香拜佛又沒司夜府管用,我就去大門外麵拜拜。」


    陳屠夫:「……」


    隔天陳大娘說到做到,一大早就提著編籃和陳二丫結伴去司夜府。


    陳二丫在司夜府有藥童兼職被放入府,陳大娘將編籃遞給看守大門的弟子,被對方拒收。


    陳大娘幾番好話說是送給司夜府的,依舊不被守門弟子接受。後麵她把編籃往陳二丫手裏一塞,喊女兒趕緊進去,自己就轉身跑了。


    司夜府弟子一陣驚愕無語。


    做完這些的陳大娘就尋了個涼爽的地方,麵朝司夜府的方向不斷默念祈求。


    她閉眼做這些,忽然聽到驚呼,睜開眼就看到司夜府上方霞光萬千。


    陳大娘驚呆。


    周圍的百姓們都往前趕,陳大娘回神也想向前,卻想到自己的肚子最終沒動。


    她不知道


    最前麵發生了什麽,百姓們先喧嘩再安靜,像是被什麽驚嚇住。


    一朵她此生見過最神聖美麗的花朵落到她身上消失不見。


    「……」


    那一刻,陳大娘無法形容感覺,卻已熱淚盈眶。


    她在司夜府外站了大半日,直到日落時陳屠夫和陳大子回家沒看到妻子\娘親在家,兩人匆忙去司夜府找人才將她領回來。


    回到家中,陳大娘和丈夫兒子說了神跡之事,兩人其實去司夜府的路上也聽人說起過,隻可惜他們去時神跡已經結束,卻沒想到妻子(娘親)好運受了神跡福澤。


    之後陳大子又去上夜遊班,夜裏和陳二丫一起回來後,陳屠夫發現兒子和女兒都神思不屬的模樣。


    入睡時陳大娘沒有像前一夜那樣興奮的說司夜府如何如何,隻對陳屠夫說了一句,「我明日再去司夜府看看。」


    陳屠夫卻覺得安靜的妻子有什麽不同了,比昨日更信賴司夜府。


    「明日讓大子陪你去。」


    他想陪,但是肉攤必須要有個人看著。


    不過為了盡早賣完肉收攤,陳屠夫比往常更早起身。


    沒想到他的妻兒們也跟他一起,一家人沒有吃早食就出了門。


    晨曦初生,攤位就已經擺好了。


    陳屠夫轉頭對大兒交代,「照看好你娘和三兒……」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望著司夜府的方向幾秒,回神後又不確定的昂脖子天邊遠方看。


    「早霞?」


    噗通。


    他看到妻子跪在了地上。


    陳二丫喊道:「爹,爹,是神跡,昨日就是這樣!」


    陳大子突然往司夜府的方向狂奔,手裏的剁骨刀都忘了放下。


    「大子!」陳屠夫慢了一步,大喊,「放下刀!」


    陳大子已經跑遠了。


    不止陳大子如此,四周越來越多看見如祥雲霞光的人動起來。


    豪強大戶們得知消息,本是慢騰騰起身的老爺們連洗漱都不顧了,匆忙穿上鞋子,「快,快,備馬,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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