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刑州,青山縣


    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新編管區——曾頭市當中,一場突如其來的叛亂以及隨後蓄謀的伏擊,剛剛被趕來的援軍挫敗和撲滅之後。


    銃軍火副兼二等銃士陳龍象努力挺動著銃刺,從一匹被戳倒掙紮的戰馬胸腔裏抽拔出來,卻是已經有些彎曲變形了,他不由呸樂扣唾沫,倒轉過來將尖頭斜插在腳下用力踩了踩,似乎直愣愣得又可以勉強用下去了。


    隻可惜這是這是最便宜得熟鐵包鋼的銃刺,所以不耐激烈的衝撞和使力;而不是更加堅實耐用的全硬鋼或是精鍛的玄鐵銃刺,不管戳刺多少下都幾乎辯會變相的材質。


    這些編製外的裝備,就需要個人掏腰包來向軍中的供銷處購置,或是額外在地方營造處定製了。當然了,也有人貪便宜和方便而私下向民間的匠坊定製,不過具體的品質和效用就完全不好說了。


    這畢竟是涉及到自身性命安危的武器裝具,貪省錢的小便宜留下潛在的麻煩才是本末倒置呢。


    更何況,他們這次所麵對的局麵有些不大一樣。對手已經不是那些聚集在正麵戰場,做那殊死相搏的敵寇大軍,而是那些藏頭遮臉在地方上而專做偷襲與破壞之事的群起鼠輩。


    隨著西軍大舉東進的消息傳開,河北境內也是像是得到某種鼓勵和響應一般的,冒出來大量形形色色的盜寇和亂匪,而且其中相當部分都備有各種騾馬,並且具有某種消息上的靈通和肆意穿梭往來的便利性。


    因此,至少目前已經有包括一位正當就任的捕盜大使和三名備窛都尉在內的十幾名外派地方的官員,還有數倍於此的吏員和幹辦,在任上過程當中相繼遭到了各種不測和意外,或者幹脆就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就此失蹤了。


    原本看起來已經基本平複的新占領區局麵和事態,也因為這些驟然湧動起來的暗流陳雜,而將敵我矛盾變得格外激烈與尖銳起來。一些原本已經納入掌控的城邑當中,變得氣氛詭譎和緊張起來,而另外一些已經完場安置的編管地,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逃亡。


    還有人以外來填戶搶奪他們的土地與生存資源為由,暗中煽動地方的土戶百姓排斥和對抗新建立的移民屯莊,以製造出種種不分真假和是非曲直的土客矛盾來。


    而一些選拔和敘用的底層官吏,也友人變得動搖、猶疑和首鼠兩端起來,自此心安理得的接受地方上的腐蝕和分化手段,乃至打著維係地方局麵的旗號,對一些鄉土勢力進行妥協和寬放,乃至導致淮鎮公開推行的政策和措施,給各種打上不同程度的折扣或是就此變調變樣,甚至是變成陰奉陽違式的失敗典範。


    雖然,很快就在淮鎮外派的基層監督機製和觀察使的巡察體係對照下,被發現端倪和手尾而迅速予以處置,但是造成的相應損失和連帶影響,卻不是那麽容易在彌補回來了。


    因此,陳龍象他們這些因為所在部伍殘損較大,而正在後方輪休和整訓的在編將士,也不得不重披戰袍而重新踏上平定和恢複地方的新征程;


    當然了,他們更多是以分散開來的團隊為核心單位,督促和協調地方新編的守備團和巡護隊,進行低強度而高頻率的治安戰和聯防肅清工作;並且還要在私下裏配合肅反會的人手,伺機將其中可能存在投機分子,和潛藏的奸細、吃裏爬外眼線,給逐一糾舉、捉拿出來。


    當然了,這些在地方上來來去如風而流躥肆虐的亂黨、賊寇之流,也並不是什麽空穴來風的事務,而是在淮鎮強製推行的新體製下,某種被擠壓到極限之後在外因觸發下的嚴重觸底反彈和逆流反動,


    相比飽受戰火拉鋸與摧殘的兩淮,或又是在先軍體製下已經陷入發展死路的平盧道,在紛亂不止之下保存更加完好一些的河北道;畢竟是傳統五姓七望之類,老牌氏族門閥的根本所在和發源地,留下的影響和傳統依舊以另一種方式和麵貌,繼續根深蒂固的盤植在地方;


    因此,雖然經過李唐數百年的打壓、抑製,又有百多年的天下大亂長期亂世的滌蕩和摧磨;舊有的中上層門第或是一小綽曾經威名赫赫的頂尖世族門閥,早已經不複舊觀和往日風采了,而已經隻剩下虛有其表的存在;


    其中,僅有屈指可數的極少數家族分支,算是見機轉型的快,而成為或長或短掌握一方割據勢力,或是出奔海外以外分藩一方,而得以將家門和血脈沿襲下來了。


    畢竟,亂世之中的高門大族,可以說是各種勢力首當其衝的目標,因為他們掌握大多數的社會資源,基本占據了社會階級的上層,很容易成為各種乘亂而起的大小勢力針對對象。


    而從另一方麵來說這些掌握了大量社會資源和傳統知識傳承體係的門閥大族,更擅長的是在太平年代下體製內的鬥爭,而不是和眾多走投無路的泥腿子去拚命。因此在天下不可抑止的陷入混亂與動蕩之時,反而是那些熟悉地方為依據的中小豪強,更容易在亂世的夾隙中存活下來。


    現在,這些僥幸逃過戰火和政策性掃蕩之後的殘餘氏族、豪強力量,顯然已經成為了淮鎮推行的新政策之下,掃蕩和治理河北境內的最後妨礙和阻撓所在了。


    對於這些冥頑不靈並且蠱惑、裹挾民眾的一小撮反動勢力,淮鎮自然也是充分還之以武器的批判,反正,從目前的社會環境和條件下說,把願意冒頭出來的異己分子都連座式的鎮壓和清理幹淨之後,剩下的也就隻有不計前嫌也不敢紀念懷恨的良順之民了;


    而這也不過是長痛短痛的取舍問題而已。然後,在這個過程當中,顯然還是有所雜音和不和諧的存在。


    “你在幹什麽,”


    正在巡視街道的陳龍象,突然飛奔上前狠狠的踹在一名人高馬大的輔兵腚子上,讓對方像是個球一般的翻滾到一邊去。


    “你想找死麽”


    “真當陣前軍法是吃素的麽。。”


    就見原來之前被他壓在身體底下的,居然是一個瘦巴巴的肮髒女人,。


    然後,皮帶充作的鞭子就兜頭蓋腦的狠狠緊追著抽打下去。


    “龜兒子敢丟我們的臉,敗壞我們的集體榮譽”


    “想要女人就事後去娼寮。。或是野市裏找”


    “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家夥,給大夥兒蒙羞。。”


    “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作為這次大幅度擴軍之後的後遺症,就是那些明顯缺少足夠軍紀和操條打磨的兵員,也不可避免的給混雜進來了,而成為層步出不窮的新問題和。


    要知道,淮鎮素來軍法森嚴,而陣前的令行禁止更是從重從嚴;雖然容許一些意外的附帶傷害和相應懲罰,但是禁絕侵暴女性是絕對被三令五申的注意事項;


    畢竟對於淮軍來說,無論敵我的女性,也是相當重要的戰略資源和生活生產力的一部分;更別說打光棍的士兵依舊大把人在,等著積攢足夠大的功勞和資曆,來獲得配對成家的許可;要是這個女人日後因此,成為了某個將士的家庭成員,那豈不是根本不好相見了。


    因此,對於此事的懲處和牽連都是別想輕鬆饒過的。


    故而在地方上鬥爭與對抗的情勢越是緊張,矛盾越是尖銳和晦明難當;他們這些充當主心骨和中堅力量的老兵,就越要抓好相應的事宜和軍紀;以防落入口實而成為壞掉一鍋粥的那顆老鼠屎,乃至用自己好容易打拚下來的身家前程,給這種不分輕重是非的家夥作搭頭。


    與他們合作的肅反會人等,可不僅僅是負責刺察地方反情與逆勢,雖然對於軍隊沒有直接的管轄和幹預權,但是隻要對方願意捅上去,無論是軍屬的將虞侯司還是監理司,斷然也不會讓他們這些關係人等輕鬆過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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