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彭城,羅氏園林的後宅之中。


    “又要更多的人手。。”


    看起來威嚴滿滿的謎樣生物,蹩著可愛的眉頭大聲的抱怨道


    “老娘又不是無所不能的哆啦a夢。。”


    “被個四眼娘炮抱腿哭一哭,”


    “隨便淘一淘次元袋就能變出辦法來了。。”


    好吧,周圍諸多女性一臉懵逼和不知所謂,或是習以為常、或是微微憋著笑意的表情,讓她自嘲式的吐槽很快就變得興義寡然了。


    “要知道,之前淮南道造成的缺口還沒有來得及補上。。”


    “這次又打算開更大的天窗麽。。”


    “就算可以從在學的生員裏抽調一些應急。。”


    “但是那些最基本的培養周期還沒過半的夾生飯,他就敢放心用”


    “。。就不怕生出什麽是非和變亂來嗎”


    “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做欲速則不達麽。。”


    直到一份新的公文被送了進來,才再次打斷了她滿是煩擾和抱怨聲。


    “準備在新地方上,開始實行強製分家別戶令了麽。。”


    “除長男以外,凡過二十歲而身體健全之丁,必須強製從家中單獨立戶出來。。”


    “如果家中無力安置所需,就必須接受官府統一的編派和管理。。”


    “預期不至者,將牽連家族嚴懲不貸。。乃至流徙邊地。。”


    “日後還將列為地方考績的指標之一,想必會很快就會掀起一輪上行下效的風潮。”


    “雖然粗暴和嚴厲了些,卻倒是個對付那些對方傳統宗族和豪強殘餘的好辦法。。”


    “也算是為將來的大業未雨綢繆了。。”


    “在這個前提和基礎下,就算那些地方有些反彈和騷亂的代價,也不是不可以承受起來的。。”


    隨後,在下午茶點的休息片刻,她見到了前來匯報的方應物,


    “什麽離奇身世之說,與淮鎮這些年的功業與成就,扯得上一文錢幹係麽”


    謎樣生物毫不猶疑的冷笑道。


    “這種嘩眾取寵的無稽之談,就不要再拿來汙人耳目了。。”


    “小人明白了。。”


    垂首附耳的方應物恭恭敬敬的道


    “這就去清理一二。。”


    “不過,這種亂糟糟的非言謗論,也不能輕易放縱下去。。”


    謎樣生物接著又道。


    “最好大而化之的處置掉。。”


    “小人明白主母的意思了。。”


    方應物點點頭應承到


    “我會安排更多荒謬絕倫的謠言和傳聞。。令其混淆不堪而用心自亂”


    “比如攀附到前朝的五姓七望如何,”


    “或又是史上的名人顯達。。”


    迷樣生物微微矜持的點了點頭。


    “那就讓我拭目以待,接下來的手段和作為好了。。”


    但是在當天晚上處理好最後一點事務後,她有些出人意料得出現在了嘉業君的房間裏。


    “正好有些事兒,想要詢問一二。。”


    。。。。。。。。。。。。


    而在河北冀州,首府信都的城門樓上,望著遠處大河縱橫而沃野萬裏,在夕陽下染成血紅色調的壯美山河,屏退了所有身邊人等的河北行台大都督張邦昌,也在自酌自飲的長籲短歎著。


    因為這曾經熟悉的一切,將要遠離他而去而很可能再也回不來了。而在另一端的西門外,負責遷移的隊伍在加冰的護送和督促下,已經延伸出去一條望不到邊的長龍。


    他的前半生曾經麵對過無數代凶險與困難,也遭遇過許多次的危機和看起來難以戰勝的對手,但都被他所擅長的權謀與計略手段給對付過去,而反過來獲取到了許多自己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但是這一次,在對方頗具優勢和壓倒性上風的力量推進麵前,他的計略和權謀都成了明顯派不上直接用場的多餘和累贅,看起來是無法再堅持過去了。


    至少,在淮軍令人驚懼的反應效率,而迅速轉變過來的攻勢之下,他原本南守北攻的雙頭戰略已經徹底破產了;原本還想趕在重兵雲集鏖戰不止的山前地區陷沒前,取巧乘機進兵相對空虛的平盧山後地區,作為與槐鎮進行交涉和對峙的籌碼。


    但未想到淮鎮在毫不掩飾的大舉興師平盧道之餘,居然還有足夠的餘力在河北發動攻勢;結果他派出河北兵才占了小半個山後,淮軍就一句掃平山前的平盧軍主力,而將幽州城都給輕取下來。


    然後,已經取得的山後四州也沒有能夠保住多久。剛剛才沉浸在擊退數度淮軍前鋒的大捷當中驚喜,然後就接到了進入山後的數萬大軍,為淮軍襲奪後路而全線奔潰的消息;就連他重金打造的霹靂軍也沒有能夠堅持多久,僅存大將秦明親率的兩營殘餘得以倉促逃歸河北境內。


    而在南邊,他刻意沒有吞並而羈縻起來,賴以為外圍屏護和緩衝地帶的數州之地,約十幾家地方勢力也像是紙搭泥堆一般;在淮軍突然以驚雷之勢發起的首輪攻擊下,甚至沒有堅持過幾天;


    不是紛紛潰滅就是相繼不戰而降,就此走進淮軍的編管營裏,或者幹脆主動開門相迎換了旗幟,而順熟充當起帶路黨和馬前卒的角色來。


    錯就錯在他嚴重低估了淮鎮在河北用兵的底氣和決心了;本以為就算是淮鎮想要再度興師動眾,至少要重新徒費時日來湊集和準備,足夠他采取對策和應變的準備;但是未曾想到一言不合說打就馬上整裝齊備的打過來了。


    在理論上,他固然可以故技重施派人收買那些,為淮軍屈從在前的外圍勢力和附屬武裝,在製造變亂乃至反戈一擊,以阻止和遲滯對方的腳步;


    但在淮鎮已經吞並平盧道,而對河北形成南北包夾的虎踞狼吞之勢下,隻有那些腦子進水了的急功近利之徒,才會做出這種逆勢而為的臨陣反水行為。


    或者派得力說客煽動淮鎮內部的變亂,但是在淮鎮本身基本盤已是經營鐵桶一般之下,這也隻是是一種聊勝於無的奢望和想念,反而是很容易授之以柄,而成為激怒淮鎮全力來攻的理由和契機。


    至於淮鎮新占的山前、山後地區,倒是可以想一些辦法來拖住對方的手腳,但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的事情了。


    為此,他也不惜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每一分可以借助的外力和可能性;派人聯係塞外那些殘餘的諸侯和藩部,加緊收刮地方和不惜一切清算那些外圍,而獲得自購的資財來收買和集中軍權;


    甚至派人度過黃河南岸去聯係和交涉,都亟道的南朝王端臣所部,以求這隻頗具威名的北伐中堅力量,對淮軍進行有限的牽製和幹涉,然後就石沉大海一般的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回來了。


    乃至對昔日不死不休的的老對手,被他趕出河北而逃到河東一隅的北漢******,派去了相應請援的信使。當然了,最後被送回來的隻有剛進關城就被砍掉的腦袋。


    因此,他已經做好了各種相應的準備和退路了,包括將行轅移駐到靠近黃河岸邊的衛州(今河南新鄉)去,乃至在北麵的鎮州(今石家莊市正定縣)準備相應的退路。


    畢竟,這才是其中一路攻勢而已,就已經威脅到了他一隻未曾陷沒過的老巢信都;這要是讓平盧道的淮軍大部都抽出手來的話,那種結果簡直不敢想象了。


    事實上,自從見到東勝門升起淮軍的戰旗,就本能反應的帶著親信奔逃出城之事後,他一貫所努力維持的威信與統治,也開始出現隱隱的裂痕和崩滑的跡象,雖然這種程度暫且還很細微;所以他根本沒有足夠的信心來守住冀州。


    而在此之前,


    他自認為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和誠意,所送過去關於維持現狀的厚幣陳款,根本沒有機會送到對方的麵前就被拒絕了。第一次的回複隻有簡明扼要的四字“臥榻之側”,就讓他一時無語當中,暫時徹底熄了妥協下去的心思了。


    但他仍有足夠的僥幸心思。也許淮鎮還需要時間來消化和平複整個新占據的平盧道,而一時未必有餘力顧得上河北這邊,也許這一切隻是淮鎮的虛張聲勢和故弄玄虛,想要籍此訛詐出更多的利益和好處。


    然後,信都東勝門失而複得的故事,就在他臉上狠狠地抽打了一把,曾幾何時就連滄州軍這種淮鎮扶持的二三流外圍勢力和附屬武裝,也能夠輕易的突破他數倍優勢河北大軍的圍堵和攻打,而做這長驅直入要害一擊的能耐了。


    然後,他再次送出割讓河北大部而隻留一隅作為他屈居人下存身之地,形同附屬勢力的條件和請求的回複,同樣是四個字“王或杜否。。”


    這是問他想要王世充還是杜伏威的結果,作為前朝隋末反王之一的前者,雖然居邑天下最為福新的勝雄之地,卻難當天下大勢城破被執半路死於小吏之手;而後者據有江淮而順天命臣獻於李唐,被高官厚祿頤養天年直到輔公佑之亂才被屈殺,看起來都不像是什麽令人滿意的好結果。


    他很想站在對方麵前,大聲的質問一聲:為什麽就不能是屈突通、或又是羅士信呢;但是一想到自己在軍略上的短板,他就像是再次被戳破的皮球一般徹底泄了氣。


    難道自己除了無能為力的反抗到底,就隻有被用深宅大院的富貴生活給圈禁起來的命運麽,品嚐了大權在握而眾人俯首的滋味之後,他實在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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