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加勒比海畔峭壁上的瑪雅王國首都紮馬城,王宮的另一個角落


    伴隨著一聲慵懶的哈欠聲,一雙白皙的玉臂緩緩伸出了被窩。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來自不列顛的萌島(馬恩島)伯爵遺孀,伊莉雅.格裏芬夫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就一如既往地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還有天花板上畫著的那頭仿佛是得了白化病的黑熊。


    就像得了白癜風的人類一樣,身上除了眼窩,耳朵,四肢和肩胛還是黑的,統統變得雪白一片。


    聽說新大陸塞裏斯人最尊貴的家族,都是用這種得了白化病的黑熊充當家族紋章?真是奇怪的癖好!


    怎麽看都是獅子、老虎、雄鷹、灰狼之類的猛獸,或者寶劍和盾牌這樣的武器,才更顯得有氣勢吧?


    ——對著天花板上的熊貓鑲嵌畫,如此默默吐槽了一番之後,伊莉雅夫人懶洋洋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就看到床旁的小圓桌上,已經擺好了簡單的早餐:兩塊小麵餅和一個插了麥稈吸管的椰子。


    不過,伯爵夫人暫時還不怎麽餓,所以隻是看了一眼,就又躺回到床上,枕著棉布靠墊愣愣地發著呆。


    總而言之,在被裝進木質囚籠,乘著搖搖晃晃的海船,一路運送到這個塞裏斯人國家的都城裏之後,作為萌島伯爵遺孀這樣的貴人,伊莉雅.格裏芬夫人總算還是受到了禮遇和優待。


    當她從瘧疾的病痛折磨之中緩解過來,逐漸恢複了神誌的清醒之後,就發現自己待在一個寬敞而整潔的房間之中,身下是一張柔軟的大床。曾經被汗水浸漬得猶如鹹魚般腥臭的亞麻布襯衫,被換成了透氣而舒適的棉布睡袍,上麵還印著藍色的簡單花紋,甚至用不知什麽香料熏過,散發出好聞的氣息。


    房間裏的家具不多,沒有很複雜的雕花鑲嵌,但也都塗了油漆,弄得十分光滑。牆壁是塗了石灰的磚牆,地板是平整的水磨石,窗戶是大塊的平板玻璃,天花板上還有一副馬賽克拚成的“白化病黑熊”鑲嵌畫。如果不是窗戶和房門都安裝著鑄鐵的欄杆,她幾乎都要以為這是某個教堂或修道院的高級客房裏了。


    除了住所還算不錯之外,塞裏斯人提供的飲食也很豐盛,雖然肉食不多,但每天都有海魚和新鮮水果,比如椰子、菠蘿等等,還有很多水果是伊莉雅夫人從來沒見識過的,主食則是麵餅和米飯,都很香軟可口:在這年頭的西歐各國,稻米大概算是一種比較昂貴的海外舶來品,即使是貴族之家也舍不得天天吃的。


    唉,為什麽這些不信上帝的塞裏斯人,卻如此受到上帝的寵愛?不僅占據著那麽多肥沃富饒的土地,還有著這個已知世界所存在的最好事物。比如最出色的飲品,茶葉,最出色的餐具,瓷器,最出色的布料,絲綢等等,一切讓歐洲基督徒們趨之若鶩的精美事物,都奇跡般的出現在了塞裏斯人手裏。


    除此之外,另一樁讓伊莉雅夫人感到欣慰的事情是,她的女兒克裏斯蒂娜同樣也安然無恙,並且還在塞裏斯人宮女和衛兵的監視下前來看望過自己一次。雖然時間很短暫,而且因為有人監視的緣故,沒能說上幾句私房話,但至少看得出克裏斯蒂娜的氣色不錯,在這裏應該沒有受虐待,而這就已經讓她感到很高興了:雖然之前因為重男輕女的傳統,她對這個女兒談不上特別重視。但是,在因為這場自殺般的越洋遠征,而一下子失去了丈夫、家園和三個兒子之後,她實在是無法再忍受失去最後一個女兒的痛苦了。


    雖然囚室裏沒有女仆貼身服侍,但每天還是經常都會有侍女進來為她送飯、收拾床鋪、倒馬桶和服侍她洗澡,可惜由於語言不通的緣故,伊莉雅夫人始終無法從那些皮膚黝黑的矮小女仆嘴裏問出些什麽來。


    然後,每天也有看上去身份更高、服侍更精美的宮廷女官過來,給她灌下一碗碗泛著苦味的藥湯,那滋味真是難以用語言來描述,不過也正是在喝下了這些藥湯之後,她患的瘧疾才漸漸好了起來,不必繼續承受著那些頭疼、寒冷、高燒、無力和噩夢的折磨。之前那段癱倒在病榻上的日子,真的實在是不堪回首,感覺分分秒秒像由無盡痛苦交織而成綢帶般,死死地纏繞著身體的每一寸角落。


    但現在,這一切痛苦都已經離她遠去,健康的活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上。


    如果不是她現在的俘虜身份,這段時光可以說是伊莉雅夫人自從出海離鄉以來最舒服的日子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雙手抱拳握在胸前,一個人獨自開始了低聲的祈禱。


    “……感謝上帝,讓我擺脫了病痛的折磨,重新擁有了健康的身體……”


    “……見鬼!給你治好了瘧疾,讓你恢複了健康的可不是什麽上帝,而是我的醫術和這種隻有在新大陸南方高山上才出產的樹皮(金雞納霜樹皮),這玩意兒跟等重的白銀一樣貴呢!我親愛的伊莉雅姐姐!”


    伴隨著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傲慢女聲,牢房的鐵門從外麵被推開,然後,一位身穿華貴紫袍,頭戴彩綢紗帽的紅發女子,便在侍女們的簇擁之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看起來,你的病已經快好了?”


    聽著熟悉的故土鄉音,看著依稀還能勾起回憶的麵龐,伊莉雅伯爵夫人先是有些迷惑,隨即悚然而驚,“……你是……艾琳?你不是應該去了歐洲大陸嗎?怎麽會在這兒?!而且還是一身塞裏斯人的打扮?!!”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們似乎已經有二十年沒見了吧!親愛的伊莉雅姐姐!!”


    艾琳王太後歎了口氣,轉身打了個手勢,隨即就有侍女搬來座椅,讓她可以坐下說話,“……真是想不到啊,我們再次相見的場麵,竟然是你和你的丈夫帶著軍隊跨越浩瀚的大海,入侵我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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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代瑪雅親王馬吉祥的母親,攝政王太後艾琳,是一位從不列顛流亡過來的凱爾特人女巫。


    二十年前,她以女奴的身份被販賣到新大陸,然後由於美貌而進入了瑪雅王國的後宮,並且得到了先王的喜愛和歡心,被冊封為嬪妃之一,還第一個生育了先王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瑪雅親王馬吉祥。


    在前代瑪雅親王因為地震事故而意外身亡之後,由於馬吉祥是當時先王膝下唯一未夭折的兒子,並且當時年僅十三歲,於是在馬吉祥繼承王位的同時,艾琳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王太後。


    但很少有人知道,艾琳王太後的父親是不列顛的康沃爾伯爵,跟萌島伯爵的伊莉雅夫人是姐妹。


    嗯,具體來說,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伊莉雅是正牌的大小姐,而艾琳則是不名譽的私生女。


    不過,這種事情在歐洲的貴族圈子裏早已是司空見慣,而且兩人都是女性,沒有什麽繼承權和財產分割方麵的矛盾,所以伊莉雅跟艾琳之間倒也談不上什麽仇怨。


    相反,伊莉雅和艾琳的姐妹感情其實還不錯,屬於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那種關係。


    之所以說艾琳是女巫,是因為在基督教傳入初期的不列顛,古老的德魯伊信仰在凱爾特人之中還沒有完全絕跡,一些傳承了古老神話和草藥知識的凱爾特人祭司,就成了男巫和女巫。


    而貴族們出於各種考慮,經常有頂著教會的禁令,在自家城堡裏豢養巫師、占星術士、煉金術士的習慣,大約就相當於私人醫生和顧問什麽的,對外隻說是秘書或學者。除此之外,一些唐人和摩爾人的宗教故事和技術知識,也陸續從海外傳入了不列顛,被一些知識分子熱心地收集和研究。


    這就成了日後“虔誠者”查理二世清洗國內舊貴族、剝奪其領地和爵位的最主要借口。


    艾琳的母親就是這樣一位被康沃爾伯爵豢養的凱爾特人女巫,然後就順理成章地豢養到了床上,春風幾度之後有了艾琳這個私生女,並且繼承了她母親的巫術知識和一大堆奇怪的施法道具。


    ——在小時候,這些巫術道具也經常成為伊莉雅和艾琳的玩具。


    許多年之後,兩人的父親康沃爾伯爵和艾琳的母親都去世了,伊莉雅嫁到萌島成為了萌島伯爵夫人。然而婚後沒過幾年,伊莉雅的丈夫,萌島伯爵哈羅德.格裏芬就不知怎麽地染上了惡疾,身體一天天衰弱下去。那些隻會放血和催吐的庸醫根本治不了病,神父的祈禱和聖水也於事無補。


    因為不想當寡婦而心急如焚的伊莉雅夫人,想起小時候看著艾琳跟她的女巫母親一起擺弄各種奇怪草藥的事情,於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派親信侍女從老家叫來了艾琳妹妹,給丈夫治病。


    但問題是,這個時候的不列顛,已經是“虔誠者”查理二世登基即位,打著“純潔信仰”的旗號,大肆設立宗教裁判所,肅清境內各種異端、女巫和異教徒的年代,所以像艾琳這樣的女巫,都不得不保持低調,才能躲過宗教裁判所的偵緝。然而出於姐妹感情的考慮,她終於還是一咬牙,帶著全副家當去了萌島。


    然後,在艾琳硬著頭皮擺出全套設備,使用了許多被教會視為巫術的海外醫術之後,萌島伯爵哈羅德.格裏芬的病體終於漸漸好轉了,但“伯爵家來了女巫”的事情,也被告密者捅到了宗教裁判所。


    更糟糕的是,作為一個以性格軟弱和標榜虔誠而著稱的家夥,病愈之後的哈羅德.格裏芬伯爵,並不敢頂著教會和王室的壓力,庇護艾琳這個救命恩人,反而急著想要跟她劃清界限,甚至主動揭發以避禍。無計可施之下,伊莉雅夫人隻得把艾琳送上一艘海船,讓她出海流亡到國外,躲避宗教裁判所的追捕。


    然而,伊莉雅夫人卻萬萬沒有想到,這艘船的主人居然會在出海之後立刻變臉,把艾琳囚禁起來釘上鐐銬,作為上等女奴販運到了新大陸……從而讓瑪雅王國有了一位紅頭發的凱爾特人王太後。


    時隔二十年之後,兩人再度相見,世間早已是鬥轉星移,物是人非,當真是讓人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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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你的丈夫對國王和教會退讓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沒能逃過被剝奪領地的命運嗎?”


    聽著伊莉雅夫人對這二十年生涯的描述,艾琳忍不住歎息道,“……他之所以會在離開萌島的時候像個女人一樣哭泣,就是因為他沒有像個男人一樣去戰鬥啊。真難想象,這個人居然會是維京人的後代。”


    “……在國王的軍隊麵前,抵抗也是沒有用的啊!艾琳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萌島是多麽偏僻的一個小地方,總共隻有三千人口。麵對倫敦派來的艦隊,我們除了屈服還能怎麽辦?”


    伊莉雅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所以,我才會帶著四個孩子來到新大陸,現在隻剩一個了……”


    “……話說回來,即使被教會勒令參加這種純屬送死的聖戰,也沒有把妻子兒女都帶上的道理吧?”


    艾琳王太後繼續追問,“……就算萌島的地產都被沒收了,為什麽你不帶著孩子回康沃爾的娘家呢?”


    “……回康沃爾?怎麽可能?”伊莉雅夫人苦笑道,“……就在你離開的七年之後,我們的兄長,最後一代康沃爾伯爵參加了針對國王的叛亂,在戰敗之後據說是流亡去了佛蘭德斯,領地也被國王沒收了。在我們被趕出萌島的時候,國王的使者就給了我們兩個選擇,要麽一家人全都去新大陸參加聖戰,要麽讓哈羅德帶著三個兒子渡海,然後我和克裏斯蒂娜去倫敦的聖母修道院出家……你應該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所以,當時我就想,與其帶著女兒去那種地方受罪,還不如一家人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對此,艾琳王太後了然地點了點頭,雖然“虔誠者”查理二世在位的幾十年來,一直標榜著信仰至上,但另一方麵,教會的腐朽和墮落,也早已是人皆盡知的事實。早在一百多年之前,不列顛很多所謂的修女院,就已經變成了貴族富豪子弟們尋歡作樂的秘密會所,而裏麵的修女們則跟站街的流鶯無異。


    而倫敦的聖母修道院,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家特色會所,據說連國王也經常換了便裝悄悄光顧……


    很顯然,當落難的貴婦和小姐們被丟進那種地方之後,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自然是可想而知。


    在這種二選一的情況下,伊莉雅夫人會做出舉家奔赴怒海的決斷,也就不足為奇了。


    寒暄敘舊告一段落之後,伊莉雅夫人便問起了她女兒的近況,然後得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複:


    “……你的女兒克裏斯蒂娜啊?放心,她很好,她是一個很可愛的乖孩子,跟我兒子相處得很不錯,我兒子非常喜歡這個表妹,昨天在床上跟她玩到半夜呢!所以要再過一些時候,她才能起床過來看你。”


    艾琳王太後毫不掩飾地說道,嘴角還掛著促狹的笑意,然後就看到了伊莉雅夫人驚訝和憤怒的眼神。


    “……感到生氣了嗎?可問題是,你有什麽資格生氣?我親愛的伊莉雅姐姐!你的命都還是我救下的呢!不管你有多少的無奈和苦楚,事實都是你和你的丈夫帶著軍隊橫跨幾千裏的海洋,無緣無故地入侵了我的國度,還被我兒子打敗了。按照通常的規矩,戰敗後的女俘虜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更何況,就算考慮到咱們的交情,你女兒給我的兒子當情人,怎麽也不能算是辱沒了她吧?你可知道,我兒子也是一位尊貴的國王,他統治著的土地和人口,並不比倫敦鐵王座上那位查理國王差多少。讓一位流亡伯爵的女兒,給一位國王當情人,你覺得這應該算是恩寵呢?還是恥辱?”


    (解釋一下,整個尤卡坦半島的土地麵積大約是三十萬平方公裏,即使割讓了三分之一,也還有二十萬平方公裏。與之相比,整個英格蘭的土地總麵積隻有十三萬平方公裏,即使加上羈縻狀態的威爾士,也不過十五萬平方公裏。論人口的話,由於長年戰亂的破壞,十二世紀初期整個不列顛的人口隻有二百萬,扣掉蘇格蘭,隻算英格蘭的話還要再減去幾十萬,跟被削去三分之一領土的瑪雅王國也差不多。


    論中央集權的話,兩個國家其實都是封建采邑世襲分封製度,國王比較強悍的話,就能如臂指使,國王軟弱怯懦一點,下麵的領主貴族就不把他當回事,僅僅剩下表麵上的敬意了。隻不過不列顛的強悍君王比較多,還能讓境內貴族感到畏懼和服從,而瑪雅王國則已經很多代沒有出現過什麽強悍君主了。


    因此,如今倫敦城和紮馬城兩位君王之間的最大的區別,僅僅是對於各自名下封臣的掌控力度不同,還有就是一個的王室領地比較大,財政收入比較多,另一個的王室領地比較小,財政收入比較少而已。


    但是,隻要底下的封臣沒有造反的話,在世人眼裏,這兩位君王並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所以,不要看馬吉祥親王在新洲唐人藩主圈子裏仿佛像個破落戶,放在歐洲的話,至少也跟不列顛國王是同樣的地位,比挪威和丹麥的國王都要更尊貴。)


    聽了艾琳的淡定解釋,原本幾乎要發作的伊莉雅夫人,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然後,她便意識到,自己母女能夠得到這樣的待遇,已經算是非常非常的幸運了。


    當年發生在不列顛的那一場變故,撕開那層信仰的外衣之後,不管怎麽看都是自己夫妻恩將仇報,祈求別人來救命之後,又一腳把人家踢進火坑。盡管讓艾琳淪為女奴,並非她的本意,但依然是她的錯。


    如今艾琳能夠舍得使用珍貴的藥材,給她治療瘧疾,或許還是看在自己女兒得寵的份上?


    “……啊,親愛的伊莉雅姐姐,在有些事情上,我不想騙你,我兒子並不是基督徒,所以想要他跟克裏斯蒂娜舉辦什麽基督教婚禮,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當然,塞裏斯人式的婚禮也不會有,你的女兒克裏斯蒂娜,大概會就這樣直接成為我兒子的後宮成員之一,就像當初我來到這座宮殿的時候一樣……至於她在未來是否會成為下一個我,那就得要看她能不能給我們家生下一個聰明健康的孫子了……”


    在繼續開出了待遇和條件之後,看著姐姐似乎已經接受了現實,艾琳王太後也是鬆了一口氣。


    雖然在剛剛被迫逃離不列顛,然後又被當成女奴販運到新大陸的時候,她曾經確實是對這個害慘了自己的不靠譜姐姐,從心裏恨到了骨髓裏。但是接下來又過去了那麽多年,發生了那麽多奇妙的事情,她自己還機緣巧合地成了一國太後,對於往日的那點兒仇怨,也就看得淡了。


    相反,在上了年紀之後,她總是經常忍不住回憶起不列顛故鄉的點點滴滴……然而,艾琳同樣很清楚,那片大洋彼岸的故土,對她來說已經再也回不去了。而昔日的親朋和熟人,也都不會再見麵了。


    如今,無常的命運能夠把伊莉雅姐姐再次送到自己麵前,一起聊聊過去的往事,還能讓她和她的女兒在自己麵前伏低做小,艾琳的心中其實是很高興的。當然,作為某種報複,小小的折騰也是必須的。


    她兒子馬吉祥一直不是想要個膚白貌美的胡姬嗎?這事兒她這個做母親的當然也知道,隻是過去一直手頭太緊沒辦法,如今正好有個膚白貌美的戰俘表妹送上門,於是就送到兒子床上了。


    正在這個時候,囚室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響動。艾琳和伊莉雅扭頭望去,就看見馬吉祥親王領著一隻小金毛走了過來。接下來,看著一身唐式裙裳挽髻兩團的金發少女克裏斯蒂娜,按照某種拜見尊長的禮儀,先向艾琳王太後請安,然後才神情羞答答地跟自己說話,伊莉雅夫人發現自己也隻能微笑了。


    ——無論如何,活著總是比死了要強一些的。生活中總是充滿了痛苦,但這痛苦乃是神的安排,她們這些柔弱的女人,除了忍受、堅持和接受現實之外,還能幹什麽呢?


    這場噩夢一般的死亡遠征,能夠有這麽一個結局,似乎也已經算是上帝保佑了。


    然而,她並不知道的是,為了保證子嗣“收成”,艾琳給她兒子準備的胡姬並不止一個表妹而已。


    當然,那些同樣是俘虜身份的歐洲白人姑娘們,就沒有如此溫柔的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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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幹天之後,瑪雅王國,坎昆港


    碧波蕩漾的寬闊碼頭,停滿了各式各樣的帆船,目測至少有著一百多艘。除去捕魚的本地漁船之外,絕大部分都是從外地趕來的商船。剛剛淪為奴隸的維京海盜及其家眷們,二個三個一批地從底艙被放了出來。一個個眨巴著混濁的眼珠,在鞭子的驅趕下爬出艙口,踩著跳板走上陸地。他們身上的破衣爛衫,如今早已變成了一堆襤褸的布片,並且人人看上去肮髒不堪,虛弱無力――為了防止奴隸叛亂,在航行中唐人船長提供給他們食物,隻有每天一兩個紅薯,剛夠餓不死而已。


    ——當墨西哥穀地神府城的海東大將軍幕府正式頒發文書,用瑪雅王國西部的十萬平方公裏土地犒賞功臣,讓其憑著戰功封藩立國的時候,在之前那場反擊戰之中俘獲的兩萬多名歐洲海盜及其家眷,也作為轉讓土地的補償被送到了瑪雅王國。同時被送來的還有一些即將變質的多餘軍糧,正好用來喂養奴隸。


    所以,在風景如畫的坎昆港,此時的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令人厭惡的刺鼻味道,那是海水的腥臭夾雜著奴隸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體味,還有不幸被海水滲壞了的貨物所散發出的惡臭所揮發的味道,就算是不斷從泛著白沫的大海上吹拂而來的海風也無法把它們徹底的吹散。不過,早已等在岸邊的瑪雅土著貴族和唐人莊園主,卻是對此絲毫不感到厭惡,一看到奴隸下船,就迫不及待地一擁而上,檢查他們的體格和牙齒,驅使他們跑跑跳跳,不時還為了爭奪一個強壯的白奴而吵嚷起來。


    ——為了盡快恢複國內的農業生產,以及分擔奴隸感染瘟疫的風險,在得到這批活生生的補償品之後,瑪雅王國的朝廷就下令以極為低廉的價格,將大部分白奴賣給國內的瑪雅土著部落和唐人地主。因為先到先得的考慮,如今聚集在坎昆港的這些部落長老和唐人地主,都是趕著來挑貨的。按照預定的程序,在被買下之後,這些奴隸們將被分批送到在幾個檢疫營地裏,進行剃光頭,洗澡滅蚤等一係列的檢疫淨化程序,然後再送往買下他們的各個瑪雅城邦部落和唐人種植園裏做工:這些地方如今都很缺勞動力。


    對於長期以來一直存在人口流失問題的瑪雅王國來說,這些不要錢的白奴多少也算是一個補充。


    當然,作為這個國家的最高裁決者,瑪雅王室自然是在公開發售之前,就從白奴之中截下了最好最強壯的一批,用於王室直轄的莊園、林場、采石場和工坊裏。此外,還有四位容貌最出色的年輕白人處女,被急著抱孫子的艾琳王太後精選出來,帶進了紮馬城的瑪雅王宮,作為送給她兒子暖床的禮物。


    ——在這兩萬多名漂洋過海而來的俘虜之中,女人本來就不多,能夠符合宮廷審美標準的就更少了。


    此時此刻,在經過了洗澡、理發、熏香等諸多保養程序之後,這四位來自不同歐洲國家的白人姑娘們,正穿著幾乎不能蔽體的半透明紗衣,站在雍容華貴的艾琳王太後麵前,聽著她用傲慢的口氣訓話:


    “……我們塞裏斯人的偉大統帥,曾經攻占耶路撒冷和巴格達,征服了阿拉伯帝國的梁公,曾經有過這樣一句名言,人生之中最大的快樂和成就,就是在於到處追殺你的敵人,侵略他們的土地,掠奪他們的財富,然後聽他們妻子兒女匍匐在麵前的痛哭聲,並為自己孕育後代……”


    “……雖然我的兒子恐怕不能跟這樣偉大的英雄相比,但這並不妨礙他從同樣的事情中獲得快樂。”


    “……作為一個疼愛孩子的母親,我也希望能夠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他的小小心願……”


    “……既然你們到現在也沒有自殺或嚐試逃跑,想必早已有了相應的心理覺悟了吧……”


    “……在把你們送到我的兒子,這個國家的君王身邊之前,我必須要最後警告你們一次,千萬不要動什麽不應該動的小心思!身為一個女人,死亡並不一定是最可怕的結局……就我知道的情況,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有很多!比如說,砍掉你們的四肢,挖掉你們的牙齒,將眼睛縫合起來,然後丟給最卑賤的水手和奴工,發揮最後的餘熱……直到在某個最汙穢最肮髒的地方,被玩弄到最後一口氣……”


    在說出這番殘酷而恐怖的話語之時,她的眼神卻是無比專注而冷靜,讓堂下的四位姑娘瑟瑟顫抖。


    “……所以,忘記過去的一切,收起你們的眼淚,擦幹淨你們的身體,竭盡全力去討好我的孩子吧,盡心竭力的侍奉你們今後的主人,為他生育後代……至少,如果能夠得到君王的寵愛,你們就有機會作為一名王子或者公主的母親,成為這個尊貴家族的一份子!”


    就這樣,在經曆了維京海盜入侵的浩劫之後,某位自認為是既悶騷又窮酸的少年親王,終於過上了可以跟膚白貌美的美人兒們每日嬉戲、夜夜笙歌的愉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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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還剩最後一個尾聲,這卷同人就結束了。老老王在此向剛剛考完高考的讀者們問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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