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幽州首府薊城,來自安東變化的餘波和消息也終於影響到了這裏;


    而城中的白米行、屠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炭行、生鐵行、磨行、絲帛行等等街市,依舊是一副蕭條不振和匱乏的局麵。


    作為昔日東北樞紐和商埠之地的薊城,無論是來自九邊塞外的皮毛牛馬,還是來自安東新羅的藥材山珍,或是東海的珠貝寶貨,或是南方的絹絲布帛,西北的外域番貨,卻是許久未久稍大規模一些的商旅過境了。


    而用了一整個冬天鎮壓了諸多將門世家,清洗了個個大小山頭之後,掌握了大權的代都督韓忠彥,也沒有一點權柄在握的欣然和喜悅感。


    因為,作為北地最大的敵人和威脅——淮鎮,在剛過去的這個春天裏同樣鎮壓和平定了遼東之地,而將安東道南部最精華的地區,都給統一和整合了起來,成為淮鎮的最大助力;進而在地理勝勢上對平盧道的這隻北朝殘餘勢力,形成了天然的南北包夾之勢。


    更別說整個春天始終在範陽外海徘徊不去的淮鎮水師,光是在出海口和幾處外港,就牽製了平盧道軍隊的相當資源和注意力;更別說在冰雪消融之後,因為春荒大量出逃的本地人口;一部分為那位占據河北大部的張邦昌所誘,另一部分則是分作南北路,分別逃入淮鎮控製的遼西走廊或是沿著運河南下滄州境內。


    其中甚至不乏平盧四鎮的根基之一,那些世係的軍戶和小將門的出身;可是他也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就連派出兵馬道各處道路要衝和關卡進行攔截和阻斷,都實在有些勉強了;


    作為清洗了平盧十五州內部的代價,他雖然得以掌握了那些長期被將門所壟斷和把持的資源,而更進一步抓住了山內山外的數萬兵馬,但也變得因此奇缺合格的中上層將領,而隻能靠那些迅速簡拔起來的中下級年輕將官充數;


    而指望他們能夠狠下心來,去約束和製止那些與自己有著各種千絲萬縷關係和牽扯的地方父老,不要出走而乖乖的餓死在家鄉,也是我安全不現實的事情。


    而如今的平盧道山內地區可謂是滿目瘡痍而百廢待興,而山外地區則是田少地貧,隻能優先滿足軍隊所需,而在短期之內顧不上民生的死活了。因此,就算是他知道讓這些口民別投他處之後,對於平盧道將來和局勢無疑是飲鴆止渴,他也隻能捏著鼻子接受下來。


    畢竟對他而言,如今的淮鎮大勢已成,斷然不是他這勉強控製住平盧道一隅的,困頓疲敝之師所可以招惹和冒犯的,正所謂是正麵對陣上是打又打不下來,私下搶又搶不得;


    而隻能坐視淮軍在滄州的經營,隨著重建的堡寨據點和屯圍,修通的道路和河渠一點點的向北推進著;而就連原本私下裏鼓動和支持那些,河北地方義軍和盜匪,襲擾和破壞淮軍在河北東南地的屯墾活動,都以往後力不濟和共給匱乏,已經停手了下來。


    至少在今年的秋獲之前,他都沒有再繼續用兵的心思了,更不會把貿然剛剛從安東之地抽出手來的淮鎮關注力給牽扯過來,而授予重開攻戰的口實和由頭。


    但是更讓他煩心的另一樁事情,則是西麵送過來的消息,西北之地和河東道居然都相繼有人立國了;而他這個還打著北朝旗號的平盧道大都督兼四鎮節都度使,就變得謂為尷尬和無以自處了。


    而且,河東方麵鼎立未久的北漢國,還已經派人出大同軍而繞走塞外,給他送來了一份宣諭和冊書,讓平盧道的將吏軍民盡數歸順於這個北漢朝廷,而冊封他為燕山王總北都招討大使,賜給優裕榮銜無算。。


    聽起來固然是威風八麵,但是一旦接受下來就等若是將自家放到火上去炙烤了。


    且不說那個北朝攝政張氏的餘孽——張德坤是如何的貨色,竊據了河東之地僭稱王號後,又能夠有多少實質上的作為和影響;光是傳統的河東地與平盧道之間的體量差別,就難以讓他輕率的居於人下了,哪怕隻是名份上的低人一頭。


    這對於他在完成內部大清洗和整合之後,原本就尤為勉強的聲望和控製力,更是一種長久的削弱和損害。君臨中原煌煌百年的北朝名器,豈又是一介私下相綬的草頭王,所可以比擬的;況且於私心而論,既然有這個類似的資本條件,他難道也不能自立一方麽。


    就算是想要投靠某一方勢力,他所堅持這個最後的北朝重臣的頭銜和身份,同樣也是能夠加成不少的重要籌碼。可要是牽扯上了這個河東的北漢小政權,隻怕不但不能引為援力和呼應,隻怕還會為己方招惹上更大的麻煩和敵意。


    隻是,這個消息有誤自己的一時疏忽和遲疑,以及對方的刻意宣揚已經在幽州薊城等地散播和傳揚開來,也由此帶來了一係列的反響和動靜;


    起碼已經相當部分他新近提拔起來的年輕將官對此有所動心了,相對於那些將門背景深厚的保守派而言,出身底層將吏的他們,對於北朝的歸屬感和傳統慣性更加淡薄的多,也沒有享受過北朝令人懷念的最後一點輝煌時代。


    由此,在平盧四鎮內部所掀起的爭議和分歧,就算是身為大都督的韓忠彥也不敢輕易有所表態了。而隻能用曖昧的態度將這種勢頭給含混過去穩住軍隊,一方麵加緊安插親信和替換要職,以完成自己對於地方各級衙門的掌控。


    當然了於心而論,他更希望能夠獲得來自南朝大梁方麵的條件,哪怕降低許多條件和待遇的標準,為此放低身段而做出更加卑微的姿態,但隻要能夠在實質上繼續保全自己的權勢和實力。


    隻可惜,一方麵因為有淮鎮的存在和威懾,讓他的要求始終缺少足夠的底氣;另一方麵,則是已經有了一個在河北易幟的北朝降臣張邦昌作為榜樣,已經不需要更多的例子了;


    故而南邊對於他的要求和條件興趣乏然,而派出的使者和密信始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因此,眼下他唯一可以等待和指望的,則就剩下再次迂回塞外而穿過鬆漠、金微諸都督和雲中、北原各道,前往新立西寧朝廷的信使,所帶來的好消息了。


    。。。。。。。。。。。。。


    結果,第二天吃早食的時候我兩是雙雙錯過了,而一直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才有人在門外請示和提醒,要不要把午膳給端一份進來雲雲。


    然後依舊懶洋洋的謎樣生物繼續縮回床單裏補她的養顏美容覺,而我則簡單的洗簌完泡個神清氣爽,據說可以強身健體的藥浴之後,就坐在了午飯熱熱鬧鬧的圓盤大桌上,聽取管理侍女的妾侍蘇蘇和負責家計出入帳的湄湄,匯報家裏的各項情況。


    還有身邊嘰嘰咋咋的大小女孩兒們,時不時細說著家裏近來發生的事情。


    比如我家頭號寵物大貓咪薛定諤,居然被迫學會了遊泳;大女兒初音已經會座和爬毯子了,而二女兒綾音開始出乳牙了;家裏又蓋了新的溫室和暖房,小伽嘉提前完成了預期的課程,希望能夠選修經濟方麵的學識。。。。。


    這頓飯也吃的格外的長,一直到了午後的未時四刻(下午兩點十分左右),才回到前院的公事廳,開始處理最近積壓下來的待處事務。


    當然了,真正重大、緊要和關鍵的事情,都已經遠在遼地和回程的路上,通過外來接力的專屬信使給初步決策和處理過了;因此回家後剩下來的,主要還是必須由我過目和知情的,一些程序上的日常庶務而已,


    比如,這次地盤擴張了之後,也暴露出了一個比較明顯的問題。


    淮地在高層人才上,還是明顯有所欠缺;雖然這些年通過填鴨式的量產教育,給培養出一大批可以應急的基層人員出來,但也同樣也造成了大多數人潛力和格局不足,相應成長的空間和上限同樣有限,就算是有再教育的加成也隻能止步於基層和下層的官吏;最終隻有很少數人才能夠脫穎而出,就此走上更高層的崗位和滿足相應需要。


    畢竟從基層崗位剛開始培養成為一個適合中層乃至上層崗位的人才,急需要足夠的時間和周期,也需要相應的運氣和機會;因此,如今淮鎮文官體係內的高層,大多數還是當初追隨或是投奔我的那批老人為主;


    相應的職位調劑起來也是比較緊張,而缺少可以替代的候選人手;畢竟,淮鎮從起步到如今才過了多少年,就有這種格局和氣象,從另一種角度上說也是殊不容易了。


    而我又不願意輕易的留用那些舊屬人員和老派的軍將官吏,而寧願把他們送到聯校去,以學習為名變相的隔離起來;在日常當中逐一的進行甄別和汰選,以便從中獲得少數真正能夠合用,且有上進心和認同感的人手來。


    因此在這種寧缺毋濫的製度下,近期內的人手緊缺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不然我隻要以暫時保持基本現狀,而隻要求提供錢糧徭役為條件,放開了手在對外擴張中招降納叛,難道還害怕沒有足夠的人來投靠麽。


    不過這樣來者不拒的借助地方舊有體製,所獲得統治基礎無疑是相當脆弱而不夠牢靠的,完全是靠武力的威懾才能有所保證,不然他們既可以在力量和形勢麵前屈服與我,自然也可以在更大的代價和利益麵前,背叛和轉投他人的可能性;


    而吸收了大量這樣泥沙俱下,魚龍混雜的舊事物之後,同樣對於我已經鞏固的基本盤和新式製度,也是一種長期而潛在的危害和負麵影響。


    畢竟,我所建立的那套東西,與傳統北地藩鎮之間的那套傳統體製和政治規則,已經是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兩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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