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山大島的西北海域


    兩艘緊密衝撞而抵靠在一起的大型戰船之上,已經變成人聲鼎沸的亂戰修羅場了。一連串咆哮的聲音幾乎是隨著洶洶的敵勢迎麵衝殺過來。


    “老海狗。。”


    “宗汝霖,你這個狗賊。。”


    “快快來速速領死罷。。”


    而在尾樓的舷杆上,被護兵簇擁的宗汝霖有些疑惑的看著對方,並不覺得認識這一位,難道是自己之前無意間上了對方的妻女或是姐妹,才惹得對方如此苦大仇深了麽;


    要知道他當年縱橫東海,而改名換姓在沿海地方浪蕩的時候,沒少安慰和親近(勾搭)過那些,因為家人遠航在外而籍沒異常的深閨婦人和親眷們;畢竟,他這個大海狗的綽號可不僅僅體現在行事作風上,從某個生理角度說也不是浪得虛名的。


    然而想歸想,手中卻是不停的持銃連發,把三管手銃的彈藥都打出去掀倒兩名站在最高的敵兵,又倒手狠砸在另一名扶攬蕩到近身的敵兵臉麵上,另手持刀插入對方的小腹,用力反拖出一大蓬血水來。


    而在那些對射的弓弩手紛紛被打倒驅散之後,他的船邊和對舷上已經滿是油光水亮的甲兵身影,對方顯然也再度出動了船上的精銳力量。


    雖然在船上沒法穿戴重甲,但是這些水軍健兒顯然還是找到了變通之法,就是名為鮫甲水靠的皮甲,主要使用大型魚類和鯨皮加工而成的;具有一定厚度的彈性和韌性,而可以防禦一定遠射的箭矢和刀劍的劃傷。然後再在要害鑲上鐵片,就成為了跳幫近戰中的主力和核心所在了。


    既是兼顧了基本的防護又保證了在水中的靈活性;因此,相對於那些雜七雜八的海上勢力而言,在船上能夠有一隊披甲的海兵和水戰士,則是大梁水師主戰艦隊,才能夠擁有的製式配屬。


    但是這些全身防護的海戰甲兵在火銃麵前,不管是鮫甲還是鐵護,也不過是一轟既爛的破篩子而已,並沒有比布衣或是赤膊,更能夠提供安全感和存活率,就被紛紛綻開一團團殷紅,而迎頭仰麵噴血撲倒在地了。


    然而在眼看就要再度擊退這一波敵勢而乘勢反攻之時,突然帶著咆哮的排水聲,從側近緩緩一個巨大的陰影,再次籠罩在了“浪湧號”的側邊甲板之上,卻是又有一艘完好的敵船側身抵撞過來了。


    霎那間的巨大衝震,讓聚集在“浪湧號”甲板上準備追擊的白兵們,頓時滑倒撲跌滾落成一團,也讓正在齊射的銃列紛紛迎麵揚起而參差不齊的射了個空;


    至於那些見事不妙試圖敗退的敵船水軍,像是秋風掃落葉落葉一般的,從幹舷、繩纜、網格和桅杆等各種攀附物上跌落、栽摔下來的,卻是狠狠撞的七葷八素的一時半會都沒法再爬起來了;


    然後就被那些搖搖晃晃努力保持平衡的白兵和銃手,用趨前和抵近的銃刺和橫刀,給像是岸上殺魚一般的紛紛戳死剁翻在了甲板上。


    兩艘幾乎相近製使的飛魚戰船狠狠撞擊和抵靠在一起之後,一邊在水線之下發出刺耳之際的摩擦聲,一邊相互擠壓著船身發出不堪承受的哢哢聲;


    但是似乎是因為都在水線下采取了包銅鐵船底和鐵箍龍骨的緣故,居然還沒有發生任何較大的破損和滲漏,隻有一些突出的上層建築和欄杆帆纜鉤索什麽的物件,相互抵衝糾纏在一起而碎裂繃斷開來,各種飛舞的碎片將站在邊上的人們給掀翻、打倒的慘叫連連。


    緊隨而來接二連三衝擊的震動和搖晃,也讓那些站在船邊待機的人群一時間站不穩,而紛紛錯手失足吊落進海裏,或是幹脆被戰船之間的間隙給夾磨的粉身碎骨,然後又被浪花衝刷之後,就連最後一點血色的痕跡都沒有能夠留下。


    這時候,“浪湧號”上重新站穩的銃手已經整好數排隊列,而飛快的裝好第一派的彈藥在噴吐的煙火當中參差不齊的放射開來,霎那間以甲板和船舷為壁壘,那些爭相冒出來的人頭和攀爬上來的身影,在噗哧濺射的煙塵和碎片當中,就像是擊倒的骨牌一般的紛紛慘叫痛呼著跌落下去。


    然而再次響起了轟然一聲震響,卻是斜側麵的敵船上一根桅杆橫倒下來之後,以此為跳板和通道再次殺過來一隊敵兵,然後又被迎麵馳射的彈丸給打翻、掀倒在帆布麵上,失足滑落跌滾進船縫中,又被夾湧的海潮給吞沒了。


    “還是有些托大了。。”


    宗澤看著麵前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爭相衝過來的數路敵勢,摸著臉上給劃破的血口自嘲道。


    原本是打算用近戰的散彈洗了甲板之後,乘機俘獲這艘比自己的座艦還大上一號的飛魚戰船,但沒有想到就像是捅了蜂窩一般的,卻將附近所能見到的敵船都被吸引過來了;


    他們是如此的舍生忘死和攻打急切,以至於直接拿船迎頭撞過來,而絲毫不顧自己的損傷和破壞,就這麽爭相跳過船舷攀上船邊來支援和廝殺起來。


    以至於在甲板上交替發射的散彈小炮,和銃隊輪作數排的射擊頻率都有些應接不暇,而讓他們衝到近前陷入局部的接戰肉搏當中了。


    轉眼間甲板上已經被滑膩的血汙給浸滿,哪怕是濺上來的海浪也無法衝刷幹淨的。


    赭紅色的泡沫蕩漾在層疊交錯的屍體之間,破破爛爛的屍體連同溢出的髒器什麽的,被衝擊的到處都是簡直讓人無法下腳了。


    這時候,從船艙中也冒出來新的增援和後隊,卻是那些呆在下艙候命的船工和水夫,還有少許操炮手夾雜在其間,隻是他們手裏拿的不是刀劍和火銃,而是一個個沉重的筐子和小桶裝的火藥。


    然後就聽的後隊尚未接敵的銃手中,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哨子聲,突然一片拖出條條道道灰色煙跡的物體,以一個曲折的弧線越過他們的頭頂而飛出,掉落進那些密密匝匝圍攏在一起,廝殺正酣敵叢的後方之中;


    卻是站在後隊替換的擲彈手,開始分作兩批分別投投擲火雷彈和船用爆彈,霎那間舷牆背後炸開一片沉悶之極的氣浪和衝天的慘號聲,然後又泯滅在轟然升騰而起的火光和黑煙當中。


    靠近舷幫的人也隻能看見對麵的船舷上,在煙火的籠罩當中爭相奔逃嚎叫著,紛紛從另一端跳進海裏的隱約身影。


    而這一次在烈火肆虐的對船甲板之上,就在沒有能夠站立和走動的身影了。


    雖然隻有兩排人所進行的投擲,但是起到的效果卻是出乎意料的好。通過臨時捕獲的那條大船上,接戰過來的五條船上,已經至少有三條船的人馬徹底崩潰,甚至慌不擇路的跳下海去;


    而剩下一條船上的人也是在轉頭爭相敗走當中,隻剩下一條最晚接戰上來的海船,還保持著最後殘餘的士氣和努力,他們用剩下來的人手,拚命的砍劈斬擊著橫倒下來卡在甲板上的桅杆,做出一副極力想要脫離的努力來。


    但是,從下層重新開始發射的數門船炮,頓時粉碎了他們企圖和努力;在他們的船幫上像是噴泉一般的炸裂迸射開一個個支離破碎豁口,也炸斷震翻了他們重新逃回到本船上的退路。


    不久之後,隨著附近最後一艘試圖脫離的敵方水師戰船,被環繞在周圍淮軍的船炮給輪番轟的百孔千瘡,而隻剩下水線上支離破碎的上層建築和流淌洋溢的血水屍塊,在浪潮裏隨波逐流之後。


    不知道從誰開始的兵器掉落聲,像是連鎖反應一般的出現在這些被包圍和驅趕到舷邊的敵叢當中,變成了翻倒骨牌一般跪在甲板上投降的連片人體。


    再次中了一發流矢的宗澤,也摸著側腰上對穿的折斷箭杆,重重籲了一口氣,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和體悟。


    看著遠近各船相繼傳遞過來的的旗語和船碼,這才確定自己已經基本贏了這場殊為慘烈的海戰。


    但是正所謂是“福兮禍兮”,按照原本的部署和計劃安排,他們應該是仗著來船堅炮利而相對機動靈活的優勢,與敵方水師船隊保持足夠的距離,而用射程遠超的火炮將其慢慢的擊傷擊沉,華商更多的額時間將其擊潰


    但是他一念之差的錯誤和得隴望蜀,卻將後半部分戰事變成更加慘烈和激化的靠船近戰,讓他座艦上的海兵和水軍幾乎死傷大半以上,差點連重新操船航行的人手都湊不出來了。


    但是相應的也誤打誤撞的吸引到了對方主力中的幾條大船,而讓地方原本的抱團對陣之勢被打散開來;等到周圍的友軍戰船按照操條,輪番用球彈、杆彈、鏈彈和散彈,紛紛擊破摧垮側近的敵手,而升帆轉向趕來支援的時候,發生在“浪湧號”周邊的戰鬥也已經進入到了尾聲。


    事實證明,卻是配備在旗艦上雙倍的海兵隊和少數擲彈手,最終成為了宗澤扭轉勝負之勢的關鍵。


    待到重新天明之時,已經可以確認的基本狀況和戰果是:己方戰損沉沒失蹤的淮軍戰船約七條,其中有兩條是新造的淮式飛魚戰船,一條傳統製式的飛魚戰船,其他都是改造而來武裝快船,合計損失載量達到了八千五百料。


    而對方的損失就更慘了,僅以三船乘著天色遠遁而去,待到發現之時已經追之不及了;其他要不是翻覆或沉沒或被俘獲,就是不得不就近衝灘自救,或是幹脆走投無路之下擱淺在近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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