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形勢的發展,很快就再次超出了我的預想,隨著不斷深入的煙火和喊殺聲,前線的部隊已經有些欲罷不能了。或者說圓壁城裏的北朝守軍,除了城牆上的基本防線比較頑強之外,遠比我們預期的少。


    雖然從大內和曜儀城裏,很快就趕來了新的援軍,他們一部分從南圓壁門裏衝出來,另一部分是從城牆裏的暗門裏和甬道裏殺出,


    而兩廂內外開花將高歌猛進的客營打了個措手不及,城上城下的部隊差點被打成首尾不能相顧的兩截。連身先士卒的折可適都被曜儀城拋射的碎石所傷,而不得不將城頭的指揮權,移交給種師中繼續堅持戰鬥,


    但是所謂的戰機稍閃即逝,種師中的最後堅持,讓跟進的標兵團也上城來了,作為軍中全火器化的第一樣板部隊,他們幾乎是在狹促難以展開的環境下,迎麵抵近那些敵人,用兩輪散列排射和一波衝擊,就將從淪陷大半倉中門上城段的敵兵大部,給強行推下城去。


    一時間劈裏啪啦墜死之敵的屍體鋪滿了城牆下的地麵,


    隨著標兵團的炮組被抗架上城頭,開始轟擊南圓壁門的出口,沿著城牆反退回去的擲彈兵,也用攜帶的少數火油彈和爆彈,暫時破壞了藏兵的甬道和暗洞,整個戰局的主動權最終還是回到了我的預期中。


    當站在南圓壁門上的士兵,將幾十個推上城頭的大油桶給點著順階滾落下去,一邊奔滾著一邊潑灑著縱火的油料,將沿途的建築和設施燒成一片火海。


    盤踞在曜儀城那些敵軍,也隻能無奈的放棄還被困在火焰中掙紮的同袍,忙不迭的退縮回第二道鄰接大內的城牆上去,在炙烤的焦臭味中,繼續與我們保持某種隔空相望的對峙。。


    當聽到,替換下客營的先頭部隊,在第二營主官張立錚的帶領下,已經順勢奪下了圓壁城,位於外城牆上龍光門的消息,我斷然下令部分調整和修正現行的預案。


    放棄留在含嘉城外坊區的大部分布置,將這些外圍戒哨的部隊逐步轉移過去。這樣雖然攻防態勢轉變了,我的軍隊依舊控製著兩道較短的外城牆和一個較大城門。


    而且防守的受麵也減小了,除了需要堵住城門之外,基本上隻要沿著城牆進行反複爭奪。在城牆折角之類的一些重要節點,用一個團的兵力就能起到基本防禦的效果。


    此外,還有另一個發現,我們還可以繼續利用經過圓壁城,而通往含嘉倉城的所謂漕城渠支線,雖然平時都是拿來運貨的,但因為水麵都被凍結成厚重的冰層,因此相對在鬆軟雪地上的跋涉,這裏隻要破除了欄柵和水下的立樁,可以說是一條便利的出城坦途。


    要是沒有凍結之前,或許還要大費周章一番,但是現在渠麵凍結後,我們就省事多了,隻要把站在堅固的冰麵上將鐵欄鋸開一截,再將突出冰麵的立樁給鋸掉,然後用填土和澆上水將凹凸不平處稍做修整,就可以滿足基本的需要了。


    前提是得將雪橇的底板稍加改造,變成可以在冰麵滑行的冰撬。


    這時候,我突然接到了對麵敵軍,要求交涉的請求,顯然之前放回去的伏筆,終於開始發揮用處了。這位陵侯張德坤的價值和影響力,又給我高看了兩分。


    不久之後,我耐心聽著姚平仲的呈達,做出一副思量斟酌的模樣來。


    “希望能夠放人過來收斂屍體和救治傷員?。。”


    “可以,隻是要限定人數和時間,並不得著甲。。”


    “我方可保證絕不多加傷害。。”


    “但她們必須那出些代價和誠意來。。”


    “回頭再問問他們,”


    我捋了捋下巴長起來的胡須。


    “願意磋商交換俘虜事宜否。。”


    “千萬不要告訴我,他們手中一個俘虜都沒有留。。”


    “那我也不介意在城頭上大開殺戒,祭旗告慰。。”


    在我軍的監管下,尚有五六千名北軍的俘虜,都是在進入洛都前後的一連串戰鬥中積累下來的,在嚴酷的冬季氣候下,他們隻能穿著相對單薄的衣裳,吃著勉強果腹的食物,幹最艱苦的勞役,因此已經在各種傷病和意外中死掉不少。


    剩下的部分,我原本打算是全部給剁掉,可以用力持握兵器的大拇指後,就逐批逐批的放回去自生自滅,畢竟我也不是那種毫無節製的濫殺之輩。


    不過,顯然現在又有了更好的選擇,可以廢物利用一下也好。


    當然了,這種交涉的態度,同樣也是一種冠冕堂皇的麻痹手段,和給對方就此長期拉鋸下去的假意暗示。畢竟,交換俘虜本身就是一件相當複雜的事情,涉及到人數的清算和具體身份的甄別,以及防止濫竽充數、奸細滲透等內容。


    這一次對方回應的速度,就更快的多了,似乎是之前被打得有些痛了。


    “不才關勝,見過羅將主。。”


    被解除了武裝的來人,有些不卑不坑的站在我麵前道。


    “添為禁營兵馬都知,奉留守之命,前來交涉換俘之事。。”


    “我方計有俘獲一萬一千六百人。。”


    “其中可以行走者,尚有八千餘人。。”


    “不知將主,願意大致置換多少,須得按照身份對等否。。”


    “這些人我都要。。”


    我看著他,開門見山的到


    “隻是沒有那麽多對等的俘獲。。”


    “將主這是.”


    待看到對方臉色變了變,我才繼續道


    “不過,我可以用手中物資來換。。”


    我吩咐人人把他帶下去回話之後,我突然對著安排在帷帳後麵旁聽的張德坤道


    “這次你那位留守大人,倒是幹脆的緊啊。。”


    “因為,我使人回去暗通左右告知。。”


    他有些無奈的聲音,在幕後幽然響起。


    “若得換俘成行。。他必可恩結內外,而收得一大批善戰之士的衷心啊”


    “因此,無論是否有心換俘。。”


    “他多半都會做出,樂見促成此事的姿態來。。”


    我嘿然不語,你就對自己的盤算,這麽有信心麽。


    ........


    不久之後的皇城大內,陶光園內的臨時中軍。


    “混賬.”


    一隻拳頭幾乎是重重的錘在桌麵上,卻是有些氣急敗壞色的靈寶公。


    “這些南蠻子.把孤當做了什麽”


    “居然想用本屬國朝的資糧,來換取俘獲。。”


    “那這個換俘之議。。當如何處分”


    一名親信恭聲請示道


    “嚴斥駁還麽。。”


    “換,為什麽不換。。”


    靈寶公深吸了一口氣,卻是斷然道。


    “第一批人就用來取信對方好了。。”


    “第二批,第三批再想法子做些手腳,摻人進去。。”


    “破敵大計來日方長,就看與此。。”


    “我們隻消拖延時日就好了。。”


    一名深紫服色的臣下,小心的進言道。


    “待到城南的兵馬回師,一切便水到渠成了。。”


    “何苦頻生枝節呢。。”


    “我們這也是用來拖延時間啊。。”


    另一名親信,趕忙辯解道


    “欺敵一方的手段而已。。”


    “如今大內兵馬有限,自守有餘而奪還不足。。”


    靈寶公緩緩開口道


    “還再度失了圓壁城的屏護。。”


    “我需要一個由頭和契機來鼓舞軍心。。”


    “大內皇城事關國朝最後存續,卻是不容再有失了。。”


    這時,他卻不免想到在城南坐擁重兵,而以戰地憂急推脫來援的張叔夜,就覺得心中堵得慌。連帶那些後續盤算和計劃,都不免染上一層陰影。


    唯今的國朝之勢,依舊還是靠兵強馬壯來論成敗的,雖然之前暫時解決了一個,比較礙眼的楊可世,但因為北郭本已穩定戰局的急劇糜爛,也給他蒙上了某種識人不明,臨陣處置不當的陰靄,


    更別說是挾救亡破敵之大功而來的張叔夜,就算是之前他是無可置疑的忠良之臣,但是經過了這些事情之後,也不由令人變得有些疑神疑鬼起來,畢竟人都是會變的,特別是在經曆了榮耀與勝利的聲望頂峰之後,


    而他身邊的人,會不會又生出更進一步的想法。要知道張氏的先祖,也是被身邊追隨的將伍們,給一步步簇擁著推上了權臣攝斷之路的。


    因此,他也需要有足夠的底氣和屏障,來對應下一步的變局和態勢,這一批換俘回來的將士,無疑是雪中送炭的存在,他完全有信心,以自己打額身份地位,隻要稍假恩義,就可以獲得一批赴死之士。


    哪怕最後事有不成,也可以籍此恩結收攏,大內現有這些軍馬的人心,讓她們在關鍵時刻,不至於動搖或是站在對立的一邊上。


    如此種種利害得失下來,就算對陣之敵提出此議大有蹊蹺,或許別有動機和暗藏居心,他也隻能接招拆招了,一一應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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