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當軍隊重新調集向著洛都方向,行進起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是有所考慮不足了,


    現如今,我軍麵臨的最大麻煩和妨礙,不是即將遭遇和對戰的北軍,或是可能崩潰不可收拾的戰線,而是幾天間斷的雨雪過後,踩下去吧唧作響的滿地泥濘,讓我們這些本已經習慣了跋涉的南方人,吃盡了苦頭。


    走在這軟嘰嘰的路麵上,不論是膠皮軟鞋、高幫硬靴還是畜蹄,都不免黏附上大團沉重的泥漿,而行進起來多費一番氣力。


    而且冰冷的泥漿,一不小心滲漏進褲腿縫隙後,就會讓腳掌變得滑溜溜的不著力,還會冷冰冰的帶走腿腳僅存的體溫和熱量。因此一旦停下來休息,就必須及時清理和烤幹,才不會留下凍瘡和跛劣,保持下一步最基本的行動力。


    況且,就算是雨停雪歇,風卻沒有停,獵獵的吹在臉上,就像是刀子刮過一般的,仿佛要把人的皮膚給剝下一層來。


    這完全是與我這隻人馬,之前在熱帶雨林的潮濕泥濘中跋涉,完全不同的另一種體驗和經曆。雖然我的士兵們,大多不缺乏吃苦耐勞的精神和韌性,但是對於北方特色的寒冷天氣,就沒有那麽容易適應了。


    而那些臨時征發的民夫之流,就更加淒慘了,他們隻能赤腳或者穿著破破爛爛的草鞋,跋涉在淺沒腳麵的泥漿裏,手足都被凍的清白發紫。


    也隻有,數百年前建造的直道,還曾留下的一點比較堅硬的路基殘餘,才能比較利落的滾過車輪輪轂。雖然是在號稱阡陌縱橫的平原地區,但是適宜大規模集結和新軍的路線,就隻有那麽聊聊幾條而已。


    而這幾條大陸同樣被高強度的軍事行動,早已給使用過度了,再加上半化不化的雨雪一泡,大小坑坑窪窪都變成了一個個泥淖和陷足之地。


    意識到這個問題後,我不得不派人沿途拆取一些建築,收集了大量的板材和圓木,在沿途一些容易陷沒的地段,作為臨時通行的鋪墊,才讓一些比較笨重的炮車之類,得以勉強通行而過。


    然後又,縮短休息批次的間隔和增加輪替的頻率,來盡量保存應對突發狀況的一點體能和精力。在每輛大車後麵後保持一具簡易火籠,即可以用來烘幹身體,也可以提供分量有限的幾口熱水。


    隻是這樣下來,進度就自然快不起來了,也就比傳說中的龜速爬行,更好一些而已。


    既然有所準備的我們,都如此舉步維艱,那在帥司的強令下,緊趕慢趕輸送往前方的,那些輜重隊和民夫團的遭遇,那就更加可想而知了。


    南下曹州之後,沿途盡是戰鬥後留下的痕跡,原本肥沃膏腴的土地上,布滿了屍骸和殘斷的旗幟兵器,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和掩埋,就這麽暴露在寒冷的天氣下,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組組凝固在原野中的灰白雕塑。


    而在原本的路基旁,還散落分布著些許被搶割得隻剩血架子的騾馬殘骸,以及各色被拋棄路邊的屍體,主要都是那些被凍死和累死的本地民夫和牲畜,大多數人員的屍體上,連單薄的衣裳,都被拔光了隻剩一條聊勝於無的犢鼻褲。


    顯然雖說我已經有所心裏準備,但是北地的寒冷天氣,造成的減員和整體危害,可比我預估的情形,還要嚴重和麻煩的多啊。


    無怪乎帥司,這麽急匆匆不惜代價,病急亂投醫式的,把一切能抓到手的兵力,都想辦法給頂上去了。


    隻是越往東走,就越是人煙寂寥,就算是深入道路兩邊村邑的探馬回報,也是各種無功而還的消息,亢長拉鋸的戰亂,已經把這些道路周旁人煙聚集區僅存的青壯勞力,給消耗殆盡。


    他們不是被北軍裹挾而走加入到守城的丁壯中去,就是被南軍強行征發為苦役,勞累凍斃於道途,剩下的全是些留在原地等死的老弱婦幼。


    我雖然不在乎追逐勝利的手段,但也沒有不擇下限到,直接把那些女人孩子老人也抓來軍前勞役,不但與我軍心士氣無益,反倒是個拖累的大包袱。


    如此思量著,我胯下的坐騎卻發出某種哀鳴聲,用手在馬鬃上抹上一把,卻是汗津津冷冰冰的有些肌肉發硬了,看來馬力已經有些不堪使用了。


    如今我的坐騎,已經換成了第五世的灰熊貓,因為作為前任的紅老虎九世,在渡過黃河的時候,不知為什麽受驚,而突然掙脫束縛,從船上跳進水裏,被衝走不見了。


    當然這件事被訛傳為,我用坐騎祭黃河龍王,而換取了回程的風平浪靜雲雲。


    沿著道路緩緩馳走,巡視了一遍行進中的後隊將士,詢問和察看了他們的基本配備與精神麵貌之後,我這才嗬著凍僵的手甲,迫不及待的一頭鑽進了準備已好的坐車之內。


    車內車外仿若兩重天,吹多了冷風之後,驟然撲麵而來溫暖舒適的感覺讓人,忍不住要讚歎一聲,


    雖然這輛馬車,外表與其他軍用大車差別不大,但是內裏卻是別有洞天,在不大的格局之內,安置了相當緊湊精巧的陳設,


    壁板上包得是上好厚實的鬆江棉花,地上墊著整塊的絨毯,折疊的燈具和桌案,固定式的壁櫥和屜格,坐臥兩遍的裘皮軟塌。就連透明的車窗,也是雙層白琉璃的保暖夾層。


    可謂麻雀雖小然五髒俱全。固定的爐架上已經煮好了暖身提神的湯飲,啜飲了幾口紅糖薑水,頓時覺得一股由內而外的熱辣辣,的讓人頓時精神起來。


    連帶原本被冷風吹的,硬梆梆凍結在體表的一層硬殼,也在逐漸的消融掉,慢慢恢複了大部分知覺來。這就是身為主將,最基本的特權。


    相比之下,普通士兵們休息的長箱車裏,就隻有兩排布包的條座和一個烘腳燒水的火爐而已,但至少可以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幹脯餅食,放在上麵烤製加熱。為了過冬的準備,我們隨軍攜帶了不少柴碳、火油和動物脂肪。


    停營的時候,這些長箱車同掛鉤聯結或是堆疊起來,架上火銃和刀槍,就是某種掩體和簡易哨壘。


    而輔軍和散兵的序列裏,就隻有大篷車和車裏一個火盆,作為輪換的休息了。這種用平板大車加上木條蔑架罩上雨篷布,而臨時改製的大篷車,形同一可以在車上移動的簡易帳篷,雖然有配重高,不好保持平衡之類的缺點,但是好歹有個擋風遮雨之所。


    行軍時,則把牲口拴在車後,牽引這緩緩行進。宿營時直接並排擠著睡在上麵,也可以通過架高的輪轂,隔開地麵的潮氣。


    數車圍成一個小圈,若幹小圈組成一個大圈,將騾馬環繞在其中,然後平整沙石鋪上幹草捆,用篷布罩頂,就是臨時馬廄和儲物棚子,再在車前挖一條排水兼防線的壕溝,環環相套,就是基本營盤的格局了,簡單而便利的多。


    這種寡淡而沉悶的行軍,直到遇見滑州的韋城境內,被掠一空的糧台所廢墟,才重新警戒而振奮起來。


    我的前哨部隊,也終於遇到了零星的戰鬥和小股出沒的敵人,隻是他們都沒有什麽組織和次序,在這片戰線後方的空白中,忙著搶掠和搜括地方。


    直到遠遠見到我大隊人馬的旗幟,這才驚覺起來,紛紛向著遠處逃竄而去,或是丟下武器脫掉袍甲,四散與鄉野之中,卻是沒有多少像樣的戰鬥意誌。


    很難想像,我們之前交手和追擊的那隻河北軍,就是靠這些人來把,動線上回防包抄的至少五個軍,給打的滿地找牙,潰不成軍的。


    這是我軍的標準太高,還是作為對手的友軍實在是太弱菜,我是抱著這種疑問和糾結的心情,開進汴州的防線,然後在五丈河畔的陳橋鎮,遇到第一隻據壘固守的敵軍。


    陳橋鎮,沒錯就是另一個時空,趙家老大黃袍加身的那個陳橋鎮,隻是作為原本水運折衝的沿線糧台據點之一,已經被環繞的壕溝木柵,和築高兩丈的外牆,給嚴實的包圍起來。


    好些北軍的旗幟和人影,在上麵探頭探腦的打量著我們。


    好容易遇到這麽一個像樣點的對手,一路被糟糕的道路和惡劣天氣折磨的,已經老大不耐煩的六位營官,幾乎是在軍前摩拳擦掌的,爭先想我請戰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貓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貓疲並收藏穿越者穿越了穿越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