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團副穀老四一聲令下,


    汗發如雨的行走在,凹凸不平原野之上的隊列,頓時向著左右散了開來。


    少量人跨舉起銃器裝藥,做出四下戒備的姿態,剩下的人相互逐一檢查對方身上的負重,以及各種物件的鬆緊和裝具的完好程度。


    由於是歸程,因此的武裝行軍就變成一種磨合性的高強度拉練了。


    主戰各營團隊被有針對性的抽調出來,與一定配額難得輔軍、散兵序列,進行協作編成的搜索行進。


    因此,本陣就像是一種觸足全力張開的八爪魚一般,以一種戰場索敵的姿態和效率,龜速的向著後方一點點的靠攏著


    按照本軍的操條,行軍負重有三大類標準:


    一種是便於輕裝突擊的所謂戰鬥負重,除了兵甲裝具別無他物,約20——30斤,也就是在麵敵紮營或是守城時,攻擊距離內;


    一種是標準的行進間的負重,既在讓背負器械鋪蓋口糧個人用品的情況下,便於長途行軍的負重標準,約40—50斤之間,但事實上還需要有一定的馱馬,或是拖拉式的車馬,作為接力和輪換,不然很容易消耗掉士兵的大多數體能,而造成遇敵反應不足的後果;


    像現今的主戰七營,通過戰地的繳獲和地方上的搜刮,差不多能保證人頭一馬的基本配備,雖然這些馬在駐留狀態時,是團上一級集中編管的,隻有具體勤務的時候,才配發到個人。


    而新舊九隻輔軍大隊,也能保證三人一騾子或是大驢的基本配備,用來負載他們的基本用品和裝具。


    雖然這需要攜帶更多的草料和豆麥,以滿足大量的日常消耗需要,但是不管怎麽說,他們的機動和應變能力,以及戰地的持久性,都是大為改善的


    最後一種,則是在車馬不便到達的地形狀況下,讓士卒自行背負最大自持標準的口份所需,短途急進的負重量在60斤左右;在某些需要不計代價強行軍的特殊條件下,最多可以達到7、80斤。


    每大類按照具體的戰場和裝備需求,又分成若幹個小類,以適應各種突發的情況和形勢之需。


    比如南方常用的包疊雨具,到了北地就變成卷成捆的氈毯鋪蓋;防蛇蟲蟻類的硫磺藥石,就會變成防凍傷的膏油辣子,,在山林中所需的繩纜和帳布,要比在平原和丘陵間,準備的更多一些,如此類推.。


    其中比較特殊的,就是倭人構成的第九大隊,雖然他如牲口一般聽話耐使喚,但也隻能背得起二類標準的負重。


    當隨隊的散兵用攜帶的鏟、鎬,構築好歇息營地後,


    就開始炊火造飯,用半幹泥塊壘成一個小缺口的環堆,添上些浸油炭引火,堆上枯枝碎柴,就是一個標準的五人行軍灶。


    背著的桶裝鍋子,盛上附近打來的活水,在火苗的舔燒下慢慢發黑變燙起來,第一道滾開的熱水,按照操條被分裝進各自的水囊或是背壺裏,然後第二道才用來炊食。


    切成大塊的蘿卜和削皮的小芋子,再加上點南方特產的臭蝦醬,剩下的唯有火候和柴碳了,燉到兩者皆爛,蝦醬為湯汁所化,就大功告成了。


    蘿卜芋塊被煮的鹹鮮異常而酥爛可口,既可果腹優惠解膩化渴,用後世的話說,有熱量亦有營養。連煮出來的湯汁,都可以蘸烤餅或是就著炒麵等幹糧吃,不失為一道簡單實在的戰地美味。


    這也是他們到了北地,比較容易獲取的食材來源之一,一時間都是分批輪流進食的聲響和動靜。


    突然,數名背著小旗的騎兵,從大道上奔馳而來,堪堪停在十步之內,與這部人馬相互對過了口令,又交驗了身牌,


    “本陣。。這是讓我的人過河偵查?.”


    穀老四有些目瞪口呆的,對著來使道。


    “嚴格說,不是你全部的人。。”


    信使解釋道


    “隻是讓你挑出些幹練老成的好手來。。一同過河而已。。”


    穀老四頓然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驚異莫名,


    說實話,在遇到大梁北伐之前,他這一輩子,可是連長江北岸都沒有踏足過,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機會度過淮河,來到中原打戰的。


    但這一次,卻是讓他度過黃河去,這可不是什麽輕舟可以潛度的小河溝啊。


    但他最後還是奉命,點選了十數人,然後交割了隊伍的指揮權,跟著來使縱馬長驅而去。


    而在延津古渡的下遊,一小隊人馬已經先行乘船出發了,


    劃槳的水花浪聲之中,數艘劃過水麵,微微搖曳的中型板頭河船,很快就在水流的衝擊和怕打下,變得有些顛簸蕩漾起來,


    而端坐船正中一身北軍打扮,看起來無比鎮定的牛皋,已經是掌心拽滿了汗水了,倒是有些羨慕那些正在奮力操船擼和帆纜,與冷風、浪湧相絞勁,而滿身蒸騰起汗水和熱氣的士兵,至少他們無暇分心他顧,而擔憂些什麽。。


    再過一個多月,西北上遊的淩汛下來了,這河道就要開始封凍了,因此,哪怕是拍打船舷又噴濺在臉上的些許水氣,也格外的凍人刺骨。


    要是在這裏船翻了,就算他的水性再好,也會迅速失溫的,根本沒有多少體力,能夠又回到岸邊去。


    因此艙內的大多數士兵,隻穿袍而不具甲,默不作聲的團膝抱著包好的兵甲,堆坐在艙板上,雖然他們臉色各異,或緊張,或惶恐,或急切,但都還在正常的範疇之內。


    好在這種令人覺得格外漫長的煎熬和等待,在半個時辰的漂流航程之後,終於到頭了。


    隨著一聲令下,艙內響起此起彼伏的,著甲整備和檢查武器的嘩嘩摩擦聲,然後是三段式大艙之內,一排接一排的人頭報數和口令,


    他們開始傳遞裝著烈酒的大壺,一一飲上幾口,然後將幹椒、茱萸、高良薑等辛辣之物,含在嘴裏。


    這是為了一旦事有不對,需要涉水搶渡的準備,好在這個打算,終究是沒能派上用場。


    隨著船體觸底的強烈震感和搖曳,久違的陸地,再次出現在他們的身前。


    而最先走出船艙,登上黃河北岸灘頭的,來自輔軍第六大隊的鄆州兵,他們也負責出麵交涉和掩護,


    他們現在的身份和旗號,就是來自某隻被殲滅的小部隊,刑州軍的配下,也就是那位刑州中郎將劉繼業的舊部之一。


    不久之後,臨時帶隊的牛皋,也站在了臨時泊船的灘頭之上,但他隻看到密密麻麻的灰白韋叢,和微微驚起的水鳥群,突然有些想要怒吼一聲的衝動和豪情。


    隨著一些帶有北軍烙印的戰馬,也被強拉著下的船來,他這隻化裝潛度的小部隊,基本做好了應對各種情形的準備。


    而隨著回程的河船相繼離岸,站在岸邊整隊的士兵們,都不可避免的露出各種複雜的神情來,


    因為,這也意味著將來或長或短的一段時間內,這隻武裝偵察部隊的前程和命運,就隻能付諸於莫測的天意和運氣了。


    好在似乎老天有些眷顧,他們打開“刑州軍”的旗幟,離開岸邊走了數裏之後,依舊沒有遇到多少人煙和行跡,自然也沒有暴露身份和遭遇意外的不測風險。


    到處是荒敗蕭條的景象,赤地千裏的北方大旱,同時在黃河兩岸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跡,他們所遇到的第一個村莊廢墟上,盡是被撕扯翻找的七零八落的皚皚白骨。


    有了較大規模的參照物之後,藏在隊伍中的專業人員,開始測量方位和沿途的水線,以繪製最簡單的地形和路線圖,


    然後根據多年前的印象和描述,他們沿著輪廓鮮明的道路,繼續向著內陸深入,一連又經過了若幹的村邑,依舊是遍地的瓦礫和不見人煙。


    曾經人口稠密的黃河北岸,似乎成了某種死寂籠罩下的鬼域一般。


    然後,他們終於被人給發現了,那是一個用木柵和圈起來的大型土圍子,


    在他們靠近之前,遠處就有十幾名麵黃肌瘦,穿的破破爛爛的鄉民,突然從幹枯的河巷裏竄了出來,像是受驚的小獸一般的逃進了土圍子裏。


    但是與預期中的驚慌和如臨大敵不同,土圍子隻是緊閉門戶,而對於這支行進在道路上的小部“刑州軍”,卻是用一種熟視無睹而麻木不仁的態度,一直漠然觀望著他們直道到重新消失在視線外。也沒有任何探尋、質疑或是交涉的舉動。


    這個結果,也讓拽緊了武器,準備好好打上一場的牛皋,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他們隻是來前期偵查的,以探明測繪沿途情形和虛實,測繪出合適的額行動路線為先,


    能夠避免衝突和傷亡,自然還是盡量避免為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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