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白,一夜少眠的北軍立營之中,仍有殘燼嫋嫋,伴隨著起夥的炊煙而上,最終飄散在營地上空,如同淡淡的晨靄。


    歸州團練使、平海軍右統領楊存忠,站在一座哨樓的半截廢墟變上,卻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灼,仿若北人狠狠的掌刮過一般,無法令人平複下來。


    要知道,他幾乎是和自己的親軍部曲一起,夜不能寐,枕戈待旦到天明的。


    這一夜下來,雖然具體傷亡,才不過百十之數,但是因此驚擾,而損失的精神和士氣,卻是不好估算的。


    原本他派兵去襲奪敵營,乃是打算乘這些外援之師,紮營未穩而亂其陣腳,乘機賺一把而已。


    結果夜襲不果,出擊的跳蕩營千餘健勇,在有所防備的密集火器打擊下,真正歸還的不足三成,那也就算了,此乃兵家勝敗常事。


    但是還被對方尾隨著給反追襲回來,用火器整整騷擾了一晚上,這無疑是是一種吃果果的嘲諷和打臉。


    而且至今,就算是眼神最好的哨兵,也無法描述清楚,對方偷襲的規模和手段。這些敵軍在營外人影憧憧,幾乎是神出鬼沒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多數人也隻能看到黑暗中一閃而逝的點點火光,然後那些巡曳的軍士中,就發現有人噴血倒地傷亡。


    然後,又有零星火油彈從黑暗中越過了壕塹和陷坑,從營地北角拋投進來,雖然隻點燃了幾個哨樓和一麵柵牆而已,但是短暫蔓延的火光,卻把附近戰地馬廄裏的軍馬,給驚擾起來,其中一群馬居然掙脫了束縛和木欄,在營地中奔散亂跑起來,而引發好些混亂和誤傷。


    多賴本軍久經沙場的出色素養和慣常經驗,才迅速平複了下去,但是許多人的睡意,也就此泡湯了。


    因為不堪其擾,憤而引一隻騎軍出營,飛奔向投射的方位,結果出營沒多久,就遇到了南軍預伏的炮轟(實為預埋的土地雷)和銃擊,坐騎受驚不能製。


    而黑暗中不知多少敵兵,四起鼓噪而擊撲如雨,不得不吹響求援的號角,點齊大隊步軍緊急出營的接應前往,才有些狼狽的重新脫身出來。


    隻是大隊人馬趕到後,這些敵人也早不見了蹤影,搜檢當地卻發現,除了本軍陣亡者外,來敵幾無遺屍,隻有滿地的腳印痕跡,和幾處血肉狼藉的坑洞而已。


    然後剩下的將領,都以擔心暗中有所埋伏,而拒絕了繼續摸黑搜索更遠距離的要求,


    待到天明後,楊存忠才發現,自己帳下已經折了兩個將領,先是選鋒將苗傅,領隊外出襲營就再未歸還,恐已凶多吉少了;然後右廂馬軍都知劉正彥,出營索敵遇伏,為南軍暗炮所擊墜馬,有親兵搶拖回營後,就重傷不治。


    另有十數位正將、指揮、部將、隊將在內的軍官死傷,他們都是在帶隊巡曳營牆過程中,被突然飛至的鉛丸,打死打傷的。


    這讓他如何向那位拍著自己肩頭,語重心長賦予重任的小張使君交代啊。


    “統將,左軍部和盛威衛,都已經有所回應了。。”


    一名小校走到身旁,躬身稟告到


    “此外。。”


    他頓了頓道


    “哨騎已經確定,對麵陣中的主戰旗,已經換成了紅焱紫電的風雷旗和四團爪印旗。。”


    楊存忠再次歎息了一聲,在他漫長的軍旅生涯中,哪怕邊塞可以凍斃人的風霜雨雪,也未能令他歎息幾次。


    他實際有些後悔,為了恢複和擴張戰力,而將那些河南兵收攏在手下,與安東來的將士合營混編,結果也將他們一些,明顯屬於動搖軍心的傳言和頹然之氣,也帶了進來。


    什麽“新軍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之類的無稽之談和緊張情緒,在麵臨對麵那隻軍隊出現後,又隨著出擊失利的左翼,開始迅速蔓延開來。


    隨著戰事的跌宕起伏,南北之間的輿論戰同樣還在繼續,各種宣稱和告貼,總是防不勝防的,出現在北朝的控製區域內,不但收繳不淨,連帶營中將士都有所見聞。


    之前無論對方宣稱擊敗了多少北朝的軍號,都可以當做是南朝誇大其詞的吹噓,但在許州扶溝鎮下,神彪軍的覆沒和毫州境內黃粱騎的慘敗,卻是通過那些親身參與者,而已經被確認的事實。


    因此,在鄆州境內的局部失利後,策劃渡河而擊的河北行台,曾經報以某種悲觀的最壞打算,但所幸的是,比較棘手的也就這一路而已,其他方麵的強渡,卻是順利的難以置信,


    濟、齊各州的當地士民百姓,甚至主動為官軍前驅,作那通風報信的引路之舉,數萬大軍輕而易舉的擊潰了當地的南軍,隻剩下幾股較大的苟延殘喘與堅壘之內。


    結果鄆州境內的那隻南軍,卻又動了起來,迅速擊破了後續跟進的河北兵,緊咬了上來。


    對於這隻出現在後路的南軍,總領諸軍的那位節帥,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反製的對策,比如吃掉或是重創這支,咬住尾巴的頑敵。


    因此,在本部大軍相繼渡河之後,一度在濟水南岸設局,至少就地暫留了兩個軍的人馬,準備誘伏緊追南下的這隻新軍左廂,行那半渡而擊之事,卻不想隻等來了一小隻打著新軍旗號的騎兵隊。


    結果就這麽當作先頭,給輕易放了過去,白在當地浪費了兩天時間。對方已經殺到齊州境內去了。


    待到重新折轉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會兵數萬,不可小覷了。再加上匯合了本地的守軍之首,更是勢大。


    因此,連他他多年的經驗都沒有完全的把握全身而退,寧願放下一時的寵辱得失和個人臉皮,也要派出信使,向友鄰部求援,也在情理之中。


    。。。。。。。。。。。。。


    另一麵的營地裏,也是炊夥的柴煙和熱氣方散,早食是蒸餅和罐頭肉燉豆子湯,尚未披甲的將士們,成群結隊的拿著兵器,進行某種組隊對抗性質的消食熱身,好讓精神和體能,都達到某種上佳狀態。


    而我也在有些寒意的晨風中,正在親自接見那些參加夜襲活動的勇士,嘉勉他們打出了我遊擊軍的威風,也打出了無概的氣勢。


    這也是捉生隊,教導隊和獵兵什,又一次相對成功的聯合行動,雖然總體動用不過兩三百人,卻成功的通過某種冷槍冷炮運動,對敵方的大營構成了整夜的驚擾。


    天明之後,我才注意道,不遠處正是一片波光萬頃的大湖,在晨曦嫋嫋散去的薄霧中,逐漸顯露出來。


    神機軍的大營,就是抵臨湖畔不遠處的一條河岔而立的,因此很方便獲得水源,甚至就地掘穴若幹,就自然有淺水滲出。


    “這是哪裏。。”


    我對著左右發問道


    “回軍帥。。此乃微山湖。。”


    一名拿著便攜地圖的虞侯回答道。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我腦海中不由響起一段樂曲“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水靜悄悄。。”


    我搖了搖腦袋,努力把這種時空倒錯的混亂感給甩出去,讓注意力回到現實來,開始對著聚在帳下的諸位軍將,布置各自的防要和重點。


    畢竟,這可是我第一次統領,或者說協調大兵團作戰的經驗,雖然隻是臨時的。


    郭統製以神機軍移動不便為由,力排眾議決定軍前布陣出戰的序列,以我的銃軍為主,因此我也獲得了暫時的陣前主導權。


    因此,在具體布陣上,以我本部人馬為核心,以主戰三營外加輔軍五大隊,居中正前列的一二線。


    而神機軍的重裝火器部隊,則具列其後,作為開戰的前導和壓製,待到本部接敵之後,他們亦要跟進掩護,協力進一步破開敵陣。


    至於神機軍其他的輕裝火器序列,則被我以戰法不同為由,留在後方守營和保護輜重。


    我帶來的友軍數部合並為左翼,作風還算頑強的方臘部,被頂在最強;協從神機軍的當地步軍,合編為右翼,由紙麵上實力最強的左驍衛,為首陣。


    對於他們,我不求有功隻求無過,能夠及時跟進,掩護好我本陣的兩側就好。


    擁有坐騎的標兵團和教導隊,沿著湖畔在稍遠一些的位置部署,作為外圍機動和預備隊,也是對兩翼友軍的監視;


    而捉生隊和遊弋隊,則分別在東西兩麵,充當了戰場邊緣的警戒。


    炮團的大小炮車,則橫列配備在一線的主戰營和輔軍大隊之間,就近提供援護和火力加強,


    而親直團隨我呆在陣中第三列,與神機軍的重裝器械部隊一起,既是就近監督,也是以備萬一。


    這種平淡無奇,也是最中規中矩到穩妥的戰術布置,主要是我對那些友軍,實在缺乏足夠的信心而已。


    因此,僅僅指望他們能夠在戰場上結陣自保就好,就算是搖旗呐喊式的打醬油,也多少能夠在戰場上牽製和威懾一些敵人,而不敢投入全力就夠了。


    隨著此起交錯彼伏,滾蕩過原野的鼓號聲,對麵的北軍也主動出營,列陣迎戰了。


    但是最先開始熱身的,卻是奔走遊離與大軍陣營之外的,那些遊騎、哨馬,


    他們三五成群的展示著各自的騎術和身手,像是飛舞盤旋的鷹隼一般,相互環繞追逐著在馬上馳射,然後短暫而急促的交錯廝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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