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船壁上出來越來越多的漏水間隙,用木塞和桐油、沙子堵了一遍又一遍,在各種心驚膽戰中的憂慮中,我們終於相對完好的抵達中途的避風地——翁山島了。


    當然這個相對完好,是不包括那些各種摔傷,或是在自己嘔吐物裏窒息昏迷的倒黴鬼的。至少本船上沒有人掉進海裏,而造成某種非常減員的


    翁山的前身乃是大唐治下的翁山縣,既後世的舟山群島/舟山市,號稱東海沿海一帶,最好的避風港和水師駐泊地之一,也是梁公受封並且流傳下來的直領之一,因此建設的相當不錯。下轄富都、安期、蓬萊三個大鄉,以臨海港城為治所。


    曆代經營建設下來,山岬環抱之下,圍繞著港區,宏偉高聳的城牆、燈塔和厚重堅實的堤岸,自然給了人一種安全感。


    雖然天色依舊沉沉,鉛雲密布,


    海風呼嘯著裹挾著碩大的浪頭,不停的拍擊著堤岸,發出某種轟隆隆的咆哮聲,但是隻是過了幾天,卻仿若久違,站上陸地的感覺,是讓人十分踏實和安心。


    哪怕是踩在深一腳淺一腳,提起來咕吱冒泡作響的灘塗泥濘裏,


    而在我身後,那些陸續靠港的船隻上,成群結隊的士兵,像是水淹逃難的老鼠一般,迫不及待湧下船板來。


    他們努力們撐劃著小船或是穿越顛簸搖晃的棧橋,偶爾還是有人掉進水裏,然後被重新撈起來,攙扶著繼續前行。


    還有人直到靠岸不遠處,就急匆匆的跳下來,站在及腰身的渾水裏繼續向上跋涉著,拚命感受著新鮮空氣和腳踏實地的感覺,然後對著綿綿的雨水發出某種傻笑或是其他宣泄的表情,很有些恍若隔世的味道。


    因為風浪的緣故,多數人隻能呆在在沙丁魚一般擠的密密麻麻的艙房裏,忍受罐裝人肉式搖搖車的特殊待遇,甚至連同伴的嘔吐物都沒法避讓。


    好在作為主官,我至少不用和他們呆在一起享受,眾多兄貴式貼身擠壓的“天然按摩服務”。不過也不算的上好過多少,晃來晃去的顛得我都眼前要出現重影了。


    這畢竟是軍令如山,船期如火的水師船運,而不是平時那些可以順勢追趕者信風浪潮,在時間山格外寬鬆,考慮了經濟和舒適性,可以徐徐而行的商船或是專門的客船。


    在裝運效率和舒適度根本沒得比的。


    突然,碼頭上驚起一片嘈雜的呼喊聲,然後順著他們指指點點的方向,我見到一艘隻來得及收下一半帆纜,就卡住的大海船,在剩餘部分鼓足的風力吹動下,去勢不減的徑直穿過那些已經下錨,準備依次靠岸的船隻序列。


    在散落的船列中,沉悶之極的震響,連碰了兩聲之後,又衝了出來,


    搶灘失敗,卻聽的克斥一聲,就像是從底部被撬開的蛋殼一般,在水線上也出現了明顯的凹陷和碎裂,然後重重甩了一下船尾,劇烈震動的拋起無數細碎的雜物和人體,然後開始傾覆到一邊去。


    被雨水打濕的長筒咫尺鏡中依稀可見,上麵開始跳下無數,如同蟻點的人來,有的人一掉進水中,就再也沒有浮起來,還有漂浮的人頭,被浪花重重的拍下之後,就在沒有了蹤影。


    最後被劃去的小舟,拉到岸上的不足一小半人,其中還大多數是比較習水性的船工水夫和海兵成員。


    至於上麵搭載的那些陸師官兵,就隻能哀其不幸了。


    “這還算好了。。總算有機靠近岸邊,還有挽救的機會”


    水師派來的聯絡官,對我苦笑著到


    “將軍可知道。。方才有消息傳來”


    “滿載毅勇軍的五艘兵船,在風浪中失散了。。”


    按照水師兵船的負載能力,一艘船至少可以負載五六百名輕裝徒手的士兵,或是三四百名標配的士兵及其短期內的軍需。


    若是僅僅掉隊,那還算好,可以就近靠岸尋求幫助或者自救,若是因此浪沉的話,那損失的至少就是兩個全員裝備營的士兵了。。


    若是,放在我這支部隊身上,那就是不可承受之痛了。


    想到這裏,我不由有些焦灼起來,我逐一查點確認身邊和附近的麵孔,


    韓良臣,辛稼軒,陸務觀、趙隆,.寧誌遠、崔邦弼。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這一船安然靠岸的士兵,因為處於某種分攤風險的打算,讓這些上層軍將和營官們,每人負責一船士兵和裝備的押隊。


    這樣可以有所預期的避免,因為將官集中在一起而出現海險就等於指揮層全軍覆沒的萬一可能性。


    半個時辰之後,


    “還有誰沒有上岸麽。。”


    渾身被雨水和浪花浸濕的我,聲音嘶啞的喊道。


    “第一標兵團。。”


    “第六團。。”


    “教導隊。。”


    “第二團。。”


    “親直團。。”


    “捉生隊。。”


    “等等,我的炮隊呢。。”


    “將主還請寬心,郭藥師和炮隊大部,都還在後一批的船團上。。”


    有人寬慰我道,卻是直屬炮組組頭杜疏朗。


    “應該在閩地一帶,就近避風了。。”


    好吧,情急之下,我都有些懵了。


    當最後一批因為風浪太急,上岸地點離我老遠的沈霍伊和張立錚,及其麾下人馬,也被找到了,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人員大多沒有什麽事,隻有一些摔傷和受寒,但是隨船偕行的物資,就不免大受影響,特別是那些精貴的火藥。


    雖然事先按照雨季山地行軍的經驗,用竹筒蠟封,油布包裹捆紮,然後放在填滿鋸屑的木桶裏,但在海途的顛簸和撞擊中,還是不可避免的內封碎裂,而出現不同程度的受潮狀況。


    還有部分因為幫運過程中的大浪,直接被衝進海裏飄走了。於是那些暫且無事做的士兵們,得到了一個新的任務,想辦法烘幹至少三四個基數的彈藥。


    接下就是乏善可陳的日子。


    雖然除了不少意外,傾覆、坐沉或是擱淺受損了十幾條船,陸續下船的士兵,還是將這個臨時的駐泊地,塞得滿滿。光我遇到和觀察到的,因為因為的潮汛,滯留在本地的,至少有七八個不同軍屬的番號。


    好在翁山港本身就是國族的直領藩地,又是前沿重鎮之一,各種儲積可謂豐富,短期內支應這些客軍,斷然不是什麽問題的。


    隻是如此多不同番號和來曆來曆的軍人,暫時無所事事的聚集在一起,各種打架鬥毆,拉幫結派的日常餘興節目,就不可避免的變成隨處上演的日常了,與之而來的還有臨時形成的,以物易物為主的地下老鼠市場。


    作為有字號的軍頭,我謝絕了本地的鎮守官,邀請我到島內本城豪宅駐留的的好意,而是找了一處足夠大的倉房,作為發號施令的中軍,和我的士兵們呆在一起,整理和補充物資,利用有限的空間,進行恢複性操練,然後等待潮訊結束。


    翁山畢竟是昔日商旅外來,消息匯集之所,因此,通過將士們自發的串聯結交,當地駐留的商人那裏,我很容易得到大量需要甄別的消息,雖然有些滯後。


    國朝發起北伐宣言之後,可謂是海內皆驚,天下震動。


    而嶺內的四路延邊招討總管路相繼出擊,則成了江南那些私踞一方,威孚自專的鎮撫守臣們,迫在眉睫的滅頂之災和傾覆之禍。


    數路齊發的沿邊大軍,幾乎是勢如破竹一般,每天都有殺獲若幹,奪得某城,某地降服之類的,各種捷報和新聞,風行流傳在與南朝有著千絲萬縷幹洗的沿海各地。


    因此這些水師兵船,從海路承載的大多數部隊,都是用來占領和維持,新打下的後方地區。鎮壓和威懾那些不甘順服的潛在反抗力量。


    隻是大海的驚濤駭浪,像是一堵天然的隔離牆,將我們暫時隔絕在對岸大陸上,如火如荼的北伐戰事之外。


    這場大浪滔天,一口氣就肆虐了五天,直到最後一天的傍晚,才在天邊露出紅彤彤的一絲霞雲,這是對岸也渡海送來了總帥軍行司的最新訓令。


    同時也得到一個消息,在東南招討行司的調略之下,長江以南的兩浙江東的那些軍鎮守臣們,已經全部易幟歸附南朝了,因此我們之前登陸鞏固的計劃取消了,改為直接北上長江口伺機而動,等待接受進一指令。


    雖然不知道這些易幟的地方勢力,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假意還是虛與委蛇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對陳夫人的那位夫君,道上一聲?“幹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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