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就可以聽到某種火銃的成片爆裂聲,漂浮上天空的煙氣,很快就被海風給帶走吹散。


    更多是赤著膀子的士兵,在烈日炎炎之下,用手中的銃刺、刀矛還有棍棒,結隊對抗著發出某種劈啪的響聲,雖然人人都有些疲憊,渾身汗水淋漓的,看起來精氣神尚好,


    雖說已經回到廣府有些時日,但安逸的日常之下,營中的訓練強度顯然沒有因此拉下,隻是因為場地有限,原本的長途負責跋涉和攀山越野,以及偽裝埋伏與反偵察之類的項目,就無法實現了,隻能進行一些器械性的訓練。


    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自己迫切需要一個廣府之外的長期駐地,


    一方麵是有足夠的空間和場地,進行各種情況下的戰地模擬,武裝訓練和拓展,從長期看,各種投入和代價,也比擠在這人口密集,地價騰貴的廣府畿內,低廉省儉的多。


    另一方麵,隨著一些目光逐漸關注到我這支部隊,一些明顯具有跨越性和前瞻性的東西,想要掩人耳目變得越來越困難。特別是呆在人多口雜的廣府之內。各種覬覦眼光和雜音,肯定不會少的。


    如果是海島就更好了,海洋的天然封閉性,自然而然的有利於各種消息的封鎖和保密性,也相對有利於保持部隊的純潔和單一性,畢竟在廣府這個花花世界,光怪陸離的誘惑和影響,幾乎無所不在。


    短期內還好,通過強調紀律和秩序就可以滿足需要,但是長期下去,就必須和士兵人性中的,貪圖享受和安逸的慣性作鬥爭,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的部下終究還是一隻大時代背景下,帶有我個人鮮明色彩的部隊,而不是後世那種用鮮血澆灌的革命理論和堅定信念武裝起來,被時代所選中的革命先鋒隊和子弟兵。


    但是畿內附近的天然海島雖然很多,但是符合要求的選擇,卻是不多的,因為既要離得足夠近,方便日常輪換和緊急調動的需要,又要有足夠的麵積和各種地形,方便部隊的各種操行和拉練。


    豐富的之輩和野生動物也是需要的,畢竟我隻是要求一個駐地和訓練環境,而不是讓部隊去玩荒島求生的遊戲,最好還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可以在需要的時候,有效隔離各種動機不明的日常接觸和滲透。


    這樣我隻需在廣府境內維持一小隻應急機動的人馬就好,其他都定期輪換到海島駐地上去,進行我個人特色的,軍事理論和戰術體係的試練和養成。


    如此下來選擇就相當有限了,再加上那些條件比較優越,具有天然良港,或是位於航行要道附近的海島,基本都已經有主了,不是被大商社占據為貨場泊地,就是被水師之流,劃過某種意義上的軍事禁區,


    隻能在剩下的範圍內,慢慢的勘察和尋找,


    辛稼軒他們這批科班出身的軍官士官們,也已經結束了探親和休假,多少心滿意足的提前回到了軍中,還帶來了一些講武東學中的後進和晚輩什麽的,作為新血和補充。


    得益於效力軍中前景不錯的利好消息,這所講武預備學堂的狀況有所好轉,連帶近年投報的生源也增長了不少。


    另一方麵,則是我讓那些藩生子、國人出身的老兵和士官,去進行軍事基礎知識的短期進修和補課,相互摻沙子,不讓一頭獨大而已。


    前番升賞帶來的振奮和精神氣,還在持續著,所以就算有些苛酷艱苦,卻還能保持不錯的狀態。


    那位倒黴的杜士儀,也在其中,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被京師大學堂掃地出門之後,不但失去了收入來源,連欠債的都找上門,因為沒有了教導身份,因此這些討債者很是采取了一些激烈的手段,然後被他憤而打個半死,


    結果不想事情就這麽鬧大了,討債的人回去過夜就死了,然後對方家人拿著憑據抬著屍體去告官,眼見他就要聲名喪盡一無所有身陷囹圄,我的標兵隊長穆隆,拿著一份征召書及時出現。


    給對方開了一大筆錢,又從官麵上施加了壓力,威脅要追究對方家人照管不善致人死亡的過失之後,才把事情按下去,也把他從身敗名裂的崩潰邊緣拉回來。


    不過他對於我們這隻“名不見經傳”的人馬,還是充滿了某種疑慮和擔憂什麽的,生怕隻是某種徒具虛名的外鄉土鱉什麽的,隻是看我們駐地就在正規的軍營裏,裝備編製也頗為精良,才捏著鼻子認了命。


    用簽下十五年的服役期,來償還替他擺脫麻煩,所付出的代價,還可以用功勞來折抵,這也是我到手的第一個在任的科班出身,雖然是個非主流的,但也多少具有象征意義。


    杜士儀是智謀將略的正科出身,做的一手好沙盤和圖表數據,所以暫時充任了營中參讚的角色,根據物盡其用的原則,既他然喜歡紙上談兵,那就提供條件讓他去專職搞理論務虛好了。


    作為一個已經頗具雛形的軍事團體,同樣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和作用,而不是一群敢打敢拚的武夫猛士而已。


    現今留在營中的,仍有正輔九個都,兩千了六百多號人,之所以比之前有所縮水,主要是轉了一批人手,充實到夷州船團和本地的義從社裏去,以加強我在地方上的力量和掌控。


    既然來了見過如斯場麵,也忍不住技癢,信手接過幾隻現成的長短銃,用拖拉式固定和活動靶,由近及遠的乒乒乓乓射擊了一氣,


    後來幹脆脫下礙事的外套,親自演示了一番奔跑起伏攀越之間,各種姿勢的定身和運動射擊,博得一片捧場的歡呼叫好聲。


    說實話,我也好久沒有舒活筋骨,激烈運動過了,回到家的各種飽食終日睡到自然醒,還有有紅袖添香佳人相伴兼調戲的安逸自在,讓我恍然有些覺得,


    之前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辛苦跋涉在,天南水網密布的草澤原野之中,丹戎大洲起伏錯落的山林莽地之中;與將士們一邊相互鼓勵著,帶頭一起啃鹹魚肉幹,炒麵幹餅,乃至口味焗死人的海兵式口糧之類,各種風餐露宿的體驗和經曆,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在戰地中的主食是湯餅、臘腸,魚幹、雞鴨蛋做成的一大碗雜燴,這也是日常最經濟實惠的吃法,有油水又有熱量。


    若是在急行軍中,就隻有若幹塊海苔或是魚鬆味的壓縮口糧,和可以用來泡水的醬幹,外加梅子幹,少許茶粉作為零嘴來提神。


    士官以上每五人還多一罐鹽漬蜜餞和硬梆梆的***然後將**事先削成刨花式的透明薄片,裝載胸前的小袋裏,就得困乏就含在嘴裏泡軟,與鹹蜜餞合在一起幹嚼著,


    然後隨著戰事的拖延和補給的不濟,這些東西就隻剩下各種壓縮口糧煮的原味糊糊湯,野菜糊糊湯還是小魚糊糊湯,甚至在為了節約有限的水攜帶量,連糊糊湯都沒有了,就隻能用石頭或是其他硬物,砸成小塊在嘴裏慢慢含軟,才能咀嚼吞咽下去。


    若不是我此世的體質甚好,估計約莫會被折磨出各種慢性胃病來。期間最美味的回憶,居然是有牲口受傷或是累死之後,簡單分割炮炙而成的帶血烤肉,以及用板油生煎的新鮮血******不過,回到廣府在地之後,就有新鮮的肉食果蔬來源,各種葷素搭配的大盤燉菜和盆裝的米麵蒸餅,涼拌的蔬菜雜燴,以及雜魚蝦蟹的海鮮湯,就是最常見的食譜。


    然後三天兩頭提供額外的炒雜碎和大醬燒肉,小包的糖和茶,作為零嘴和消食。相應的時節,還有柑橘、甘蔗、鳳梨、甜瓜,作為相應的水分補充和消暑之用。


    相比以羊為主要肉食來源的北方,南朝可謂是民家養豬極多,次之為犬和兔,再者為雞鴨鵝,乃至水牛和其他大牲口,因此肉食種類和來源,相對要豐富的多。


    作為營中大夥頭的崔屠子是個典型的北人,因此做起菜來,也同樣充滿某種烹烤混雜,油水十足兼湯汁淋漓的重油大醬風格,在辛苦操練打熬之後的軍中,頗受歡迎。


    今天的配菜是裹炸南瓜丸子和山藥炒肝,典型的淮揚菜與廣府本地食材的混搭。主食是粉條燉肥膘。


    簡單而熱烈的用過餐後,我又特地去查看了營中,最為寶貝的炮組狀況。


    經過兩度擴充和重整,已經達到了一百多號人,但畢竟這是一個頗具技術性的兵種,就算有來自神機軍的操炮熟手和老人傳幫帶,上手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不但需要良好的眼力和記性,還需要相應的文字和算術上的功底。


    好在我已經格外在營中強調,投入各種業餘的識字普及班和短期夜校,教導的人員也都是來自講武東學的那批老人。


    盡管如此,到目前為止,也隻能一遍遍的挑選和磨合下,勉強整出五組好算湊合的人手來,其他就隻能當作打雜幫手的輔助役,用其他火器作為掩護。


    而且他們能夠操使的,也就是三門海兵隊用的舢板小炮,至於另外五門大家夥,都是見不得光的收獲,也沒法名正言順的拿出來用,


    隻能做成類似體積和分量的模具,先進行一些練手和熟悉。當然了,現今的情況下就算擁有實物,也隻能是炮車器械的模擬操演,還要省略掉到將炮彈射出去,驗證命中和距離的最後步奏,


    畢竟,真要在廣府境內放炮,那會出大事的,畢竟這是朝廷嚴格管控的重器,而左近都是海兵隊和水師、防軍的駐地,真要驚動起來,那又會是一場大麻煩和亂子。。


    這也是我迫切需要一個外部基地的緣故之一,同樣的,一旦北方的走私路線成功開辟之後我也需要一個足夠蔭蔽的外泊地,作為規避風險和刺探的中轉殿。


    我想到這裏,有些更加期待源九郎那邊的成果了,作為一位擅長海路爭鬥的老義從,他正帶著我加強給他的人手,根據老螃蟹的指引,正在掃蕩那些原屬於馮十三的私販據點和藏身處。


    說不定可以給我一點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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