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我遭遇的事情,可比在梁山幾個月還多,難道是經過一貫以來的苦逼之後,我的主角光環終於開始發揮作用了。


    從海市回來後,我心亂如麻的一直到天色發黑,吃晚飯時,我還是食不知味的,腦子還是亂糟糟的,幾次吧筷箸捅到盆婉外去,或是將吃過的骨頭,重新夾到嘴裏。


    好容易將這味同嚼蠟的一頓囫圇掉,然後開始清點今天得到的東西。隻是,


    將死鬼老白那裏得到的東西,攤在桌麵上的時候,我手還有些發抖,零零碎碎的錢財中,最顯眼的就是那枚攜刻有細小字樣的玉環,我不由歎了口氣,這算是這位隻有一麵之緣的老家夥,給我留下的最後紀念了。


    本來他說過可以憑這個東西去找,某個叫南豐的聯合商號麾下行店,以關係戶的身份尋求協助。不過眼下看來也不怎麽可靠了。


    那位康船主見事不可為,馬上拔錨出海,連岸邊搭建的陳設,搬來下貨物都不要,就在外麵眼皮底下溜之夭夭,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麽事來。如果他不是足夠愚蠢的話,這條線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不過幸運的是,我們並沒有正麵的近距離會見過。這樣他就算其他有辨認我的相貌手段,也未必知道我在梁山的信息,海市那麽大各色來人之繁雜,隻要我不刻意出現,他留下的眼線和可能潛在的耳目,想找到我的概率實在是微不可及。


    然後是老白死前交給我的那筆錢財,都是便攜的大麵值金銀錢,大金寶三枚,小金寶七枚,此外還有大銀寶十幾枚,作為零錢的白錢、青眼若幹。


    但其中真正值錢的,卻是那幾張紙片一樣的單據,分為兩種樣式,一種是飛錢,一種憑票。


    在我之前的記憶中,所謂飛錢就是一種固定麵值的,見票既付,類似支票的大額代幣,不過按照本身發行的信用和實力,兌換或者直接交易時,折色抵扣不等;


    我手頭這三張飛錢是由南海錢聯出具的,就算是在北地或是塞外,也同樣具有相應的流通價值和認同度。


    而憑票,則更像是不具名的存單或是儲蓄卡,隻是這種無需其他證明,隻要有相應的密押和鈐印。像這份憑票,雖然是一個廣南的地方錢櫃出具,但是因為上麵有南海社的簽押具保,因此也可以在其他聯營業務往來的錢莊或是票行裏兌現,隻是要按照距離收相應比例的手續費。


    但無論是飛錢,還是憑票,都印製的相當精美,精致到可以清楚的看到,印製在花紋間芝麻大小的字體和數字。作為錢票本身的紙質,也是相當的柔韌光滑耐磨,甚至還有質地感十足浮印和夾痕之類的防偽措施。


    防偽的工藝水準,已經部分接近近現代,不用想也知道誰才是始作俑者。


    這也意味著,起碼在亂世之前,這個時空線的金融服務和和大背景下的商業活動,已經得到了充分和長足的發展,才有足夠的經濟總量和需求規模,來維持對這些金融項目和相應單據,精益求精的追求和投入。


    雖然現在是國朝亂世,不過想到還海外藩龐大領地和人口,以及頻繁密集的海陸商業活動,也不難理解這些東西的意義了。


    其中看起來明顯麵額最大的憑票,是沒辦法用了,因為老白已經掛掉了。剩下的三張飛錢,就成了我最後的依據。不過在梁山上這種東西就沒什麽使處,還是那些真金白銀貴金屬和銅錢的傳統流通物,更加管用。


    我沉思著,將這些錢幣堆疊起來,把玩著。直到扣門的聲音想起。


    阿骨打帶著一個身影進來。我這才記起來,今天的收獲裏還有一個添頭。


    我看了一眼裹在破氈子裏的人形,解開脖子上的係繩,不過那個皮套被我留下來,然後


    “張嘴。。”


    我捏住“她”下巴往下掰,像查看牲口一樣的仔細觀察了一番口腔。


    恩,牙齒看起來很整齊,釉麵磨損也很少,因為營養不良造成的牙齦萎縮,也不是很嚴重,沒有受傷或是感染的跡象。


    “牙口不錯啊,看來之前沒有受過什麽苦。。”


    我不由嘀咕道,這意味她年齡不會太大,之前的飲食結構,也比普通人要好多。


    凹陷的下巴尖尖,握在手裏的很是恪人,但是臉頰骨摸起來的輪廓很對稱,這樣她原本的相貌,就不會太過歪瓜裂棗的,雖然臉上縮水的皮膚,讓她看起來皺紋不少,額頭很寬。


    我做著這一切的時候,對方就像是一對輕飄飄的木偶一樣,任由我擺布,身體冰涼的不像是人類,隻有摸到藏在皮下血管突突脈動的感覺,還昭示著她還是個”活人“的事實。


    當然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部分是來自我前世管理論壇的無聊偶得,還有部分則是因為這具身體裏的早年記憶,一段貌似有人手把手的教我,在某個小女孩身上如此炮製的模糊記憶。


    因為缺少營養和水分,失去光澤的皮膚緊緊的繃在骨架上,呈現出一種暗淡的薑黃色。


    肩背和兩肋,鞭笞傷疤和抽打的紅腫,青紫的挫傷,新舊累累的交錯在一起,很有些觸目驚心,顯然是當初,因為反抗和各種不合作的理由,沒少吃透苦頭。不過對方小心避開了,那些可能傷到髒器的部位,所以這些傷口還是有機會養得好的。


    我輕輕搬動拉伸,手腳關節處的肌腱也沒有收到傷害,這樣話就可以承當大多數的額勞役和活計,而不用擔心養個廢人一樣的雞肋,這一點那個死胖子鄭艇,總算沒有坑我。


    然後我猶豫了一下,拉開下半遮身的氈子,用並聯的手掌作為尺碼,比劃了一下她幹癟的盆骨。


    恩,還在屬於適合生養的範疇之內,又捏了捏尾椎骨,沒有那些繁重勞作造成的突出和畸形,我繼續檢查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移到到胯下的位置,撥開僅有的遮掩物,她似乎抽搐了一下,但我看過去的時候,她還是那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我倒。。”


    僅僅看了一眼,我就被惡臭和汙穢轟的退了開來,你妹的都失禁的幹枯粘連在一起了。再看下去我的晚飯和午飯都要白吃了。


    我無心再檢查下去了,喊了阿骨打進來,


    戴著手套,把她裹身的東西扯下來,然後用樹枝挑到外麵去燒掉,天知道裏麵藏了多少微生物和虱蚤。


    然後取出一些自製的木炭,把爐子火挑熱燒旺。


    “去洗幹淨,不要臭烘烘的靠近我。。”


    “放心,就你那副排骨,別說摸了,我看了都會做噩夢的,”


    “就算要用,也要等你養胖了在用。。現在你有什麽,除了骨頭還是骨頭。”


    雖然她還是一副呆若木雞,被我拖來推去毫無反應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自言自語吐糟道,作為白天驚心動魄見聞的某種宣泄。


    半響之後,


    重重的一桶熱水,被當頭澆了下去,滾熱的水流傾瀉而下,讓她條件反射式的激靈的站了起來,幹巴巴的表情,也似乎生動了許多。


    然後另一個木桶被重重的放在身邊,然後她開始掙紮,那種歇斯底裏的驚恐隨著噴濺的水花,揚灑的滿地都是,可惜她的身體實在太過瘦弱,卻被我輕易的鎮壓,像一塊鹹豬肉或者死魚一樣,被按在一個大水缸裏,然後開始烹飪和油炸一般。


    “別亂動,我好不容易收拾幹淨這裏,可不想讓你再把虱子傳進來。。”


    我惡狠狠的扭著她的手腳,哪怕關節發出巴茲的聲響,瞪著她眼睛道。


    “要麽讓我幫你洗幹淨,要麽我把你丟到河裏去衝幹淨。。相信有更多的人願意圍觀的”


    然後她又不動了。


    “在我這裏的第一個規矩,就是整潔衛生,不然我寧可把你丟出去喂狼,這山外還是不缺那些饑腸轆轆的野獸的。”


    我一邊忙活著,繼續念叨著。


    在熱水持續的衝刷下,除了排骨還是排骨,羞恥心欲念什麽的就暫時丟到一邊了。那張瘦的看不出表情骷髏臉,也多少有了些血色,一雙烏黑的眼眸似乎有了一點點的精神。


    拿著刷馬的大刷子蘸水用力的搓下,一條條灰黑色的汙垢和濁流,在這期間將她暴露在外的皮膚,搓的通紅,甚至有些破皮,但是依舊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僵硬的身體像是死魚一樣身體,和格格作響的咬牙聲,暴露了她某些情緒。


    在阿骨打的幫助下,忙出了一身大汗之後,我總算搞定了這件私產,用大塊幕布裹起來後,又是那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仿佛洗澡時那個拚死掙紮沙啞的叫不出聲音來的,是毫不相幹的另人而已。


    今天因為是初次發了利市,所以買回來的是現成吃食,種類和分量都會豐盛的多,我挑挑揀揀剩下的殘羹湯汁,和著午間剩下的冷飯一起放到火塘上攪拌十幾下,連同一個木盤擺到,重新蜷縮成一團的她麵前。


    這是我獨門配方的病號夥食——貓飯,早年在大學獨居的師弟啊,因為實在厭煩了各種泡麵的味道,而逼出來的手藝。


    ”從今天開始你就叫三枚好了,”


    我自言自語慢慢走出去,以紀念我買下身價的三枚小銀寶。


    “以後就和阿骨打一起開夥吧,。”


    片刻之後,我聽到收回傳出來碰撞和吞咽的聲音,至少還能溝通,沒有被徹底弄傻了。


    “有什麽東西,先養好身體再說吧。。”


    我坐了下來,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


    “就算想逃跑,也要有力氣不是。”


    “如果想跑也沒有關係,記得找個跑遠點,大不了我直接在你倒斃的地方挖坑埋了。。”


    “這天寒地凍的你能跑到哪裏去,更別說著滿山都是巡哨的人,難道你沿河遊到大海裏去。。”


    我所說的這一切,得到隻有依舊木然表情和死水般的眼神作為回應,放倒一扇破門板,拿出一張皮子和破毛氈,示意她睡在地上。


    我可不是什麽講風度和平等的爛好人,要想獲得優待,起碼要有相應的本錢,比如能暖床,會賣蔭什麽的。


    結果,我早上睡眼蒙蒙起來的時候,差點沒給她絆倒,這個死女人,居然嫌地上冷,滾到我厚厚皮毛和褥子披成的床榻邊上。


    海市的生意還在繼續,


    第二天的收益,比頭天少了許多,隻有二十一緡,然後第三天又少了一些,隻有十七緡,第四天更少隻剩下九緡,如此一直遞減下去。


    一方麵是因為,我在雜庫收羅整理出來的好東西,賣的七七八八,另一方麵則是模仿和山寨我經營手法創意的同行,開始逐漸出現和增加。


    因此,海市的後來幾天,能夠收回來的就隻有以物易物的一些東西了。


    總收入大概有八九十多緡,算是一筆小財,換成銅錢也有好幾萬文,足夠一個中等人家的數月之用。隻是其中至少要拿一半交上去,獲得某些人,對我繼續損公肥私,鼓搗自己的東西的默許和認可。


    不過相對於我從老白身上得到那筆最後饋贈,卻又不算什麽了,他帶在身上都是些便攜的大額金銀錢,而那幾張紙片中,最小一張憑票拿出來,就遠遠超過了我們這些天的經營所得。


    但是為了有一個合適的理由和掩護,我必須帶著阿骨打早出晚歸的練攤,就像當年大學時代各種老鼠工和節假日批發廉價小禮品,在校園裏兜售賺零花錢的青蔥歲月,所做事情的一樣。


    我帶著阿骨打出去布置完攤位,再帶著采買的東西回來,慢慢的訓練和調教這個新成員。


    試圖讓她幹一些簡單不那麽費力的活,可惜她表現的很糟糕,連鋪床疊被都做不好,被我懲罰了好多次,雖然幹不了太多活,但是她吃的一點都不少。


    這讓我很有些騎虎難下的後悔和糾結。


    轉眼間,熱熱鬧鬧的海市,就在飄蕩的雪米中,到了尾聲,這時。


    山上各坊庫的大管領,魯白眼突然派人遞話過來。為了招待這次率船團而來的海藩代表,大首領宣布梁山上下,會宴一天。作為屈指可數的少數後勤人員,我居然也要列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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