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仔細的感應了一番之後,很確定這種源自於心中的默念並不是虛幻,而是實實在在的源自於功德上的感應。


    這種感應,蘇離非常的肯定了其來曆。


    蘇離站在大街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車流,看著熾烈而又略顯毒辣刺眼的日光。


    一時間,他對於這個世界同樣的產生了一種否定的心態。


    他也知道,現實的一切,在回顧過往的時候,往往總會顯得很是恍然若夢。


    蘇離沉默了半晌之後,輕歎了一聲。


    隨後,蘇離收回目光,並走向了他所在的城市裏的一處郊區方向。


    那個地方,是他手中那木盒的氣息最早出現的地方。


    此時,他有去那邊看看的想法。


    同時,行走在這個世界裏,蘇離此時還依然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盡管,在這之前,他其實已經歸來,已經有了一些融入感。


    “叮叮叮——”


    就在這時候,蘇離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蘇離本能的拿出了手機,然後準備接聽。


    這時候,他身邊的一名青年一邊刷著小視頻,一邊一步步的行走著。


    小視頻裏傳出來的配音,是一首關於《父親》的歌曲。


    “時光時光慢些吧


    不要再讓你變老了


    我願用我一切


    換你歲月長留


    一生要強的爸爸


    我能為你做些什麽


    微不足道的關心收下吧……”


    蘇離怔然的刹那,身邊又一名女孩子挽著一名男子走了過來,同時有聲音傳來:“我爸的生日快到了,他身體不好,所以這一次,你無論如何得去見見我爸。”


    “可是,我現在也沒什麽錢,也沒有車和房,更拿不出彩禮,我……我怎麽有臉去見你爸爸。”


    “沒關係的,不是所有人都要求這些的。可能我爸開始的時候確實有些嚴苛,但是他主要還是不希望我受苦。


    不過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麽要求了,隻要你對我好一些就可以了。”


    “那……那我去看看叔叔吧,對不起,是我——”


    “沒關係的,我願意與你一起努力。”


    ……


    身邊的嘈雜的聲音不斷的傳遞過來。


    但是其中,大多卻都是關於父親的。


    就好像這所有的一切,全部的形成了一種巧合。


    也像是,一場源自於命運的安排。


    “叮叮叮——”


    手機還在響著,蘇離回過神來,然後立刻接聽了電話。


    “媽。”


    蘇離輕聲呼喚了一聲,聲音很低。


    “嗯,你爸這邊,目前檢查的結果已經出來了,情況還好。”


    穆清雅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之意,她輕聲說著,聲音裏卻似乎也有一絲的安心。


    蘇離沉吟了片刻,道:“嗯,我已經猜到了,爸其實就是太過於勞累,然後一直沒有休息好,導致身體抵抗力變低,然後各種老毛病又犯了。”


    穆清雅歎了一聲,道:“其實,你該打個電話關心一下他的,他今天都以為自己會如何,都……都像是在給我交代後事似的。”


    蘇離沉默了一會兒,卻沒有回答。


    穆清雅又道:“你爸其實一直都很在乎你,隻是他從來都不說,想當初——”


    “你在瞎說什麽呢,別說那些有的沒的,趕緊把藥開了,我們這就回去。別老是和他說這些,給他徒增壓力。”


    這時候,蘇離聆聽到了手機那邊忽然傳來了很輕的聲音。


    聲音雖然很輕,甚至很是無力,卻帶著幾分責備之意。


    蘇離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回應道:“媽,你把爸爸照顧好,今天相親的事情還算挺順利的,沐雨素我也挺喜歡的。


    我們也很談得來。”


    穆清雅道:“她當然是很好的,關鍵是你怎麽樣。你今天的表現還不錯,若是放在過去,我指不定得拿著掃帚抽你。”


    穆清雅說著,又收斂了一絲不滿,道:“我說的,你好好想想,你也老大不小了,別再這麽渾渾噩噩的,一點兒責任心都沒有……”


    穆清雅又嘮叨了一會兒。


    若是曾經,蘇離是半句話都聽不進去的。


    可是如今聽來,蘇離卻有些觸動。


    有時候,真的是很多事情不去曆經,就真的不會懂。


    就像是父親的嚴厲和母親的嘮叨一樣。


    原來嫌棄很煩,很反感,甚至厭惡,仇恨。


    可有一天,當這些都失去了,漸漸地,漸漸走出了那一步之後,回過頭來,往事滄桑,再想去獲取這一切,卻已經永遠的沒有了。


    蘇離收斂了那一刹那的情緒,輕聲道:“嗯,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努力的。之前,我也做了一些投資,到今天有些收益。


    我給媽你轉一筆錢過去。”


    “不用了,我們還存了幾千塊錢,你自己也壓力大,就好好存著吧。


    我和你爸沒什麽本事,也沒什麽辦法幫你掙到大錢,更沒能力幫你買車買房。


    這次的這些錢,原本是我們省吃儉用留下來,準備給你買房首付幫一幫的,剩下的糧食收成,就給荷荷當生活費——”


    穆清雅說著,她停了停,又道:“你爸今天檢查,荷荷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打了七個電話,她又打電話來了,我——荷荷,你,你怎麽到醫院了。”


    穆清雅說著,忽然就掛斷了電話。


    蘇離拿著電話,整個人呆在大馬路邊,有些失神。


    而此時,又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拿著手機從這裏經過,手機裏,同樣是小視頻,也同樣是《父親》那首歌。


    隻是那青年卻一臉的不以為然,同時還開口嘲諷道:“這作詞家估計不死十次爸媽,都寫不出這種歌來。”


    他說著,開始快速的打字,在小視頻下麵發評論。


    然後,頓時立刻就引來了大量的網友回複666之類的誇讚之聲。


    蘇離沒有看那小視頻,卻依然仿佛能感應到諸多因果一般,‘看’到了那小視頻的內容。


    那是一個記錄父親對孩子偉大的愛的小視頻,宣傳的其實是一種父愛的正能量。


    可惜,評論區卻都是一些嘩眾取寵的、奇奇怪怪的評論。


    什麽不死幾個親人都寫不出這種意境之類的。


    蘇離默默的收回了目光,隨即又看了看天空。


    天空的陽光依然熾烈。


    “咚咚咚咚——”


    來自於蘋果手機的鈴聲忽然響起。


    那聲音,正是來自於那名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頭發卷曲,身上的T恤和褲子,都是Gucci的,鞋子,則是AJ的。


    整體看起來,倒是很像是是那種有錢人家的少爺。


    而且,他用的手機,也是最新款的蘋果XsMax。


    這部手機,才剛剛上市,想要拿到,也至少是一萬起步。


    此時,這手機鈴聲響起之後,蘇離便見那青年眉頭皺了起來。


    原本,他和網友們的評論說得特別的開心,但是忽然之間就很不開心了。


    “又要說什麽?我還要準備備考,總是打什麽電話?錢錢也不見打過來,我還要不要考研了?


    我讀個書我容易嗎?


    還總要讓我為錢的問題操心,你們就不知道想想辦法?”


    電話那邊,一名年邁的老人手已經在發抖,卻沉默著沒有回答。


    他手中攥著的一根煙都已經燒到了煙蒂,卻也沒有扔。


    他用力的吸了一口,滿是皺紋的臉上和眼中,全部都是血絲。


    “辰辰,我和你|媽已經在想辦法了,估計,估計最遲晚上,晚上一定給你打過來。”


    老人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但是努力的忍著。


    他抿著嘴唇,將一口帶著煙蒂熾烈熱量的煙吞了下去,臉上的一根根的皺紋都深深的擠到了一起。


    “嗯,知道了,就這樣,掛了,我要學習了。”


    那青年輕哼一聲,也不等那邊的回答,便直接掐斷了電話。


    就在這時候,蘇離深深的看了那青年一眼,然後,看到了他頭頂上空的虛空,仿佛有未知的畫麵投影呈現了出來。


    那是那個老人那邊發生的事情。


    “老頭子,我這邊到處都借了,實在……實在是不夠,隻有,隻有一萬七,還,還差一萬三。”


    一名老婦人佝僂著身體,顫聲說道。


    “你是不是又去賣血了?你不能再去了!”


    那老人瞪了老婦人一眼,眼中隱藏著深深的痛。


    “沒,沒有。都是借,借的。”


    老婦人避開了老人的目光,臉色蠟黃,而又有些失落。


    “你先休息一會兒,太陽大,別熱著了,我出去一下。”


    老人淡淡看了老婦人一眼,沉默著走出了破落的家門。


    老舊的木門上有著差不多半尺高的門檻。


    老人抬步的時候,腳已經有些提不起來了。


    但是他還是忍著跨了過去,然後努力的挺直身體離開了。


    老婦人盯著看了很久,然後長歎了一聲,渾濁的雙眼之中充滿了憂愁。


    那一刻,她眼中有的,是深深的痛苦,以及深深的愧疚。


    “辰辰,是爸媽拖累你了,爸媽沒本事,連你的生活費和學習費用都供不起,讓你被人嘲笑……”


    老婦人還在唉聲歎氣,自責。


    老人則走到了一處荒山之地。


    “噗——”


    忽然之間,他身體一震,忍不住噴出一大口血來。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用衣袖平靜的擦了擦嘴,繼續往荒山裏走去。


    下一刻,蘇離忽然有了無比強烈的感應。


    頓時,蘇離發現,他的視野忽然就發生了變化。


    就仿佛身體一下子分裂成了兩個。


    此時,他發現他就是那個精神分裂體,那個黑袍之人。


    “嗡——”


    一道清風吹拂而過,天地間忽然出現了一片黑雲。


    黑雲之中仿佛出現了一座幽冥天橋。


    天橋忽然席卷了那老人。


    下一刻,老人和天橋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接著,蘇離發現,他出現在了一個神秘的古堡之地。


    出現在了這裏的刹那,蘇離就已經知道,這裏就是忘塵寰。


    而他,則是處於分身——功德使者的狀態。


    而這個存在,是掌控著忘塵寰的。


    “我聆聽到了你的心聲,你想做交易?”


    蘇離化身的黑袍忽然開口詢問道。


    “是的,我想要錢,要五萬。我什麽都可以付出。”


    那老人忽然開口道。


    接著,他想了想,又道:“我聽說過,在忘塵寰之中,是可以拿自己的生命來兌換一切想要的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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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大仙成全。”


    老人說著,就朝著蘇離要跪下來。


    但是,蘇離卻阻止了。


    “交易是平等的,不需要下跪。”


    蘇離說著,又平靜的看了那老人一眼。


    這時候,他已經知道這一次的交易到底是什麽。


    但是,這個交易,真的能做嗎?


    “錢不是問題——隻是,你已經不值——不值這個價錢了。”


    “四萬,四萬也可以的,我,我可以賣命。”


    “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你的身體。”


    “那,那……那我現在不是還,還活著嗎,我,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蘇離將目光落在了那老人的身上。


    那老人也目光殷切而帶著求懇之意的看著他。


    蘇離剛準備出手,但是這時候,他卻發現,他有些控製不了黑袍。


    因為就在這一刻,他和黑袍分身,似乎產生了意見上的分歧。


    他隻能看著黑袍進行功德方麵的交易。


    這個交易,似乎是染血的交易。


    “錢可以給你,但是你的情況,你心裏該有數。”


    “我知道。多謝大仙,這一切,我心甘情願。”


    “好。”


    ……


    交易很快就完成了。


    老人交易完畢之後,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蒼老更加的病態了。


    隻是老人被收走了什麽。


    那其實已經是無法言說的事情了。


    至少,蘇離是看不過眼的。


    但是他似乎無法幹涉這樣的一種交易規則。


    這種規則,似乎就是天地之間的某種規則。


    鮮血淋漓,殘酷之極。


    老人離開了,獲得了五萬。


    這還似乎是蘇離的意誌影響了黑袍,才拿到了這筆錢。


    然後,老人很快和那一萬七合在一起,全部的給他的兒子轉過去了。


    總共,六萬七。


    ……


    落霞大學。


    西苑宿舍。


    “叮——”


    看到手機忽然到賬六萬七,胡辰頓時激動萬分。


    隻是另外一條父母叮囑他安心學習、好好考研的話,他看都沒有看,便直接刪掉了。


    接著,他無比興奮的道:“兄弟們,晚上KTV一條龍走起,喊上對麵宿舍的四個妹子,咱們不醉不歸,哥請客!”


    “辰哥給力!”


    “辰哥666!”


    “辰哥牛逼!”


    宿舍裏狂歡了起來。


    ……


    是夜。


    帝豪KTV。


    燈紅酒綠,霓虹閃爍。


    醉人的光影和震耳欲聾的混雜在一起。


    胡辰和舍友們以及另外四名女子一起搖頭狂嗨,紅白酒不停對吹。


    而另外一邊。


    農家破落的小院裏。


    胡辰的父親,那個老人,口中開始大口的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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