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城內雨雪飄飛。


    距離九州城之外的廬山同樣細雨如幕。


    從整體來看,雨中的廬山其實很有魅力,甚至比平日裏更多了一份神秘感和朦朧感,對於前來賞景的人來說,這樣的天氣,絕對不能算是糟糕。


    可對於生活在廬山深處的人來說,廬山的雨一點都不美好,每次下雨,都會讓他們難受上好多天。


    細密的雨絲從夜空中墜落,廬山深處雲霧繚繞,猶如仙境。


    可仙境之下破舊的小村莊內,卻是一片壓抑到近乎死寂的氣氛。


    這就是帝國最強的武道勢力之一,廬山玉衡一脈申屠氏的所在地。


    這片地方選的其實非常不好,對於他們這些帶有曆史錯誤的群體,當初負責選址的官員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直接選了山中一個低窪的地方搭建了一個破舊的不能再破舊的村落,土地貧瘠不說,這裏最怕的就是下雨。


    稍有雨水,水流就會匯聚到這個低窪裏麵來,整個村子都會處在泥濘中,簡直就是寸步難行,雨水一大的話,村子裏各處的積水幾乎能莫過膝蓋,這也就罷了,關鍵還會淹死村裏少量的隻可以勉強維持人生存的莊稼。


    深山的濕氣本來就重,一旦有雨,村裏各家各戶的被褥,地板,牆壁,到處都是潮乎乎一片,一年幾乎就沒有享受過幹燥被褥的時候,這樣的環境,短時間倒也罷了,但時間一長,再強的高手都扛不住,村裏幾乎每個人都有著極為嚴重的風濕和關節炎,一到陰雨時節,那感覺幾乎讓人痛不欲生。


    所以這裏的每個人都討厭下雨,發自內心的討厭。


    夜色裏的雨幕中,村頭地勢相對較高的位置上,玉衡一脈申屠氏的族長申屠城坐在有些漏水的茅屋下麵,沉默著看著門外的雨水。


    雨水敲打著地麵,細微到不可查的一些水絲順著泥土朝著村子的低窪處匯聚,申屠城輕輕歎了口氣,臉上的皺紋似乎也更深了一些。


    夜色中,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村口。


    雨水漸大,可雨中人卻依舊不急不緩,默默的走著。


    “阿恒。”


    在雨中人距離申屠城不到二十米的時候,申屠城突然出聲喊了一句:“來。”


    本來已經打算轉彎走向另外一個方向的雨中人腳步微微頓了下,換了個方向,直接走到了申屠城麵前。


    “大伯。”


    他的表情很平和,語氣很恭敬的叫了一聲。


    這是一個看上去大概不到四十歲的青年男子,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身材極為標準,那張已經不算年輕的臉龐格外的俊美,是的,不是英俊,就是俊美。


    這是一個甚至可以用貌美如花來形容的男人,他穿著一身至少打了六七個補丁的衣服,自己編織的草鞋在雨水中已經徹底濕透,頭發在雨水中也被淋的一綹一綹的,完全是一副窮的揭不開鍋的落魄裝扮,可這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配合著他極為幹淨漂亮的臉龐,卻硬是給人一種富貴公子的感覺,雍容華貴,陰柔而淡然。


    申屠城仔細打量了他一眼,目光最終落在他的衣襟上麵。


    他的衣襟上也有一塊小不定,而此時,布丁上卻有著一片被雨水暈開的殷紅,猶如遇水的鮮血。


    “去哪了?”


    申屠城皺了皺眉,出聲問道。


    “閑來無事,去鄰村轉了轉,順便殺了幾個雜種。”


    申屠恒輕輕一笑,他笑的很快意,那是一種似乎將心中鬱結都徹底發泄出來的舒爽,隨著他的一笑,他身上那種雍容華貴的氣質似乎徹底消失不見,配合他那雙桃花眼中飛揚的淩厲光芒,雨幕下,他整個人似乎跟夜色融為一體,變得陰冷而鋒銳,甚至有些猙獰。


    去鄰村轉了轉...


    申屠城沉默下來,他自然知道這句話的含義。


    在以往,他們是不能離開村子半步的,違者死!


    沒有半點以外。


    而如今申屠恒不僅出了村子,還去鄰村殺了人,而且還平安回來了,申屠城自然明白,這不是天黑下雨的原因,天再黑,雨再大,導彈的近距離精確鎖定總不會有誤差的。


    距離這裏最近的一個村子也有大概接近十公裏的路程,十公裏之外的村莊,條件或許依舊惡劣,但比起他們所在的村子,卻已經宛若天堂,申屠恒速度再快,兩個村之間往返也需要時間,他能平安回來,這說明一些一直負責監視他們的人已經默認了申屠恒殺人這件事情。


    知道這一切意味著什麽的申屠城內心有些興奮,不,是很興奮,他依舊坐著,但因為興奮,身體卻不受控製的開始顫抖起來,可同時他的心裏也有些擔憂,看著一張俊美臉龐帶著快意和猙獰的申屠恒,他搖了搖頭,緩緩道:“還是殺早了,或者說,不該殺。”


    “斷腿之辱,不殺怎能泄憤?晚殺一會我都受不了。”


    申屠恒盡量將自己的語氣放柔和,可字裏行間,卻還是透著一股濃重的猶如夜幕一般的陰冷和怨毒。


    申屠城不再說話,隻是再次歎息了一聲。


    “大伯放心。”


    申屠恒沉默了一會,緩緩道:“隻是幾個普通村子的小流氓而已,說白了就是敗類,平日裏為禍鄉裏,這種人本就該死,幾個月前,他們打斷了我的腿,而我記得大概二十年前,我和月兒還小的時候,月兒有次單獨出門,差點就被他們的混賬父親給拉近玉米地,所以我連那個老雜種也殺了,痛快,大伯,你不知道,我把那幾個雜種的身體撕成一塊一塊的時候心裏有多痛快!!!”


    申屠恒還在笑,但笑容卻語法猙獰陰毒。


    “但你今晚做的這一切,恐怕都會被記錄在案,也許現在,最遲明天,你的這些行為就會被整理成情報資料,放在隱龍海高層的辦公室裏麵,這些你沒想過嗎?”


    申屠城語氣平淡的問道,他的內心何嚐不痛快?可到了他這個年紀,一時的痛快跟美好的將來比起來,那真的是什麽都不算了,這個道理,申屠恒自然也懂,可他還是動了,說到底,還是這些年壓抑的太狠了。


    “那又怎麽樣?”


    申屠恒冷笑一聲,俊美的臉龐扭曲著:“難道為了那幾個雜碎的死,林擎天就會不讓我們玉衡申屠氏入世?外界現在正在爆發戰爭,帝國正是用人的時候,不要說殺幾個本來就該死的小流氓,就算我殺再多的人,他們還是會用我,而且還是要重用我,我將成為神州守護的副職領導人,不是第一副職,就是第二副職,殺幾個雜碎,誰會跟我們翻臉?誰會?!”


    “夠了!”


    申屠城突然冷冷的嗬斥了一句。


    申屠恒身體猛地一顫,扭曲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他下意識的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對於這位大伯,他是發自骨子裏的敬畏和尊重,玉衡申屠一脈在這個村子裏畫地為牢,極為惡劣的生存環境並非一點好處也沒有帶給他們,起碼讓這個極為神秘的武道傳承內部變得極為團結,這樣的情況下,身為族長的申屠城威望自然極為崇高,在申屠恒眼中,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申屠城地位幾乎不亞於神祗,如今申屠城驟然發火,申屠恒驚惶之下,動都不敢動一下。


    哪怕他是這次玉衡一脈申屠氏即將派往神州帝國進入特勤係統的高手之一。


    哪怕他是五大武道勢力中派出的兩名震世級至尊之一。


    哪怕他現在已經是玉衡一脈申屠氏中除了申屠城之外唯一的至尊高手,未來的族長。


    “你如果到了外麵還是這種心態的話,那我還不如讓你留在這裏,狂妄自大,你以為你自己天下無敵了?你以為地球離開你就不轉了?你以為你在外麵麵對的都是你今晚殺掉的那些雜碎?外麵是什麽世界?高手?你在這裏是高手,到了外麵,你再怎麽能耐也有人壓得住你,不會擺正自己位置的人都死了,內戰的時候,我們就沒擺正自己的位置,結果就是在這裏守了近百年,這一切你還不懂嗎?”


    申屠城冷冷道,他從來不會歇斯底裏的咆哮什麽,可他低沉的嗬斥聲聽在申屠恒耳朵裏,卻猶如驚雷,震的他臉色慘白,渾身都在輕輕顫抖著。


    “大伯...我知道該怎麽做。”


    申屠恒猶豫了下,終於開口道:“也...也就是在您麵前,所以我才放肆了一些,在外麵,我肯定不會這樣,而且,而且今晚情況特殊,過了今晚,我出去後一定擺正自己的位置,您盡管放心就是。”


    申屠城深深的看了一眼申屠恒,又是一陣歎息。


    他理解申屠恒的心思,震世級的至尊,放眼整個神州帝國又能找出幾人?整個世界都沒多少,這是站在世界最巔峰的高手,可在這裏,卻被幾個小流氓打斷了腿,這算什麽?


    多年前的申屠月已經是準x級的高手,那會還沒出山的她卻差點被幾個老流氓拉進玉米地施暴,連反抗都不敢,這算什麽?


    明明有著一身可以建功立業的武學,但近百年的時間,幾代人,卻隻能守在這個常年被陰冷潮濕包圍的村莊裏,守著村口的少量的莊稼地,每天連飯都吃不飽,這算什麽?


    大名鼎鼎的廬山瀑布就距離這裏不遠,甚至還能聽到瀑布的水聲,可很多老人卻連看一眼廬山瀑布的機會都沒有,就老死在村裏,這他媽有算什麽?!


    申屠城死死攥著拳頭,在申屠恒低頭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眼神甚至比申屠恒還要猙獰怨毒,那是超出了極限的仇恨和怨憤。


    不過他最終隻是深呼吸一口,看了申屠恒一眼,淡淡道:“記住你說的話,在外麵,你就是我們玉衡申屠一脈的領袖,凡事不可太放肆,阿恒,你去神州守護,成為副職領導是好事,可你別忘了,你即將麵對的頂頭上司是誰,那位有多麽不好惹,不需要我多跟你說了吧?”


    那位。


    申屠恒的臉色頓時一白。


    他自然知道申屠城說的是哪位。


    他確實將成為神州守護的副職領導,不是第二把手,就是第三把手,可他的頂頭上司,卻不是那個還不到震世級的王天雄了。


    而是戰神王林軒轅!


    一想到這個名字,申屠恒內心原本的興奮頓時消散了一些。


    戰神王林軒轅,那豈止是不好惹?


    根本就是惹不起的人物。


    “你有顧忌就好。”


    申屠城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申屠恒,輕聲道:“就怕你到了外麵誰都不放在眼裏,阿恒,你沒離開過村子,出去後,一定要多個心眼,有事多跟月兒商量一下,沒壞處,你的實力不差,但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在真正的巨頭眼裏,那就是半桶水,這樣的人如果還一味的狂妄自大,那肯定活不長久,先踏踏實實做事,別想些有的沒的,知不知道?”


    申屠恒臉色陰晴不定,最終沉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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