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擎天又一次想起了葉年倫剛剛成為巨頭的時候,那個時候,不看好葉年倫未來的人幾乎可看好他未來的人一樣多,林擎天占據著帝國最高的位置,而且已經上位五年,五年的時間,不斷打壓著王係這個由數個大派係組成的龐然大物,並且刻意的培養西南派係的實力,最終讓西南派係完成了一次漂亮的超越。


    那個時候,是林擎天最為意氣風發的時候,王係的不安,皇族的沉默,都成了他一生成就的一部分,他真覺得天下大勢盡在自己掌握之中,所以給西南派係每一個重量級的人物都鋪好了道路,甚至還自己選擇好了接班人。


    高長河是他最中意的人選,這不是他中途發現的人才,而是林擎天當初還在廳局級幹部的位置上摸爬滾打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的真正嫡係,林擎天在往上爬,而高長河每一次提拔,幾乎也都離不開林擎天在背後的推動作用。


    僅是這份知遇之恩,就能讓高長河忠心耿耿的效死。


    如果高長河可以接林擎天的班的話,那麽林擎天可以肯定,自己就算退下來了,也幾乎是一個太上皇的位置。


    西南派-≡,係也將更加輝煌榮耀。


    多麽美妙的前景?


    至於王係,老實說,林擎天一開始就沒打算將王係徹底毀滅,不想,也做不到,先不說在帝國大派係都凋零的差不多的今天毀滅王係會給帝國帶來多麽大的衝擊,就是李冬雷的存在,也讓林擎天不敢輕舉妄動。


    他最多隻想著將王係的生存空間不斷的壓縮,最好是壓縮到如今南方派係這種程度。


    南方派係建國以來就始終是帝國的重量級政治集團,至今依然是,而且現在的南方派係,比二十年前還要強大的多,但話語權相比於從前卻要小的多,這並非是南方派係不強,而是西南派係和王係太過突出。


    李冬雷的存在,讓王係覆滅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林擎天的打算,就是讓王係不斷的衰弱下去,衰弱到最低穀,低到不能再低的低穀。


    王係的最低穀是什麽?


    最起碼保留一位常委巨頭的席位,在決策局中占據少量的委員位置,並且牢牢控製住直轄市華亭,帝國第一大省吳越,以及江浙行省,閩南行省,並且強勢影響跟吳越相鄰的南河行省。


    華亭曾經是李冬雷任職過的地方,影響力至今根深蒂固,而華亭前任書記葉薇更是皇帝的紅顏知己,在帝國政壇,葉薇這個名字幾乎是可以跟陳畫樓齊名的人物,加上李冬雷的影響力,華亭的立場絕對是毫無疑問的堅定。


    吳越行省,那是皇族最初崛起的地盤,王係的根本之地,還是鄒仁特,葉年倫,郭製怒曾經任職過的地方,同樣沒有被西南派係攻占的可能。


    而閩南行省,葉年倫在擔任吳越行省第一書記之前,就是閩南行省的總督。


    江浙,則是如今的王係元老,帝國前監察部部長葉錦華崛起的省份。


    南河行省,這也是王係抓的很近的區域,也有王係元老任職過。


    一個決策局常委巨頭的位置,一個直轄市,三個半大省的控製權,加上在京城中樞部門的個別決策局委員。


    這個實力,如果放在二十年前的話,絕對是超級龐然大物,而如今,卻隻是王係的最低穀的實力,而且還是預想中的最低穀。


    林擎天對這個預想感到很滿意,甚至還準備付諸於實施,他內心留給王係的唯一巨頭的位置,就是內閣首相,是屬於早就內定的陳畫樓的位置。


    葉年倫?


    雖然年輕,但做一屆副首相,那就不錯了。


    他的計劃非常完美,提拔高長河上位也很順利,兩位副元首同時入常,除了最初的建國時期外,帝國的曆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了兩位國家副元首,並且同時入常。


    高長河一開始的起點也是比葉年倫高的,全麵協助林擎天的工作,主管外事,刑部,共青團,統.戰,婦聯,僑聯,等多方麵工作。


    而葉年倫的權利卻主要集中在黨務方麵,身為中心院士局的第一院士,權力也受到了西南派係的掣肘,所以更多的時候,他隻能牢牢把持住中心黨校。


    對此葉年倫也沒有流露出什麽不滿,隻是繼續低調著,沉默著,老老實實,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一樣。


    然後,中心全會結束沒幾個月的時間,第二年春,國民大會結束後,陳畫樓直接從南粵進入內閣,上任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表現出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強硬爆發力。


    而與之鮮明對比的,卻是葉年倫更加的不顯山不露水。


    林擎天默默的思考著,他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來葉年倫究竟是什麽時候成長起來的,而且成長到了讓自己都感受到了致命威脅的地步。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永遠都是葉年倫的沉默淡然,還有溫和卻順從的微笑,就是在這種微笑的背後,他的實力越來越強大,威望越來越高漲,一直到今天,他平靜的坐著,看著自己,對自己說著必須!


    必須啊!


    會議室的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在所有人眼中,這都是未來的儲君對著如今的帝國最高領導人發起的最正式的挑戰,在這個距離新老交替還有一年多的時間的時候,徹底成長起來的葉年倫開始毫不猶豫的強硬撼動林擎天的地位。


    強硬。


    林擎天終於想起來,很多年前,葉年倫還是一省總督的時候,他就是一個以強硬著稱的領導人,強硬到讓當時的一把手都心甘情願的處於附庸地位的猛人。


    而那個時候,作為葉年倫副手的陳畫樓,卻是不顯山露水的溫和派。


    現在,怎麽就全顛倒了?


    而且顛倒的自然而然,沒有讓人察覺到絲毫的突兀。


    林擎天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陳畫樓,陳副首相神色淩厲,態度跟葉年倫如出一轍的強硬。


    他看不太懂陳畫樓和葉年倫之間的配合,但卻可以肯定,兩人之間肯定存在著非同一般的默契。


    兩人不止都是王係的頂級巨頭這麽簡單,他們還是多年的好友,更是兒女親家的關係。


    陳畫樓的兒子王通天,跟葉年倫的獨女葉清雪,婚期將近了吧?


    林擎天突然笑了笑,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心裏也不好受,他突然覺得自己也挺悲涼的,起碼現在再也沒了幾年前意氣風發的心境,坐在帝國最高領導人的位置上,卻被自己的副手逼的束手無策,主動權小的可憐,這是何等的憋屈?


    除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在位十年卻猶如傀儡一樣的最高元首之外,估計也就自己的處境最為尷尬了。


    “我同意表決。”


    一道聲音在會議室內響起。


    陳畫樓淡淡開口,神色波瀾不驚。


    “同意。”


    “同意。”


    “同意。”


    “同意。”


    鄒仁特和郭天龍也相繼發言,最後開口的,是神色依舊深不可測的帝國首相楊修遠。


    加上葉年倫,九位巨頭,已經有五人同意表決。


    而這個時候的同意,也代表著他們的立場。


    表決一旦執行,雲山巒的下場可想而知。


    林擎天看了一眼幾人,嘴角下意識的浮現出一抹不輕不重的冷笑。


    都這麽著急了?


    葉年倫一強硬起來,你們都覺得時機成熟了?


    這麽急著篡位?!


    如今的帝國最高元首,可還是姓林啊。


    他深呼吸一口氣,緩緩的,卻異常堅決的搖了搖頭:“雲老的情況,天龍同誌可以跟一下,但不管怎麽說,雲老對於帝國,都是勞苦功高功勳卓越的,查案可以,但必須要照顧到帝國功臣的情緒,不管雲老是不是有錯,都不能讓他產生過激的想法,我也會盡快跟雲老溝通,了解一下情況,表決就不必了,這件事情先壓一壓吧。”


    壓一壓!


    在目前反對者明顯超過半數的情況下,林擎天選擇壓一壓。


    這完全就是厚著臉皮動用自己一把手的權威了。


    無奈之舉,但卻是最有效的。


    就算是陳畫樓和葉年倫,此時都不能多說什麽。


    林擎天如果連壓一壓的權力都沒有的話,那這個一把手當的真就是一點意思都沒了。


    兩人王係的頂級領袖對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麵無表情。


    “討論下一個議題吧。”


    林擎天長長的出了口氣,揉了揉自己已經有些疼痛的厲害的額頭,從麵前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上,悶悶道:“是討論人事吧?”


    他說話的時候,看了一眼葉年倫。


    人事方麵,吏部,中心院士局,決策局常委巨頭都是有發言權的,所討論的最少也是實權副總督級的職位安排,這種話語權,以前葉年倫幾乎擁有不了多少,可現在,他在這方麵的話語權也增長到了一個讓人覺得恐怖的地步。


    “好的。”


    葉年倫點了點頭,打開了自己麵前的文件夾。


    會議室內的氣氛愈發壓抑。


    在經曆了雲山巒的時間之後,巨頭們都很清楚,真正的會議,現在才剛剛開始。


    或者說,是談判才剛剛開始。


    雲山巒並非不能拿下來,關鍵是看怎麽交易。


    林擎天所說的壓一壓,注意情緒,親自跟雲山巒溝通,基本全部都是廢話,他無疑是在等著王係給出籌碼。


    而這份籌碼,如今就在葉年倫手裏。


    最敏感的人事調動,誘惑力絕對不小。


    會議現場,林軒轅旁若無人的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


    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


    晚上十一點半。


    會議已經持續了三個鍾頭。


    真是夠累的。


    林軒轅默默的想著。


    “累了?”


    一道聲音響起,坐在林軒轅身邊的葉春秋微微一笑,隨口問道,兩人都是特邀人員,說話倒也不用顧慮這裏的嚴肅氣氛。


    “是挺無聊的。”


    林軒轅笑著點點頭。


    葉春秋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林軒轅的手掌,笑道:“也差不多要結束了。”


    最初的試探已經過去,要談判見真章的時候,倒是不會太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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