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戳過,兀自帶有一絲冰寒,將墨泫給吹醒了。


    睜開眼處,入目的是那個女子斜著頭倚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睡顏,側目看去,羽睫如蝶錯落,臉蛋精致如玉。


    墨泫不曾與女子有過這般親密的接觸,有些尷尬的不好意思,豁然站起了身來,靈芝一個重心失準跌倒了下去,“哎呀”一聲起,她睜開了眼嘟喃著,“你做什麽了?”


    墨泫整著自己的衣衫,卻見天色大亮了,再看自己的手臂上,經昨夜一夜的休息,傷口竟然已經痊愈了,這還多虧了眼前的這個妖女。


    他睨了她一眼,說道:“剪容之事無需你再操心了,我與她之間也無需你再插手,權當昨夜謝過了。”言罷,轉身朝著山外邊走去。


    靈芝還在迷糊之中,聽著他的話有些不懂,“無需多謝,我……”她話還沒說完,卻見墨泫已然轉身要離去,她趕緊的追了上去,“你這就走了?昨夜的話還沒說完,不論你如何決定,都不可壞我飛升之事,我好不容易修煉幾千年……”


    墨泫的腳步停頓了下來,靈芝沒注意,多走了他幾步。直到發現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之後才轉頭望去,隻見他冷冷的看著自己。


    “怎麽……了?”靈芝不解,他看上去似乎,並不樂意的樣子。


    他的眸子中沒有任何波動,依舊是這麽陰沉的看著靈芝,薄唇輕啟,卻並不客氣,“人妖殊途,你飛升不飛升的與我無關,什麽狗屁三世姻緣也別再和我提起,以後別再插手我與剪容之事,否則我不客氣。”


    “我昨夜才救了你,怎麽今天就翻臉了?”靈芝擰眉,眼眸之中也有些怪嗔的意味。


    墨泫越過了她,繼續朝前走去,“朝廷中事,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如果你不想毀了我,毀了剪容,就此收手。”


    靈芝根本聽不懂他說的話,看著他要離去的身影,也踏步跟隨了上去,才沒跟隨幾步,墨泫卻赫然轉過身來朝她一喝,“休要再跟著我。”


    他好凶!


    靈芝登時瞠目結舌,杏眼汪汪的,忽然隻覺得委屈。


    墨泫無顧她此刻的委屈,徑自轉身離去。


    …………


    狩獵場的大營中,氣氛沉重。


    自墨泫回來之後,便前去覲見皇上,然而卻一直未被召見,隻吩咐他在帳外等候。


    旌旗獵獵在身後吹動,墨泫隱約能聽得帳內父皇的怒意,太子墨廷早伺候在帳內,聆聽聖訓。


    前方,邱剪容也被召見前來,走到墨泫身邊的時候,眉目幽幽,隻將眸光在他身上一掃,並無停留。


    墨泫卻叫住了她,“你還好嗎?昨夜……沒受傷吧?”


    邱剪容用手輕揉了自己的太陽穴,昨夜之後,一直有些恍惚,有些事情恍恍惚惚,卻又不清晰。


    她輕輕的搖著頭,“並無,隻是昨夜之事鬧得太大,還請皇子日後多多擔待,剪容隻求日後安穩,不想再起波瀾,太子殿下也會不高興的。”她瞥了一眼墨泫,神情帶著歉意,“墨泫,你我已經過去了。”


    她說完便朝著帳內走進去。


    隨後不久,隻見帳內走出來一太監,到墨泫麵前,“皇子,皇上召見。”


    墨泫進帳後,卻見到邱剪容跪在地上,麵前是墨廷低著頭站在老皇帝的麵前,神色凝重。


    一見到墨泫進來,老皇帝一聲冷喝了出來,“逆子,還不給朕跪下?”


    墨泫睨著跪在地上的邱剪容,也一並跪了下去,心中知道,昨夜被靈芝幻化成他的模樣那樣一鬧,定然會成為一樁醜聞。


    兄弟鬩牆,向來是皇家大忌。


    “朕居然不知道,你膽子已經大到包天的程度了,還是色膽包天。”老皇帝怒道,一臉威嚴餘怒未消,那一身狩獵的戎裝此刻也泛著冰寒。


    這個執政數十年,掌管著天下的父皇,於墨泫而言盡是威嚴與陌生,而今的指責,他隻能吞忍了下來,“兒臣一時昏頭衝撞,願意領罰。”


    若說是有一隻妖精變作了自己的模樣帶走邱剪容,墨泫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能,父皇更是不可能相信了,幹脆認了下來,盡快將此事化了。


    “昏頭,我看你是活膩了!”老皇帝卻沒有因為墨泫的認錯而消怒,反而是更加的氣憤了起來,“你難道不知道剪容已經許配太子,即將完婚了,你這是在覬覦,還是想反了?”


    “父皇息怒,兒臣絕無此意。”


    “陛下,”跪在地上的邱剪容也開口,“此事也不能全怪二皇子,當時有一人假裝成二皇子模樣調戲臣女,幸虧是他趕到,隻是此後的事臣女卻記得恍惚……”


    墨泫沉默在當處,然而太子墨廷的顏色則是更加難看了起來,他的未婚妻,正在替墨泫求情。


    墨廷開口了,“當時兒臣也在場,確實也渾然分不清究竟誰才是二弟,現下應當是盡快找到那名假裝的登徒子,交代清楚到底是誰指使,好還二弟一個清白。”說著,他頓了一下,又望向了邱剪容,“何況,此事事關剪容聲譽,此人必須徹查。”


    他這一番話,明著聽似是在替墨泫求情,可是卻有意無意的指向了墨泫,言下之意此事背後有人指使。


    “剪容乃是未來太子妃,聲譽受損,便是儲君受損。”老皇帝也讚同太子所說的話,隨後將目光定在剪容的身上,神情複雜,讓人看不出接下來要做何定奪。


    墨泫心中驚懼,深怕邱剪容因為此事受到牽連,“兒臣知錯,讓人有機可趁,壞了剪容名聲,還請父皇處置,還剪容一個清白。”


    老皇帝冷哼了一聲,轉向太子那邊,“此事交給你去查,那個假裝皇子調戲剪容之人一定要查出來,至於墨泫……”老皇帝的語氣頓了頓,瞅了他一眼,畢竟此事事關剪容聲譽,不宜過度宣張。


    想了一會兒,皇帝才下令,“帳前去跪著,沒朕的命令,不許起來。”


    “謝父皇。”


    墨泫回望了一眼剪容,所幸……此事牽連不到她。


    出了皇帝的營帳,墨泫依照處置在帳前不遠的空地上跪了下來,頂著烈日,直至日暮時分,斜陽將他的身影拖得老長。


    而皇帝狩獵的心情似乎也沒了,下令拔營回帝都。


    麵前車馬喧囂,皇帝的車馬已經先行了,看著眼前忙碌的人影,卻無一人記得他,看樣子,還是戰場適合他。


    斜陽太短,所有人拔營離開之後,夜幕降臨,獨留下他孤身一人跪在當處,沒有月色,也無星光,便隻有他一人的身影。


    這樣的情景,不禁讓他想起當年,他的母妃犯錯了,他也是這樣跪在父皇的寢宮前求情,可是最後……父皇卻是將他打發到邊關去。


    身後,窸窸窣窣的,卻傳來一聲歎息,“看樣子,你這個仙尊也活得夠窩囊。”靈芝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後隻見眼前身影一移,她站立在了墨泫的麵前。


    她扁著嘴看著墨泫,有些惱怒,“他們讓你跪你就跪呀?虧你還是人間的皇子!”說著,就要上前去攙扶起墨泫。


    然而,墨泫卻是掙開了她,“父皇沒有命令,我不得起身來。”


    靈芝頓時語滯,指著後麵的方向,“他們都走遠了,你還要跪呀?”


    墨泫沉默了下去,隻是看著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不是讓你離開了嗎?怎麽還回來?”


    這些事情,全部都是她攪起的,現在還來這裏說風涼話。


    “此生不成仙,我靈芝決不罷休。”靈芝在他麵前來回踱步,“你就直接說剪容是被我帶走的,再說了,太子還派人殺你呢,害你身受重傷,看你那父皇還會不會懲罰你!”


    “怎麽說?”墨泫反問,一副好笑的模樣,“告訴父皇,有個女妖變作我的模樣擄走了剪容,然後太子的人追殺我,差點喪命?”


    “當然,事實也是如此啊!”靈芝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墨泫無奈一笑,“傷呢?”


    “被我治好了呀!”靈芝眨巴著杏眼,很是認真的模樣。


    墨泫怔住了,登時有些不知該當如何說才是好,“你覺得,這通鬼話連天,誰會相信?”


    連他自己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更何況其他人?


    靈芝氣餒了下去,“早知道不幫你了,但是你也別灰心,我遲早會幫你將剪容給搶回來的。有我在,太子不足為懼。”


    “他是儲君,將來的皇上,能給剪容一生的庇護與榮耀,她的選擇其實也沒錯,這樣正好。”墨泫語氣沉了下去,這樣對靈芝說,也這樣對自己說。


    靈芝卻不依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取而代之?你來當這個儲君,也能給她一生的庇護,將那太子給踢得遠遠的,省得礙眼!”


    “住嘴。”墨泫冷喝了一聲,神情又變得冷了起來。


    靈芝最害怕的就是他這副模樣,就好似前世那個怒極了的仙尊,那一怒打斷了她的靈根,早心有餘悸。


    可是,卻是在不遠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太子的身影折了回來,負手站在那裏。


    也不知道聽他們說了多久,隻隨著風飄過來一句話,“原來二弟誌存高遠,還有著這等心思,取而代之呀!”這句話帶著玩味,卻又劍拔弩張。


    聲音飄來,墨泫的心頭一震,抬首望去,太子的臉色在夜色中異常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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