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短暫的小雨過後,空氣裏滿是潮濕泥土的氣味,滿島的野草也不斷發出大自然特有的青草氣味。


    李春香摸著自己凸起的,溫熱的肚皮,望著一整船的文物目光嚴肅。


    而徐白,陸鯤,丁烈他們已經紛紛跳上了床,急不可耐地檢查這一大批文物的真偽,以及數目的清點。


    淩晨一點整,徐白第一個從船上跳下來。


    隨後,陸鯤和丁烈也相繼下船。


    三人摘下了專用的手套,把小毛刷等工具放進了包裏。


    程金戈將先前丁烈給刀疤譚的那隻皮箱遞給陸鯤,似乎有些如釋重負地說:“鯤哥,這個也還給你們,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


    程金戈的眼神想當真誠,這令陸鯤心頭有些不好受。


    “你就這麽信我?”陸鯤微抿了一下嘴唇。


    程金戈不假思索:“信。”


    陸鯤眯起眼,上衣的拉鏈撕拉一下被拉到了最頂端:“給我一個理由。”


    程金戈說:“沒理由。想做點實事,也想給我那倒黴的親爹一個交代而已。”


    陸鯤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他把下巴縮進了豎起的衣領裏,最終還是心虛的把那絲僵硬的笑容隱入了領口。


    幾秒後,陸鯤悶應了聲:“嗯。”他回頭看眼船隻,又轉頭麵向程金戈:“收齊這麽多東西不容易,費了不少錢和精力吧。”


    程金戈笑出來:“確實費了不少勁兒。”一吸氣,程金戈抬手放在陸鯤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你們都清點完成了吧?要是沒問題的話,可以連夜離開這。”


    幾人相互看看,一番眼神交匯後誰都沒說話。


    這時徐白把陸鯤拉到遠處,附耳說:“我看行,既然這時間點上兩撥人沒碰到一塊去,我們還是保護文物要緊。如果一會兒胡飛和他老板的船開上岸,懟起來是難免的,我們隻要一口咬定自己還在島上,是被程金戈藏起來了,相信胡飛他們不會無功而返,這段時間足夠我們聯係警方上島一網打盡。”


    陸鯤思索了片刻,他們曾設想過無數種情況,比如在看到文物之前胡飛他們就往這邊來了,又比如兩方廝殺得不可開交,他們四人自身難保等等。


    可事情顯然沒那麽糟糕,他們不僅確認了文物數目和真偽,現在還有帶著一船的文物離開的機會,這個選擇並不難。


    陸鯤摸了摸徐白的後腦,溫柔道:“我聽你的。”


    兩人走向丁烈和李春香,四人匯合後,陸鯤對程金戈道:“這世道賺錢的法子很多,要是一味的被豬油蒙了心,不會有好下場的。就算因為得知你親爹的死因後決定從此不碰文物,別的不光彩的行當同樣也是害人害己。”


    程金戈一挑下巴:“鯤哥,該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別的你可管不了。”


    陸鯤曉得自己說服不了程金戈,也懶得再浪費什麽口舌。


    “走吧。”陸鯤對其餘三人說道。


    跟在程金戈身邊的刀疤譚急了:“老板,這生意不但沒談成,怎麽還賠了一船的東西?這是弄啥?”


    程金戈瞪一眼又黑又粗糙的刀疤譚,沒給什麽回應,向著陸鯤他們擺擺手,做了個讓他們趕緊上船的手勢。


    陸鯤點頭,帶著大夥兒向裝滿文物的船那走。


    可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尖厲的哨笛聲。


    跟著刀疤譚的一個小馬仔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奔跑過來,嘴裏高聲大喊著:“不好了,出事了,譚哥,程老大,出大事了。胡飛,胡飛他們帶著好多人上了島,半小時前在南麵漁船那停靠的,現在正往這邊來了,看樣子是要鬧事啊。”


    此話一出,程金戈一眼橫向了陸鯤他們,臉上的和善突然間蕩然無存,化作一氣兒的凶狠憤怒。


    “別讓這四個人上船!給我押回來。”說罷,程金戈還是氣惱不堪,直接從刀疤譚手裏奪過了經過特殊改造的消音槍,對著李春香已經踏上船板的那一隻腳毫不猶豫的放了一槍。


    說時遲那時快,丁烈一扯李春香手臂,子彈從李春香的鞋子邊緣擦過,打在了船頭的鐵板上,瞬間冒出了金橙色的火光兒來。


    李春香跌入丁烈的懷抱,他低頭問:“嚇壞了是嗎?”


    李春香搖頭,看著他。


    丁烈把人扶正,護在身後。


    可已經起疑的程金戈是怎麽也不會讓這四人再這個時候上船了。


    程金戈向前跨了兩步,舉著長槍,斜著眼掃過船邊的四張麵孔,冷冷地說:“別告訴我這是巧合!”


    無人說話。


    兩人女人全被護在男人身後,陸鯤和丁烈的肩膀挨在一塊,像是連接到一起的一麵牆。


    嚴肅危險的氣氛讓他們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麵對惡徒時,他們就像砧板上的魚肉,隨時可能被剁下頭顱,甚至四分五裂。


    藏在丁烈身後的李春香慢慢地移動腦袋,把一隻眼從丁烈的手臂那移出來,盡管她平時粗俗慣了,盡管她不像城裏人那樣嬌氣,可這種場麵對於她來說還是讓人十分囁嚅,她本不用被牽扯其中,是丁烈把她拉下了水,也是丁烈這會兒擋在她麵前,用身體鑄成了一個人盾,庇護著她。


    丁烈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反手一掃,順著李春香的腦袋把人推回了他後背。


    這時,程金戈對著陸鯤又是一聲吼:“說話!”


    陸鯤很清楚,想必程金戈這會兒對他已經失望透頂。


    陸鯤沒什麽可解釋的,要怪隻能怪先前預想的計劃因為那個人竟是程金戈而無端發生了質變,令他們措手不及。


    卡啦一聲,程金戈扣動扳機,一字一頓地對陸鯤說:“我討厭被欺騙!不過也好,我從來沒親自拿槍打過誰,陸鯤,你就來當這第一個吧。”


    聽見這話的徐白哪裏還藏得住,她幾乎想也沒想就從身後瞬間繞到了陸鯤身前,動作快到連陸鯤都來不及反應。


    砰的一聲,隨後又咻的一聲。


    所有人都驚呆了。


    程金戈單膝跪倒在了地上,從而導致他手中的消音槍裏快速射出的子彈從陸鯤和丁烈的腳間快速地擦了過去,狠狠滑向了水麵,且打中了一條魚,魚血頓時染了一小片的紅。


    胡飛和其老板帶著大批的人闖了過來,生性衝莽的胡飛二話不說就給程金戈的腿上來了一槍。


    正是這一槍,把徐白從生死邊緣上給搶了回來。


    程金戈當場痛得嘶吼,單膝跪地用手捂著手上的血窟窿大吼道:“給我幹!今天一個也別想從島上離開!”


    刀疤譚咬咬牙,一個箭步飛上去,身後的馬仔們蜂擁而至。


    站在胡飛身後的老板也吼道:“跟我搶了那麽多年生意,是該好好幹一場了。”


    兩撥人瞬間廝打起來。


    子彈飛馳,不斷有人倒在後灘上,場麵出乎意料的大。


    徐白被剛才那險些奪命的子彈嚇的魂兒差點離體,早已軟倒在陸鯤的懷裏。


    “走,趕緊走,就是現在。”陸鯤緊緊拉住徐白的手,讓兩個女人先上船,隨後和丁烈一起跳了上去。


    四人沒有一人會開船,可危難關頭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丁烈從兜裏掏出小刀,抵在了船夫的脖子上:“馬上走!不然要你的命!”


    “好,我開,我馬上開!”船夫冷汗直冒道。


    一小會兒後,船終於開動了,在離水麵有兩米時,終於有人發現了他們要跑。


    突然兩撥人一同向著船隻開槍,索性這船是鐵質,雖被子彈打出了好幾個凹陷,但不影響使用。


    待船開遠了些時,陸鯤站在床頭,雙臂環抱住胸前,冷冷地看著站在岸邊,人數已經不多的兩撥人。


    “他們都死定了。”丁烈也走過來,抵了一下自己的眼鏡。


    陸鯤斜眼,沉聲道:“難說,南麵每天都停靠了不少漁船,他們發現情況不對肯定會撤。”


    丁烈輕咳一聲:“他們撤不了。”


    陸鯤一愣,轉頭看丁烈:“是因為兩方勢力牽製?是不是刀疤譚和程金戈不會讓對方走?”


    丁烈賣著關子似的搖頭:“都不是。”


    驚魂剛定的徐白和李春香也湊過來問:“那為什麽撤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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