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烈左看右看,拿著爐仔細端詳許久後把它裝進一個大包,又暫時塞進了保險櫃。


    一小時後,他接到徐三多的電話。


    聽了幾句後,丁烈的嘴唇劃過淺薄的笑,隨即離開公司。


    又是北門的瑤光茶樓。


    和上次約盧閱平約的是同一間。


    丁烈獨自坐在裏頭,讓專門為他斟茶的服務員離開。


    他摘掉眼鏡,一絲不苟地折疊好,放在一旁。


    緩緩捏幾下山根後,他為自己斟了一杯茶。


    茶香四溢,飄滿整間屋子。


    窗外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


    桌上放著一顆金屬質地的菩提樹擺件。


    葉子脈絡分明,做工也極其精湛。


    丁烈用手輕輕撫摸著菩提樹的金屬葉片,指腹擦過之際,質感極好。


    一刻鍾後,有人敲門。


    丁烈曉得自己約的人到了,重新帶上眼鏡,順帶整理了下自己的襯衫領口和色澤沉重的金屬袖口。


    “請進。”


    一聲令下後,移門被個中年男人移開。


    伏中譯風塵仆仆地進來,掃了掃頭上的幾顆小雨珠問:“請問是丁先生嗎?”


    丁烈禮貌勾唇,向他伸出手:“我丁烈,您請坐。”


    伏中譯點點頭在對麵的位置坐下。


    伏中譯說:“剛下雨了,路況不是很好,我來晚了,真對不住。”


    丁烈親自為他斟茶,儒雅地笑道:“是我早到了。秘書幫我聯係到了伏老師,他調查後發現您不僅是考古所的坐鎮專家,還是地方文物保護機構的會長。看來這次我是找對人了。”


    伏中譯的身邊泥腿子較多,過分儒雅有氣質的人他一直接觸的不多。


    而麵前的丁烈,恰是伏中譯自認難以駕馭的類型。


    伏中譯拿起丁烈斟好的小茶盅喝了口說:“丁總,既然來了,我們就開門見山說吧,我想你的時間應該也挺寶貴的。”


    丁烈笑笑:“好,我欣賞爽快的人。”


    他從皮夾裏取出一張支票,推向伏中譯:“這是一點心意。”


    伏中譯低頭,再三確認支票上的數字後,傻了眼。


    “這……”


    丁烈十指交纏:“我有個朋友在你們所上班,前一陣和她一塊吃了頓飯,相談甚歡。這幾年我也捐了不少錢給一些慈善機構,今年我想對文物保護事業盡一分綿薄之力。這些錢可以給協會搞研究,或者用作購買國家文物財產,讓文物歸於國家的資金。”


    伏中譯整顆腦袋都是懵的。


    他又低頭敲了敲支票,反複確認後仍舊不太敢相信地問:“一個億,都是文保機構的?”


    丁烈笑笑:“嫌少?可我已經盡力了。”


    伏中譯著急擺手,一臉不可思議:“不不不,是難以相信這麽多錢您說捐就捐了?”


    丁烈的舉止大方得體,喉嚨裏噴出一串低沉的笑後才說:“如果要感謝,你該感謝我朋友,是她讓我對文物保護這塊有了興趣。”


    伏中譯這才想起來問:“丁總你朋友叫?”


    丁烈勾唇:“徐白。”


    伏中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徐白是丁總朋友?”


    “有什麽問題嗎?”丁烈假意皺起眉頭。


    伏中譯擺手,若有所思道:“沒什麽。她是我們所裏的工作人員,就是剛進所沒多久。真沒想到她的交際圈竟然這麽廣闊,連丁總這樣的上流人士也認得。”


    丁烈抬手抵了下鏡片:“對我來說,錢捐哪都是捐。做善事嘛,不分途徑也不分大小。小時候我媽老教育我,好人有好報,多做點好事準是沒錯的。特別像我們這種開公司的人,做善事有時候就是圖個心安,行善積德下希望事業能好好發展。心裏作用也是作用。不過這筆錢必須要以正規途徑入賬,我會嚴密監督。”


    “是,是,一定是正規途徑。“伏中譯一時有點不知道怎麽接話,又問:“丁總和徐白交情很深嗎?”


    丁烈喝口茶,笑出來:“就是普通朋友。據我所知她已經結婚了,交情深用在男女身上可不一定是褒義詞。就是覺得文物保護挺有意義的,順手捐點。”


    放下茶杯的動作都悄無聲息。


    再後來,兩人閑話家常了一番。


    聊天的過程中,伏中譯發現這個年輕人素養極好,且曆年來向各個機構捐出的款項總額也相當驚人。


    伏中譯覺得,這年頭飲水不忘挖井人的年輕人早已不多了。


    收下支票時,伏中譯起身與其握手:“丁總,這次的事我一定會專門寫一篇報告交給報社的朋友,讓他們大肆讚揚你的行為。”


    丁烈也起身,握住伏中譯手的同時故作嚴肅:“千萬不要。如果伏先生要這麽做,錢我可能就不願意捐了,我捐錢不是為了名,是真心實意的想做點好事罷了。”


    伏中譯沒再吭聲,點點頭。


    臨走時還特意多看了丁烈幾眼。


    他舉止大方,表情自然,言行也時常在點上。


    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都是個極其優秀的人。


    可不知怎的,伏中譯總覺得這個年輕人是有野心的。


    但轉念一想,年紀輕輕能賺這麽多錢,生意場上的殘酷和惡性競爭本就屢見不鮮,縱然他平靜的眼神下有野心也似乎很合常理,不然怎麽成為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想到這些,伏中譯也沒再多疑丁烈這個人。


    拿到支票的他,腳步匆匆,心情也挺不錯。


    移門拉上後,丁烈回到座位。


    他從兜裏掏出一次性的濕紙巾,將與伏中譯握過手的手掌一寸一寸擦拭幹淨。


    伏中譯走後沒多久,他就包下了瑤光茶樓晚上和午夜兩個時間點的所有包間。


    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包間裏,靜靜等待夜晚的降臨。


    等待的過程裏,筆記本電腦被橫在桌上。


    他如往常一樣打開某個對話框,敲下一串字符後,沒多久就有視頻彈進來。


    屏幕裏是個長相猥瑣的三十多歲男人。


    通過網絡見到丁烈的臉時,男人露出哈巴狗一樣討好的笑容說:“丁總好。”


    丁烈麵無表情:“她今天過的怎麽樣?”


    對方說:“今天她早上九點在婆婆的陪同下去了母嬰店,買了兩罐奶粉。十點半和婆婆一起回到了家。下午一點她和婆婆把孩子抱去了公園玩。丁總,你也知道這兩年她的精神狀況好了很多,有時會在沒有陪同下抱孩子上街。她老公雖然是個殘廢,但對她倒是一直挺好的。”


    丁烈發現視頻裏自己雇了六年的私家偵探這會兒背景在it公司的大樓下,便問句:“昨天交代你的是順利嗎?”


    “順利,很順利。丁總啊,他雖然是個博士,但很多企業根本就不缺人才。現在學it技術的人又多,要不是你一直在背後幫他,他一個殘疾人怎麽會從員工一直跳級晉升。你讓我做的我已經做了,今天下午三點的例會一開,這殘廢已經擁有他們公司百分之5的股份了。”


    丁烈沒說回答什麽話,關掉對話框後將筆記本合上,塞回電腦包。


    對那個女人他已經別無所求,隻希望她以後的日子能過得安穩和舒暢,不需要出去工作,更不用陪著丈夫為五鬥米而折腰。


    這種複雜的感情演變到了今天或許早就不再是什麽愛情。更多的,是丁烈心中對她的一份虧欠和難以倒回的遺憾。


    ……


    當天晚上八點半。


    胖子正和陳柯他們一塊喝酒,中途拿起手機時,發現有個頭像十分清純美麗的姑娘加了他微信。


    胖子眯著眼點一支煙。


    確認通過後,胖子沒急著問她是誰,粗壯的手指不自覺地點進了女孩的朋友圈。


    一張張美麗的照片刺進胖子眼裏後,胖子的眼都直了。


    他火速向這個闖進他通訊錄的‘不速之客’發起詢問。


    “美女,你是誰,為什麽加我?”


    胖子等了許久都沒得到回複。


    但他朋友圈有一張打著赤膊和兄弟們喝酒的小視頻被這個美女點讚,評論。


    她寫的是:我就喜歡胖的,這身肉看得好想捏幾把。


    胖子一下來勁了,又向對話框裏發了消息。


    “美女,怎麽不說話呢?是你加的我。”


    胖子懟滅煙頭後,一刻沒停留地又點了一根新的。


    第二根煙抽到一半時,叮咚一聲。


    胖子忙低頭看,發現女孩給他發了一個小視頻。


    視頻裏烏煙瘴氣,霓虹燈光束閃得胖子隔著屏幕都快眼冒精光。


    緊跟著又是叮咚一聲。


    對方發:我加錯人了,所以不知道和你說什麽。剛看你朋友圈了,你好像和我一樣喜歡喝酒呀?


    胖子心想,這好歹是說上話了不是。


    他又短又粗的手指瘋狂在手機上按動。


    一來一去又聊了十來分鍾後,女孩說她失戀了,喝得有點多。她和幾個漂亮姐妹xx酒吧喝酒,但沒帶錢包,問胖子能不能借她們點錢買單。


    胖子一尋思,這八成是一群雞啊,保不準就是騙買單的。


    不過姑娘朋友圈的照片實在好看,胖子甘願被騙。


    半點不含糊就問人要電話。


    姑娘不給,隻給了他酒吧和卡座號碼,惹得胖子心更癢。


    胖子和桌上幾人一說,幾個糙老爺們全來勁了。隻有陳柯比較淡定,可最後也被其他倆兄弟慫恿。


    幾人立刻結束了酒局出了夜宵攤,當街攔上出租車往酒吧趕。


    到了地方,發現姑娘個個漂亮,身材火辣。


    卡座立刻熱鬧了起來。


    幾個大老爺麽喝得昏天暗地後,被姑娘們一人扶一個,分別帶去一家黑旅館。


    姑娘們趁人喝醉用手從幾個男人身上取了點東西,混合進一個透明容器裏……


    淩晨一點。


    丁烈帶了幾個身手不錯且可靠的人坐在一輛被遮去牌照的廉價車內。


    車子悄無聲息地停在李春香開的小超市門口。


    當初盧閱平租它的時候就是圖它上下兩層,下麵可以開店,上麵呢,又能住人。


    丁烈掐著時間,親眼看見徐三多的手下拿著透明容器,撬鎖拉開卷閘門後五分鍾,淡淡地偏頭對帶來的幾人說:“去,把徐三多的人打昏,別讓他們人看見你們的臉。容器裏的東西你倒在床上就行,然後把那女的帶出來交給我,等一會兒再讓人匿名報警。”


    有人問:“老板,直接讓徐三多把這女的做了不就行了,你為什麽又要反過來救盧閱平的女人?”


    丁烈抬手,整理了一下白色襯衫的頂端的扭扣。


    他的眼神平靜且高深,隻是笑了一下就再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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