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幕簾下月光慘白,女人的手指一根根僵硬起來。


    陸鯤絲毫不把她的痛苦和震驚放在眼裏,果斷幹脆地掰掉她的手,自顧自鑽進車。


    喀的一聲,徐白的耳邊鑽進副駕駛車門打開的聲音。


    陸鯤手握方向盤,透過皎潔透明的擋風玻璃,他眼神極度不耐煩,下巴微向右劃出弧度,示意她別磨蹭。


    這態度真真就像一盆涼水從她頭頂‘嘩’地倒下,瞬間冷便她全身。


    沒有一句關心和情話。


    沒有!


    徐白柔軟的胸脯劇烈起伏,雙腳不聽使喚地往前走,一雙明亮微濕的大眼睛始終緊鎖車裏的男人。


    上車後,陸鯤立即毫無感情地發動車子,速度衝碎這夜色。


    徐白側目,瞧著他的禿腦瓢子,淡淡地問:“這個把月你在哪?”


    他沒有回答,隻寒寒地看她一眼。


    徐白心裏打起大鼓,總覺得這會兒眼前的陸鯤性冷得怕人。


    她不死心,繼續好聲好氣地問著:“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陸鯤目視前方,對徐白連續兩個問題都充耳不聞。


    動了動圓臀,她湊到座椅邊,盡可能靠他近些說:“我很想你。”


    陸鯤這時又斜她一眼,黑眸中盡是冷漠與無所謂。


    徐白很慌,她不知道自己說什麽陸鯤才能開口和她聊聊。


    今天是她生日,哪怕沒有一句生日祝福,隨便說點什麽都行。


    可如此沉默冷淡的丈夫,不禁令她感覺陌生與恐懼。


    就這麽沉默無言一路。


    車停在他住處。


    陸鯤下車後,硬狠狠地將她拉下車,一路拖著她直到將她甩進屋裏。


    徐白摔在地上,目光從他的鞋子開始,一點點上移,最終定在他帥氣卻冰冷的臉上。


    陸鯤俯視著她,突然間長腿一跨,直接從她身上邁過,走到沙發前翹腿坐下。


    可以說這時候徐白的心態已經徹底崩了。


    她狼狽地自個兒撐著地爬起來,走到陸鯤麵前的時候已淚水盈盈。


    她壓下身想坐他身邊,臀突然被他用手拖起,本就嬌軀一副,連著慣性直被推到了沙發前一米的地方。


    “你發什麽瘋!”徐白脾氣也來了。


    在如此寂靜的夜裏,徐老的話突然在他腦海裏回蕩。


    “你一年前參與盜墓活動時差點被警方抓捕,於是你和幾名警察生死搏鬥,最後你還槍殺死了一名特警。你在逃亡的過程中不慎摔下山坳,又被河水衝了很遠,導致你記憶損傷。爸為了讓你順利活下去,隻能請了國外最好的整容醫生把你整成最近因為意外死亡的考古博士。以後你就以他的身份繼續活下去。但你記住,哪怕以後受傷也不能去醫院,更不要和替身的老婆糾纏不清,否則你很快就會暴露,那麽到時候迎接你的必然是死亡……”


    今晚從接上她開始,陸鯤也就這會兒才正眼瞧她。


    白皙的皮膚,精致的五官,魔鬼的身材。


    外形從此出眾的女人,倒也確實有些資本嫁入豪門。


    徐白被他寒冷又不屑的眼神看的汗毛直立。


    她微避了下這種可怖的凝視,向前挪了一隻鞋的距離說:“你還沒回答問題。”


    陸鯤的手指在自己腿上敲擊兩下,隨後抽出一份文件,啪的摔在桌上。


    “徐小姐,離婚吧。”


    徐白感覺自己的腦袋被鋼棍給重重敲打了一下似的疼,心髒錯亂跳動,嘴唇開始輕輕顫動,身體也打著擺實打實晃了幾下。


    陸鯤緊接著扔一支鋼筆在文件上,言簡意駭地補了個字。


    “簽。”


    她極力掩蓋著情緒,仰頭收回滾動的淚水,冷聲道:“給我理由。”


    陸鯤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猶如南極冰川的寒冷成了他唯一的模樣。


    麵對徐白的難過,他無動於衷。


    所能記得的隻是徐老交代他的那些關於陸鯤和徐白的大致故事。


    “說!”徐白衝他嘶吼起來。


    陸鯤眼睛深眯,嘴角微揚。


    他在笑。


    可這絕對是徐白這輩子見過最冷的笑。


    陸鯤說:“你靑春又健康時隨時可以離我而去,但哪天你窮途末路,我得守著你。”


    徐白緊住眉。


    好動人的情話啊。


    可他看上去為什麽這麽冰冷。


    陸鯤的眼神從她臉上移開,他身子前傾,右手拔掉鋼筆蓋,左手拉住徐白,隨即將鋼筆放入徐白手掌說:“你一定也這麽以為,以為曾經的初戀跳出來是為了救你脫離苦海。”


    徐白一愣。


    陸鯤嘴角那短暫揚起的笑早已消失不見。


    “抱歉,這個深情遊戲我玩膩了,所以你這會兒在我眼裏……”他寒寒地湊近她,字字加重:“一文不值!”


    震驚充斥著徐白整顆心髒。


    盡管難以相信,可陸鯤今晚的話一字一句都有威力。


    戳進心裏,戳進肉裏……


    “我不離。”徐白難以相信自己有天會恬不知恥到了這份上。


    陸鯤挺直背:“你簽了,楊起峰那孩子很快就能回到你身邊。”


    徐白咬牙,神色開始倔強起來:“我不簽呢?”


    陸鯤懶得再看她,耷拉了眼皮,冷聲說:“我會托人領養他。到了那一步,你再想和他見麵是絕不可能了。”


    徐白心疼得滴血。


    一個無數次口口聲聲說要幫她接回孩子的男人,一個無數次像她表達愛意的男人,卻在今天,在她生日這樣特殊的日子裏,說出一句句淩遲的話。


    理智告訴她應該簽了,然後永不回頭。


    可惜感性卻不允許。


    她始終抱有一絲希望和執念,認為他今天說這樣的話一定有原因。


    “說你的最後決定。”陸鯤抬起頭,語氣依舊冷漠。


    徐白猛地縮下鼻子,閉上眼,許多甜蜜的畫麵在她腦海裏升騰。


    睜眼時,她說:“我不簽,堅決不。”


    陸鯤很意外,眉梢動了動。


    徐白慘烈地笑:“前幾年,我為了孩子放棄了我的工作,生活。明明受過高等教育的我,常常過得還不如一條狗。其實楊起峰跟著我吃苦,也許不是最好的選擇。現在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我想追求我自己想要的愛情,不管你想出什麽手段逼我,這字我都不會簽!你想都不要想!”


    最後那半句話,徐白仿佛在用靈魂訴說。


    她一把抓起文件,盯著陸鯤撕個粉碎,然後拋向他頭頂。


    隔著無數淩亂飛揚的小紙片,陸鯤冷冽的眸與她堅定的眼睛對視著。


    多好的愛情啊。


    是真美。


    他不免有點惋惜徐老口中的年輕博士英年早逝。


    心頭片刻的柔軟並沒有改變他此刻那顆冷漠的鋼鐵心。


    男人的手緩慢抬起,直指著門。


    徐白不動,卻再也抑製不住的淚如雨下。


    陸鯤繼續殘酷地說:“隨你,分居兩年後我們的關係一樣會自己解除。”


    “我不走!”一貫性格淡然的徐白崩潰地嘶喊。


    陸鯤煩躁地摸了下自己的禿腦瓢子,起身拽住徐白連拉帶拽把徐白碾出門。


    徐白掙紮著,拚命往門裏擠。


    可惜男人和女人力量的博弈裏,徐白必輸無疑。


    陸鯤最後的一記猛推令徐白摔進樓梯安全通道的大門,又一路從最上麵的台階滾到樓梯相連的平台。


    手臂破了,膝蓋也破了。


    好幾片皮膚受到摩擦力露出了淌血的肉。


    陸鯤就站在那,冷漠地凝視這一切。


    徐白努力試著站起來,可疼痛令她動彈不得,一雙眼隻能巴巴地望著自己仰視著的男人。


    陸鯤卻很快轉身。


    又過幾秒。


    他住所的大門關上。


    砰的一聲,很清晰。


    除了安全通道之外,上麵走廊的燈是聲控的。


    住戶跺幾下腳就能一路隨著人影亮過去。


    陸鯤離開後,徐白的眼前很快漆黑一片,唯獨通道小窗裏透進來的月光依舊慘白。


    黑暗和疼痛包圍著她,周圍仿佛是另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此時的盧閱平緊急找來自己的一幫兄弟。


    淩晨三點整,狹小的屋裏圍滿了人。


    他深吸一口煙說:“師傅讓我離開河北。”


    胖子第一個跳出來吼:“這不待好好的嗎?走幹嘛呀?咱不剛發現了墓嗎?挖個半年地道,東西準能到手。”


    盧閱平搓幾下牙齒:“大概是因為他順利控製了陸鯤,現在覺得老子沒利用價值了。”


    陳柯擰著眉:“三哥,那你真會走嗎?”


    “鬼他媽走!”盧閱平狠狠地罵了句說:“那老東西敢不仁,我就敢不義。”


    “三哥,你打算怎麽辦?”


    盧閱平硬硬脖子,揉著眉心說:“拖一天是一天。我得好好想想這事……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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