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安靜地像空氣一樣,用雙眼欣賞著工作時的陸鯤。


    他和一眾考古學者們交流著。


    從氣勢和冷靜的程度上來說,不輸給在場任何一個比他年長的人。


    有人說:“陸博士,你說我們先前的判斷會不會出現偏差,有沒有可能這裏也是一個虛塚。”


    陸鯤環視了一下四周。


    在他們清理棺槨的同時,另外一個小隊正對墓室內的淤土進行逐層清理。


    經過個把小時的努力,淤土已經被清理出去。


    光用肉眼看,的確,這墓室不太符合真墓的特點。


    可徐白下墓前的話卻忽然在陸鯤的腦中回蕩。


    作為一名有豐富學識的考古博士,他極度信奉科學,也相信隻有不懂科學的人才會認定一些違背自然規律的事物。比如神佛,又比如一些從科學角度難以解釋的奇人異士。


    好比徐白的嗅覺,已經超出了科學可以解釋的範圍。


    但陸鯤就是信她,盲目的,無需任何條件地信仰。


    “有屍骨,繼續找。”陸鯤說話的聲音,淡然卻有力量。


    可惜,他的言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眾人的支持,在一眾否定的聲音裏,唯有三個人保持沉默。


    一個是陸鯤的導師,一個是外省來的辨土專家,而另外一個則是徐白。


    “說說理由。”這話是陸鯤導師問的,從發生衝突開始,這還是導師頭一回心平氣和地和陸鯤交流。


    陸鯤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問句外省專家:“墓室裏的土質有異常的地方嗎?”


    “暫時沒有。”專家說。


    陸鯤這時候緊住眉,點頭表示感謝。


    緊跟著他走到了石棺前,用簽片沿著石棺底部的輪廓,小心翼翼地刮了一遍。


    除了棺槨下方那塊區域大家一時看不見之外,墓室布局已經很直觀。


    “你幹什麽?”有年長的學者問。


    陸鯤曲膝蹲在地上,隨後攤手:“拿洛陽鏟來。”


    很快有人遞來。


    陸鯤沿著靠近棺槨的位置用洛陽鏟往下勘探,鏟頭下去還沒有十厘米就像被什麽東西堵住。


    為了保險起見,他又移了好幾個位置,可沿著石棺輪廓往下,結果都很一致。


    相反,離棺槨較遠的地麵用同樣的方式往下勘探,洛陽鏟卻能帶出不少淤土,濕潤度比清理出去的淤土要高。


    先前下墓時,墓室地麵有一層淤土,這就證明再往下就要出水了,照理說越下麵的土越是濕潤才對。


    可是棺槨附近沒有。


    陸鯤的嘴角懸浮出一絲笑意,考古學者們心中也明白過來。


    這時候,陸鯤站起來對眾人說:“準備一下,明天移棺。下午就先把墓室裏的陪葬品清理出去。”


    出墓後,陸鯤和徐白回到駐地,和大夥兒一起簡單解決了午飯。


    飯後,學者們陸陸續續離開。


    陸鯤的導師看眼徐白,嗓音嚴厲深沉地說:“什麽時候讓她離開?考古重地,她不合適長期留在這裏。”


    徐白咬了下嘴唇,心裏雖然並不覺得有多意外,但一聽導師要趕她走,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和陸鯤朝夕相處有一段時間了,突然要分開的感覺並不好。


    陸鯤瞧她一眼,從她臉上清晰看見那份不舍的情感後,心生愉悅。


    他翹起嘴角:“她走我走,她留我留。”


    徐白一愣,導師也一愣。


    導師氣憤地指著陸鯤:“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是中了邪了!”


    陸鯤沒吭聲。


    導師看一眼徐白,又看一眼陸鯤,氣憤地甩手離開。


    陸鯤的心情這次卻沒有受到影響,飯後短暫的休息時間裏,他帶徐白來到學校後頭的操場上。


    一圈四百米的跑道,兩人沿著最外麵的圈並肩而行。


    徐白垂著的手和陸鯤的手背輕輕觸上。


    她手指動了動,慢慢地牽住陸鯤的手。


    他很快反客為主,將徐白的手裹入其中。


    兩人沒說什麽話,就這麽靜靜地走了約一百米。


    徐白這時突然停下腳步,側身麵向身邊的高個兒男人。


    從臉到肩,從臂膀到長腿,陸鯤的身體線條每一道都是完美的。


    徐白說:“我要和你道歉。”


    陸鯤靠近她,目光疑惑又性感:“因為師傅的話?”


    徐白搖頭:“我要為我的自私道歉。”


    陸鯤沒吭聲,目光鎖住她。


    “我很清楚這種情況下應該離開駐地,但我不想離開,所以我要為我的自私道歉。”


    陸鯤說:“洗耳恭聽。”


    徐白淡淡地說:“不想離開是因為想要和你在一起。剛才在你導師說要我離開的那一瞬間,我腦子裏所能想到的是,我回到河北市區,然後一個住,一個人生活,一個人睡覺。突然間這些畫麵讓我感到害怕。鯤哥哥,我發現自己還是很喜歡你。”


    陸鯤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話。


    他目光輕微動蕩,無比享受這一天天靠近的距離。


    徐白見他一時竟沒有言語,兩條胳膊大膽地掛在陸鯤的脖頸,聲音更為柔順地說:“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沒用?這才多久,就快抵抗不了你帶給我的誘惑了。”


    兩人麵對麵輕貼。


    微風蕩過,滿是幸福的氣息。


    突然的身體接觸和內心的躁動,讓陸鯤和徐白都有點不知所措。


    四下無人,陸鯤的眼頃刻間向個漩渦,他恰時捏住她的下巴,一伸脖子,舌尖輕探進她唇中,極為霸道地攫取徐白的氣息。


    徐白很快就陷入了意亂情迷中,細白的手不由自主地滑向陸鯤的後背,不自覺地將手掌緊貼住他的後背。


    畢竟這是她從上大學開始就拚命想要的男人。


    陸鯤感受到自己後背的手溫,忽然停止吻她,喉間瞬時噴出一抹笑說:“什麽意思?”


    徐白被問懵了,睜大眼睛看著他。


    陸鯤勾唇:“你這種行為很容易讓我就地對你進行深度勘探。”


    “說什麽呀。”徐白被他逗笑了,啪的一下拍他胸口。


    手疼。


    陸鯤為她揉了揉,低聲說:“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會負責你所有生活和情感的需要。”


    徐白心裏甜:“那我負責什麽?”


    陸鯤說:“照顧我弟。”


    徐白鬆口,嬌羞地假裝四處看看:“那就請繼續誘惑我,其實……我很好誘惑的。”


    陸鯤笑笑:“懂了。”


    徐白沒再吭聲。


    下午一點。


    幾人又進入墓室。


    下午的工作主要是文物的清理。


    為了保護文物不受破壞,陸鯤隻能用細小的器材小心翼翼地清理。


    共整理出文物三十件,完好無損的二十七件,破損的三件。


    陸鯤在整理其中一件文物時,徐白忽然弓下腰,蹲在他身邊,小聲問:“你能看出這是一件什麽時代的東西嗎?”


    陸鯤說:“現場測試我的能力?”


    徐白抿唇,心裏暗道:這是一個東漢的墓。


    因為陪葬品都是東漢的。


    陸鯤低聲道:“它是石辟邪。東漢時期的祥瑞之物,傳說能夠鎮邪驅煞,為死者守靈。可惜這件東西品相很一般,雕粗糙,個頭小。這個墓主人和村裏的墓主人一樣,應該是當地的商人或者小貴族。從文物和墓室的很多細節來看,這兩所墓葬的墓主人沒有實際聯係。至於為什麽上麵的封土相似,大概因為短短十公裏的距離,造墓工人很可能是同一個家族的後人。”


    陸鯤後麵的話徐白並不感興趣。


    恰是石辟邪三個字引起了徐白強烈的不安。


    因為十年前,她就見過一件一樣的東西。


    ——


    夜幕降臨,平靜的小鎮上,盧閱平又完成了一天的忙碌回到家裏。


    他熱得滿身臭汗,一回到家就用冷水衝了個澡。


    髒衣服隨意地丟在浴室門口,李春香彎腰一件一件將它們拾起來,丟進浴室門口一個專門放髒衣服的大桶裏。


    盧閱平洗完澡出來,春香就粘膩地抱住他的腰,臉蛋在他身上蹭幾下說:“閱平,今天我媽來過了,我和她說要結婚的事了。”


    盧閱平低頭:“丈母娘怎麽說?”


    李春香抬起頭:“她說結婚可以,但你得給買房。”


    “這我辦不到。”盧閱平一口拒絕。


    李春香怯生生地說:“我知道,我已經明確表明了態度。她拿我沒辦法,最後就說你給拿五萬塊彩禮,她就把戶口本給我,讓我們先登記。”


    盧閱平合了下眼皮子,腦中竟又浮現出徐白那張惹人犯罪的臉,宛如魔怔一般。


    幾分鍾後,他沉聲說:“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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