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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來,商場跳樓事件屢見不鮮, 但商場開業當天就有人砸場子的, 這還是頭一遭。


    再加上人氣小鮮肉費軒站台了這次的開業活動, 跳樓新聞已經快速爬上熱搜前三。


    費軒的粉絲都炸了,瘋狂在他微博底下留言, 問他有沒有事, 有沒有受到驚嚇。


    激進一點的粉絲已經開始辱罵商場,甚至惡意揣測商場安全驗收還未達標就急著開業。


    這完全是無稽之談。


    金盛大樓由日本知名建築師親自操刀設計。


    為了讓顧客觀賞到商場中庭精心設計的空中花園, 回廊護欄都是采用的透明玻璃圍擋。


    建築設計和其他設計不同, 在呈現藝術性美觀的同時, 要將建築標準等等全都考慮在內。


    起碼這些透明玻璃圍擋經過檢測, 全都達到了安全標準以上的穩定度和高度。


    -


    下午一點半。


    嘉柏a3會議室,t7全組臨時召開緊急會議。


    楊可:“輿論發酵的走向比我們想象中要劇烈, 消息擴散很快,壓不住。”


    有人點頭附和, “我聯係過星城電視台那邊,今天《晚間新聞》就會播出, 明天的《午間三十分》會將這條消息作為熱點追蹤。


    “不過如果我們有新一步的公關進展, 他們那邊報道的風向可能會有所改變。”


    話頭遞到周尤這邊。


    周尤頓了頓, 說自己了解到的情況,“據媒體那邊透露口風,這次事件熱度的急劇攀升, 背後有費軒團隊在運作。”


    整間會議室忽然安靜三秒。


    費軒參加活動時親切溫和, 他們這些在場幫忙的同事都看在眼裏, 還有女生偷偷拍照往公司群裏發,將費軒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


    可沒想到,轉眼間,他的團隊就在蹭熱度吃人血饅頭。


    現在費軒的粉絲都在瘋狂心疼他,路人也紛紛表示這次費軒真是遭受了無妄之災,對他表示萬分同情。


    可明明事情發生之時,費軒早已離開。


    還是曾佩先反應過來,回歸正題,“這兩年商場跳樓的新聞並不少,實際對金盛造成影響的也就是開業這段時間,過段時間風波平息了,該來購物的,還是會來購物。


    “但,承辦這次開業活動的是我們公司,出了這樣的事,金盛會怎麽看待我們公司?”


    會議室一片靜默。


    曾佩:“阿嚴,現在金盛股價怎麽樣?”


    “持續下跌。”


    “過段時間金盛股價回升與否,都是金盛自己的事情,但現在下跌,就是代表我們這次開業策劃完全失敗,想進一步和金盛達成合作……幾乎不可能。”曾佩雙手交握,平放在桌上,環視一圈之後,她問,“你們現在有沒有什麽想法?”


    楊可搖著筆杆思考片刻,說:“佩姐,這次活動金盛隻預付了50%定金,如果我們不收取剩下50%,等過段時間再幫他們重新做一次活動,怎麽樣?


    “剛好過段時間是十一黃金周,或者再往後推一推,萬聖節、雙十一都可以。”


    曾佩沒說話,轉而問周尤覺得怎麽樣。


    周尤斟酌了會兒,“公關的確是提供服務,但也是一種雙向合作,做人情可以,但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自降身價。


    “況且這次活動支出龐大,如果不收取剩餘費用,已經花出去的這筆錢又該由誰來承擔?”


    楊可似乎想要反駁,可曾佩先一步問道:“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做?”


    “……”


    周尤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沉默半晌,她輕聲開口,“抱歉,我暫時還沒有想法。”


    “沒有想法嗎?”曾佩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周尤垂著眼瞼,沒說話。


    曾佩:“好吧,那我來說說我的想法。”


    “其實在這件事情當中,金盛也是受害方,但輿論隻關注費軒以及跳樓問題本身。所以我們可以做輿論引導,讓他們意識到金盛在這件事情當中處於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另外醫院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被砸傷的那位路人左腿粉碎性骨折,需要手術。她的家境似乎並不好,而金盛會站出來承擔她所有的後續治療費用。輿論看不到這一點,但我們可以讓大家看到這一點。”


    曾佩的處理方案簡單來說就是兩個字:賣慘。


    聽完,周尤一怔。


    其實她和曾佩想法一樣,但當應對措施在腦海中成型,她也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如果這樣做,那和費軒有什麽區別?


    賣慘和博關注度,歸根究底,不都是一回事嗎?


    況且警方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跳樓男子今年十六歲,還未成年。是因為考試作弊被抓,不敢去學校上課,所以才選擇跳樓自殺的。


    死者家人悲痛欲絕,不願接受采訪,也不願媒體報道。


    所以,她沒有開口。


    而周尤閃神這會兒,曾佩已經拍板,“如果大家沒有別的問題,那就立刻執行,辛苦大家了,加油!”


    “好的,佩姐。”


    大家齊齊起身,開始行動。


    周尤走在最後,曾佩忽然喊住她,“zoe!”


    “佩姐,怎麽了?”


    “江星的合同送過去了嗎?”


    周尤頓了頓,“那個,上午在金盛碰到江總了,他說不用急,可以晚一點再送過去。”


    不自覺又回想起他站在身後、捂住自己眼睛的那一幕,周尤耳後根有點熱,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回來這麽久了,她總感覺自己身上還沾了點兒尤加利的味道。


    話說回來,他已經幫過自己好幾次了,可她還沒來得及好好道謝,就急著趕回了公司。


    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zoe?zoe?”


    周尤回神,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不好意思,佩姐,還有什麽事嗎?”


    “你在想什麽?”曾佩頗為探究地望向她。


    周尤搖頭,又組織了一會兒語言,猶豫道:“佩姐,我就是覺得……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和費軒沒有什麽區別?”


    曾佩稍稍挑眉,腦袋微偏,反問:“怎麽會沒有區別呢?費軒那邊是蹭熱點賣慘,但我們是被逼無奈。


    “這一個人跳樓造成了一整個集團股價的下跌,你有沒有想過,有多少員工要為此擔責?


    “包括我們,這次的活動策劃我們準備了足足三個月,但就因為他這一跳,我們很有可能錯失和金盛再次合作的機會,大家也都拿不到獎金,更別提升職了。


    “自己的生命不好好珍惜,反倒因此影響了一大批不相幹的人,這是他的問題,不是我們的問題。


    “你們這種剛進社會的小姑娘,都很容易心軟,我能理解。但你今天心軟,明天失業的時候,可沒有別人為你心軟。”


    “……”


    周尤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


    懵裏懵懂地點點頭,她回到座位,很快又投入到亟待處理的工作之中。


    -


    嘉柏的緊急公關方案出來,金盛很快便配合方案發布了聲明。


    與此同時,嘉柏也在聯絡合作的時事新聞媒體還有網絡營銷公司。


    中國人骨子裏對死亡的忌諱,已經注定近期金盛商場客流量的慘淡。


    但明確金盛在這次事件中的受害者地位很重要,凸顯金盛對此事處理上的積極態度也很重要。


    賣慘不是自己哭慘,而是要讓別人覺得,你真的慘。


    這種社會新聞大眾的關注度最多一兩天,甚至更短,要翻盤必須抓緊時間。


    嘉柏下午,t7整組都忙到人仰馬翻。


    直到下班時分,網絡輿論中,金盛終於有了一席之地。


    “這商場才是真慘好吧,剛開業就被人這麽砸場子,心疼了心疼了。”


    “被砸傷的小姑娘也是慘,逛個商場都碰上這種事兒,不過聽說商場承擔了那小姑娘的醫藥費,要我說這錢就該跳樓那人家裏出,關商場什麽事?要死也不挑個好地方。”


    “這麽年輕幹嘛想不開啊,還連累了人家新商場,這商場開業第一天呢,多大仇。”


    有很多人跑到金盛的官微底下憐愛他們,誇獎他們有擔當,說過兩天再開張一定去看看。


    金盛的股價在經曆暴跌之後也終於平穩,且有回升跡象。


    整組人都累得說不出話。


    周尤三個半小時寫了十篇新聞稿,還要不停聯係媒體,不停接電話。


    中途她還翻找出很多其他商場對於跳樓事件的處理辦法,拿來和金盛這次的應對做對比,這也成為了大家對金盛另眼相待很關鍵的一手砝碼。


    忙到下午六點,事情基本處理完畢。


    周尤看完時間,給江星的總助辦打了個電話,“你好fiona,我是嘉柏公關的zoe,請問江總現在還在公司嗎?不知道方不方便送合同過來?”


    江徹剛好從辦公室出來,fiona掩住聽筒,問:“江總,嘉柏的周小姐想過來送合同,您是要走了?那……”


    江徹頓了頓,“讓她過來。”


    說完,他又走回了辦公室。


    “zoe,你還要去江星送文件嗎?不如明天再去吧,我看你臉色很不好的樣子,先休息下。”同組女生關心道。


    周尤邊收拾東西邊起身,“沒關係,我先走啦。”


    -


    周尤趕到江星的時候已是傍晚,她懷裏抱著簽約文件,手上還提了個紙袋,裏麵裝著江徹那兩件酒店洗衣房已經清洗幹淨的襯衫。


    也不知道什麽情況,總助辦的助理們都下班了,這位江總竟然還沒走。


    她敲了敲門。


    裏頭低低地傳出一聲,“進來。”


    周尤看著指紋鎖,還不知道該怎麽操作,就有圓頭圓腦的機器人過來給她開門。


    周尤頗為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開門的機器人,但人家很高冷,開完門,又無聲無息漂移回了自己休息的位置。


    真有意思。


    她不經意抬頭,正想開口打招呼,卻忽然一怔。


    辦公室開了整麵的百褶窗簾,寬闊的全景落地窗將整座城市的車水馬龍都盡收眼底,蜜色夕陽在天邊映成深深淺淺一片。


    江徹坐在辦公桌前,整個人都浸潤在這幅黃昏油畫裏,發絲也被光暈染成淡淡的靈金色,好看得有點不像話。


    見周尤進來,江徹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雙手交握著,手肘撐在桌上,他淡聲道:“周小姐,合同給我。”


    周尤這才回神。


    他看東西一目十行,沒用多久就掃完合同,利落地簽上了自己名字。


    ——“謝謝江總。”


    ——“時間不早了,一起吃個飯?”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江徹的話音稍晚一些落下,而後兩人對視,無端靜默。


    周尤正想著該怎麽委婉拒絕,嘴唇翕動張合,忽然覺得眼前發黑。


    她眨了眨眼,什麽都看不清了,耳邊嗡嗡嗡地,有強烈的眩暈感襲來。


    她說不出話,意識也開始模糊,很快便陷入一片黑暗。


    在失去意識前,她好像跌入了一個略顯清冷的懷抱,好像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聲接一聲地。


    江徹冷眼瞧著這個慌慌張張的複讀機,剛想開口,就聽不遠處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周尤也聽到了,還聽到了嘰裏咕嚕的阿拉伯語。


    ……要是被白袍看到就完蛋了。


    下意識地,她忽然把門往裏一帶,指骨死死卡住脫落的門鎖,心提到嗓子眼,大氣也不敢出。


    可沒過兩秒,就有一股大力往外拉扯。


    她來不及思考,也無力反抗,整個人被拉得往前踉蹌了兩步。


    還沒搞清狀況,她又很莫名地被拉著往後退。


    等她反應過來,隔間門已經關緊,她扣住門鎖的手上,也覆上了另一隻手。


    那隻手是冷色調的白,修長,指骨分明,指甲蓋上有淺淺月牙,掌心柔軟幹燥,指腹好像略生薄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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