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宏和郝福都要繞路,其實原因很簡單,趙昺也十分理解。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都是要靠隊形與組織的。而在古代通信和偵察手段落後,大隊行軍,尤其是在地形複雜的地帶皆擔心遭到伏擊。


    多年的軍旅生涯也讓趙昺認識到伏擊戰中埋伏的軍隊往往處於被伏擊者的視線之外,本質上說,伏擊者其實是以戰鬥隊形和戰鬥狀態去突襲處於非戰鬥隊形與狀態的被伏擊者。也就是說,當被伏擊者能看到敵人的時候,對方肯定已經以堂堂之陣壓過來了。


    另外很多人印象裏的伏擊戰,都是被影視作品所誤導了,以為伏擊戰就是占據峽穀兩端,然後使用落石和各類遠程武器攻擊便可。但真實的戰場情況遠沒那麽簡單,峽穀地形隻是在山區比較常見,在廣大的丘陵、平原地區,這一地形便很難找到了。所以大部分的伏擊戰,其實都是在稍有高度優勢甚至是相同高度情況下進行的。


    而被伏擊者出於節省體力的考慮,行軍狀態下的士兵往往輕裝,隻攜帶隨身的副武器。鎧甲、長柄武器往往是裝載在隊伍裏的車輛與馱獸上的。但行軍狀態下的部隊要想轉換成戰鬥隊形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麵對結陣而來的敵軍,己方還在手忙腳亂的變換隊形,領取和分配兵器。這種態勢一旦形成,基本就是對被伏擊者的單方麵屠殺了。


    所以在戰爭中,軍隊在行軍時,也往往會派出哨探來隨時偵察周圍的情況。但是古代的哨探由於技術方麵的限製,實際上能夠進行的偵察範圍相當有限。而行軍路線是否會有敵軍伏擊,將領的判斷時常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在這種情況下,將領對於行軍路線的判斷,往往不得不依賴於哨探偵察的結果,但哨探在必須優先於行軍線路的探索的情況下,更難對敵軍位置進行有效追蹤。尤其是在一些環境相當複雜的叢林和山區等地形中。


    因此一場成功的反伏擊戰,除了要能夠成功掌握敵軍的行軍路線以外,還要是能夠保證自身的行動不被敵軍偵知,並且還要對敵方將領的判斷進行迷惑。而哨探的作用不僅在偵察行軍路線,還要做好敵軍預警,以便及時示警。這也充分說明在任何時代的戰爭中,情報永遠是最重要的。


    那麽那些落入伏擊的軍隊,真的就等於即將全軍覆沒了嗎?其實也未必。伏擊在初期對於軍隊最大的破壞,實際上是對士兵帶來的恐慌而產生的軍隊失控。因此在受到伏擊的情況下,如何能夠讓更多的士兵及時恢複冷靜,便是減少傷亡最重要的一步。


    由於伏擊往往是發生在行軍地形較為狹窄的地區,因此如何讓處於行軍狀態的軍隊盡快的展開就成為最關鍵的事情了。而對一支精銳之軍的要求往往是對突發情況能沉得住氣,快速應對。如果做到這兩點,被伏擊者實現反殺也不是不可能。


    特別是在遇到伏擊戰的情況下,其實最考驗將領的指揮水平。而當被伏擊的隊伍被敵人截斷時,也是最危險的時刻。因為在軍隊被截斷後往往隨之而來的便是對於遇伏一方其中一部的圍殲。麵對這種情況,被伏擊的指揮官就要考慮如何能夠盡快收攏手頭的己方士兵,然後進行突圍了。


    不過想要逃出生天,出了出色的指揮以外,還要有相當好的運氣。同樣想要打好一場完美的伏擊戰,同樣也需要相當高的軍事手腕與技能。必竟戰爭,從來不是兒戲……


    當麵沿大路上宿營的敵軍,趙昺判斷應該是自居庸關增援檀州的部隊,這也是徐無難喜不自禁的說他們的部署成功了。但現下他想對方敵軍的領軍將領肯定也清楚,上萬的大軍成一字長蛇在路上行軍十分容易遭到伏擊,而在一麵是山,一麵臨穀的地形下完全暴露在敵方的攻擊之下。


    而更為困難的是道路狹窄,他們難以快速機動相救援,又缺乏固守暫避之地,甚至在狹路上難以展開陣型,一旦遭到宋軍的伏擊必將是陷入進退不得的境況。所以必定會派出大量偵騎偵察周邊的情況,並會遣兵占領沿途製高點布置瞭望哨,以便提前預警為大隊爭取集結布陣的時間。


    按照軍中慣例,派出的斥候皆要定時回報,一旦有哪一支偵騎沒有按時回來,主將就能夠判斷出哪一個方向出了問題,並據此做出應對;布置的瞭望哨也同樣會進行輪換,即使其中的某一組被悄無聲息的全殲,或是有人員失蹤,稍後也會被發現,從而暴露出敵方的企圖。


    這也是郝福擔心他們一時衝動而暴露行蹤,徐宏也堅決製止的原因。當然牛來福作為一個作戰經驗豐富的老兵也非是意氣用事,在他們看來,敵軍即便構建了完善的偵察網絡同樣有隙可乘,順手可以撈一把,查清當麵之敵的具體情況。


    因為當麵之敵並沒有選擇在地形開闊之地宿營,卻是沿著大路兩旁宿營,這可能是因為前方戰事緊急,他們急於趕路,而沿途宿營便於次日行軍;另一方麵,其可能覺得當麵宋軍已經被迫後撤,這裏完全在己方掌控之下,周邊沒有大股宋軍可以威脅到他們。


    可無論蒙元方麵怎麽想,這皆已經犯了兵家忌諱。牛來福等人可以通過偵察摸清敵人換崗的時間,尋機捕俘,再利用再次換崗的時間差安然撤離。而敵前後兩軍相距很遠,待敵發現報與中軍,他們早就走遠了。


    至於趙昺則是出於戰略上考慮。當下他手中別說有一萬兵力,即便隻有一千也想發動一次突襲,這種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他們趁著夜暗驟然殺出必然會引發敵軍的混亂,其無法判斷宋軍來了多少人馬,也前後難以有效溝通,在狹窄的路上前後奔突,自相踐踏,未戰已經崩潰了。


    但是趙昺知道不能那麽做,現下居庸關那邊尚未得手,敵軍退路也未能截斷,這將可能導致此前的計劃失敗。而他們發起突襲後自可揚長而去,可敵軍主將必定認為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也許會遲滯不前,甚至打道回府,讓自己的謀劃落空。即便這種可能性很小,為大局著想他卻也不能因自己一時之快而冒險。


    雖然各有想法,但他們還是決定避開敵行軍大隊,繼續繞路而行。而越往深山處走,道路愈加難行,甚至沒有路,隻有獵人和采藥人行過的痕跡,使他們不得不牽馬而行,導致行軍速度不可避免的被拖慢。


    “郝隊正,是不是迷路了?”他們翻越一道山梁後,隊伍再次停下來,徐宏上前問道。


    “稟上官,前方探路的斥候回報稱路被崩壞的山體截斷了,人馬無法通行,隻能另尋出路!”郝福施禮答道。


    “離檀州還有多遠?”徐宏微不可查的皺皺眉,抬頭看看東邊的天際,這時月亮已經西垂,啟明星業已升起,表明黎明的黑暗將要褪去。


    “大概還有二十裏路,本來天明前應該能夠趕到,但是現在……是不是在山中避一避,待天黑後再行?”郝福輕歎口氣道,他也很是懊惱,這繞來繞去耽誤了不少時間,當下路又斷了,想要在天亮後趕到檀州已經不可能了。


    “這……”徐宏有些遲疑地沉吟聲沒有回答。他也清楚愈加靠近檀州前線,敵軍的偵騎活動更加頻繁和密集,與他們遭遇的可能性也就愈大。且前線敵軍屯有大軍,被發現後定然會遭到圍追堵截。他不敢讓皇帝冒這個險,一時間難以拿定主意。


    “統領,此次軍務緊急,不能再耽擱了,必須在今天午時以前趕到檀州!”這時趙昺插言道。


    “但是太過冒險了……”徐宏扭臉道。


    “統領,軍法無情,耽誤了軍務我們皆要受到重處!”趙昺搖搖頭堅定地道。


    “黃副尉,要進檀州必須要從敵軍防線前行過,天亮之後便失去了遮蔽,很容易被敵偵騎發現,被咬住的話很難擺脫!”郝福見其阻止,十分焦急地道。臨行前都統可是嚴令他必須保證這一行人的安全,哪怕他們全部犧牲也在所不惜,而現下他雖不知道這些人有何使命,但必定十分重要,而其如此固執豈不讓自己難做。


    “路已經不遠,郝隊正可以率部歸隊,我們自行前往皆可!”趙昺扭臉肅然對其道。


    “黃副尉此言何意?我等也非貪生怕死之輩,隻是不遠汝等冒險行事,白白送了性命!”郝福有些惱了,瞪著這個目無上官的家夥憤然道。


    “既如此,便同往檀州,我們會保證爾等性命無虞!”趙昺言道。


    “郝隊正,馬上探明方位,另尋出路,爭取在天亮前闖過去!”徐宏不敢違拗皇命,也不敢再耽誤時間,果斷下達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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