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福是第二軍一師斥候營的一名副尉,授命帶領自己一夥弟兄充當向導,為一隊前往檀州的禦前親衛引路。對於這種任務他並不陌生,斥候做的的就是偵察敵情,勘察地形,為大軍開辟通路,而充當向導也是職責之一。


    這段時間郝福所在的分隊一直在執行檀州方向的偵察任務,尤其是在友軍作戰失利後敵軍切斷了大路,導致聯絡中斷,為了獲知友軍的情況,他們頻繁深入戰區偵測,有時還要充當信使,傳遞戰報。所以他經常要深入敵後,對這裏的大路小道十分熟悉。


    此次充作向導在郝福看來不過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任務,但是又感覺到不尋常,因為在出發前都統親自召見了他們,一再叮囑此行不可冒險,嚴令禁止與敵交火、暴露行蹤,寧可繞路也要避免與敵遭遇。


    若是避無可避與敵大隊遭遇,亦要保證其的絕對安全,即便他們全部犧牲也在所不惜。而此次任務嚴格保密,即便事後也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包括他們的直屬上級也不得提及。且少說多做,不準試圖打探其的身份和任務,否則軍法從事。


    雖然都統對這隊禦前親衛去做什麽說的含糊其辭,可郝福憑直覺認定其中定有一位大人物,而禦前親衛就是保護其的安全。想想能夠讓皇帝派遣禦前親衛護送的人,身份絕對不簡單,至少要與他們都統官階一樣,而與大人物同行也讓他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不過讓郝福感到興奮的是都統不僅答應他們可以去武庫中換取新槍,找輜重領取所需物資,還可以到馬棚挑選趁手的馬匹。機會難得,他們不但領了新騎槍,且還偷偷的留下了舊槍,而管理武庫一向嚴苛的黑臉參軍竟然隻當不知。


    淩晨醜時,郝福與禦前親衛們匯合,大家簡單的認識了一下,而後又約定了相互聯絡的信號和暗語及萬一失散後的集合地。而後匆匆吃了早飯便悄悄出營,因為出營後的一大段路程都在宋軍控製的區域,不僅沿途有駐軍,還有騎軍往來巡邏,他們本並不用擔心有敵人襲擊。


    不過郝福發現禦前親衛們並未因此而放鬆警惕,他們換下了紮眼的禦前親衛黑色軍服,換上了與自己相同的黃綠色軍服,而人數雖少卻依然保持戰鬥隊形,不但要求派出尖兵前出探路,還設有前衛和後衛在遇襲時可相互接應和掩護,又派出遊騎在周邊遊弋策應。


    讓郝福氣悶的是這些人好像對他們並不信任,前出的尖兵本應由他們斥候擔任,可禦前親衛們則堅持由他們加派兩人同行,也不知道是加以監視,還是不相信他們的能力。但是想著這幫人來自禦前,連都統都惹不起,自己一個小小的隊正也就隻能忍了。


    看著禦前親衛們的小心翼翼,郝福不禁有些擔心這些曾經的精銳,在皇帝身邊‘養尊處優’的時間長了,早已失去昔日的銳氣,變得如此膽小怯懦。而進入敵軍控製的區域,雙方發生遭遇後他們是否會驚慌失措,亂了陣腳。


    而郝福很快發現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這些人雖然膽子小些,但是對行伍之事十分熟稔,行軍時戰馬始終保持急步走,並沒有縱馬揚鞭的疾馳。行三十裏則會停馬暫歇,給戰馬飲水、刷洗馬鼻,喂些精料,並倒換馬匹,以保持馬力充沛。人也會借機休息,飲水、吃些幹糧,並進行崗位輪換,畢竟人的精力有限,不能夠始終保持旺盛精力,導致警惕性下降。


    “郝隊正,慢點!”


    “上官,有何吩咐!”再次短暫休整後,正準備接替前邊探路的己方尖兵的郝福,突然聽到有人喊他,連忙轉身敬禮道。


    “郝隊正,你們中誰最熟悉前方道路?”徐宏走過來問道。


    “報告上官,應該是在下。”郝福答道,“卑職曾多次往返通州和檀州兩地偵察地形,或傳遞信息!”


    “嗯,如此郝隊正暫時就留在中軍,我會另遣人替換!”徐宏回答道。


    “請問上官這是為何?卑職最熟悉道路,就應我去前方引路啊!”郝福不願意與這些‘上官’們待在一起,本能的想拒絕道。


    “郝隊正,本官並無它意,隻是因為我們皆不熟悉前方的道路,而尖兵一旦出現不測,我們仍需要一位熟悉道路的向導引路。”徐宏見其有些不情願,馬上意識到其中產生了誤會,笑著解釋道。


    “卑職遵命!”郝福對這個解釋感到有些氣悶,但知道其所言不虛,他知道在一場大戰中最先死的往往就是斥候,戰損率也是各部最高的。而在行軍時與敵最先遭遇的也是尖兵,一旦不能及時避開發生交火,便是十有九不歸,那麽保留一個熟悉路線的人也就十分有必要。


    盡管心中很不舒服,郝福還是催馬進了中軍的隊列,其實說是中軍有些勉強,僅僅百餘騎的隊伍除去探路的尖兵,布置的前後衛,遊弋在兩翼的遊騎,所謂的中軍也隻有五十騎左右。他對於其拉大旗作虎皮的說法感到好笑。


    但是加入中軍隊伍中的郝福除了不屑他們緊張兮兮的樣子外,還是感到有些自卑,盡管他極力挺直身子,顯得讓自己高大些,可屁股下的蒙古馬不爭氣,個子比對方的西域大馬矮上了一頭,讓他也受了牽連,猶如落在鶴群中的一隻雞。


    “郝副尉,你的馬個子不大,但是腳力卻很好,居然能一步不落的跟上我們!”因為是行軍,所以隊伍並不需保持嚴整的隊列,隻是保持鬆散的隊列,走了幾裏後一個禦前親衛提馬上前與其並行,遞過個水囊笑著道。


    “上官,蒙古馬雖然個子小,但是耐力很好,你們的西域馬個子大,衝刺快,卻不耐長途跋涉。若是進了山,爬山過澗、鑽林越坎便跟不上我們座下的蒙古馬了!”長途行軍其實很是寂寞,戰馬幾乎不需主人駕馭,便能跟著大隊行走,郝福與親衛們素不相識,且覺得他們作為禦前親衛高高在上,也不想與他們說話。但人家主動示好,他也沒必要拒人千裏之外,他接過水囊喝了一氣遞還後言道。


    “我可當不起上官,咱們官階相同,雖互不相屬,但同為軍中袍澤。我姓黃,大家以兄弟相稱可好?”那親衛拿回水囊也喝了口水,仍掛在腰間道。


    “黃兄,兄弟姓郝,名福!”人家客氣,自己再拿腔拿調的就矯情了,郝福拱拱手道。


    “郝兄聽口音是江浙人氏,看起來年紀不大,卻已是副尉了,哪年從的軍?”黃副尉也就是皇帝趙昺,眾人見皇帝又扮豬吃虎與一個小兵稱兄道弟,早已習慣的大家誰也不會沒事找事的去說破,而他也好像是累了,甩掉左鐙側身曲腿半坐在鞍上,與其麵對麵問道。


    “家籍徽州,在祥興十二年應募從軍,參加了一次北伐征兩淮時有些微功,入武學修習兩年,去歲結業升為副尉的,在師屬斥候營中作隊正!”在宋軍中以一個募兵積功入武學也是十分不易的,不僅作戰勇敢,還要能識文斷字,郝福頗有些自豪地道。


    “郝兄如此也是一腳踏上官路,來日必會飛黃騰達的。”趙昺聽了露出羨慕的神色真誠地讚道,而他身邊的侍衛們卻還是忍不住想笑,這能不能飛黃騰達,官路暢通,說起來還不是您老一句話的事情,可當下隻能憋著笑跟著點頭配合皇帝做戲。


    “黃兄是哪年從軍?又如何入的禦前親衛軍中,據說想入禦前諸軍皆是很難的!”馬屁誰都愛聽,郝福道聲不敢反問道。


    “唉,我幼時流浪到瓊州,被帥府老營收留,在祥興十年皇帝發兵江南,諸軍皆擴編,我便從軍入伍,隻因年紀小便被留在了當年的禦前親衛團中,也隻是隨軍護衛行營,也未立寸功。隻是年頭長了,又無家可歸,上官憐惜才賞了個副尉,與郝兄沒有辦法比!”趙昺連連搖頭歎息道。


    皇帝那愁容滿麵的樣子說不出是哀歎自己命運不濟,還是羨慕人家可以上陣立下軍功,不想自己靠著憐憫才得以留在軍中。周圍諸人若是不知他的身份,恐怕都要被糊弄過去,現在皆是暗自歪頭撇嘴,覺得皇帝糊弄老實人太不厚道了。


    但是大家不得不佩服皇帝的演技,成功的贏得了郝副尉的同情,拉近了兩人的關係,等到再次打尖歇腳,兩人已經是無話不談,可以一起談論女人的至交好友,就差插香盟誓拜把子了。


    而當他們再次上路,行不過十裏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且已經出了宋軍的控製區,周邊已經沒有宋軍駐紮,倒是遇見了幾支回返的斥候,皆告知他們前方蒙元偵騎猖獗,專司襲殺我軍的小隊人馬,再要前行一定要多加注意,切不可有絲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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