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正,趙昺的小隊已經值守兩個時辰,開始換班。而朱瑜等三人也識趣的告辭,他們也要巡夜,檢查是否給挽馬添加夜草,有無人擅離職守。還要查點人數,防止有的夫役不堪辛勞而開了小差等等。


    禦酒的度數雖高,卻也不至於讓三人喝多了,可趙昺在與他們告辭時,還是囑咐也要早些休息。使得三人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本來是道謝的,卻喝了人家的禦酒,又吃了人家不少魚幹,不過卻對黃隊正的感觀大好,覺得是可交之人。


    趙昺下哨也沒有急於回到自己就寢之處,而是履行自己隊正的職責,到各個帳篷查寢。要知道這時候可沒有暖氣,帳篷中取暖隻有一個火盆,若是不小心就會引發火災,或是一氧化碳中毒,同時還要防止士卒們踹了被子,帳篷跑風漏氣,受了風寒。


    巡視完畢後,趙昺才回到自己由廂車拚接而成的‘房車’中。廂車經過多年的使用,內部構造已經日趨完善,四輛車拚成了兩室一廳一衛,作為他的辦公和休息之所,周圍還有數輛車圍護,中間空隙又以帷帳遮擋,形成完備的警戒圈和相對獨立的空間,外人難以窺視其中。


    此次秘密出行不便讓內侍隨行,所以趙昺的生活起居皆由侍衛和秘書監的雜事照顧。車裏早已點起火盆,裏邊十分暖和,他上車後,徐宏立刻上前幫助陛下解下裝備,脫去大氅。待他洗漱完畢,陳識時立刻送上剛剛煮好的熱茶。


    這時陳識時和張頌及徐無難幾個秘書監的主事也進來,他們各自捧著一摞文卷,這些都是需要皇帝審閱批複的奏章。他們知道皇帝現下白日與普通軍卒一般行軍,十分辛苦,但這些都是急件,雖然心疼其卻也沒有辦法。


    “嗯,徐主事你擬一道建議送往行營江副使處,命其要各軍斥候擴大偵察範圍,尤其是人煙稀少的小路及防線的結合部,防止敵軍遣精騎襲擊我軍後勤交通線!”趙昺讓他們將文卷置於案上,吩咐徐無難道,“另外前線各部的輜重勿要屯於一處,按照‘少屯多補’的方式分發到師、團!”


    雖然趙昺隻行了一日,但在重兵護衛下行軍與自己親身參與還是有所不同的,他有了更多接觸一線人員的機會,也了解到更多情況。而今途中運送輜重的車隊川流不息,一處擁堵便都會被困在大路上,若是遭到襲擊則難以躲避,更無法組織起抵擋,損失就極為慘重。


    這種情況並非是趙昺杞人憂天,而是他聽聞回途的人說起,這段路雖說平靜,但再往前走由於沿途驛站尚未完善;且進駐的州軍剛剛接管護路任務,駐兵的堡寨尚在修建,間隔的距離較遠,遭到敵軍襲擊後很難及時趕到。這種事情已經發生了多起,造成人員和物資損失。


    從前這種‘小事’是不會報到趙昺案頭的,但是他知道蒙元方麵擁有大宋讓難以比擬的騎兵優勢,其在對戰中難以取勝。而騎兵的優勢是強在戰術主動性,優秀的騎兵將領不會蠢到直接衝擊步兵方陣正麵,陷入肉搏絞殺,如此騎兵的機動性就大量喪失了。


    不過騎兵可以憑借機動性的優勢決定交戰主場,隻需要少量精銳騎兵就可以大麵積破壞後勤,而作戰就是後勤的戰爭,失去後勤,士氣會直接腰斬。這個時代征募的士兵並非有著多高的覺悟,而部隊也不像現代軍隊有完整的意誌建設,所以大多都是刀口舔血討生活。


    而在後勤缺失的情況下,也隻有少數優秀指揮官能在後勤缺失的情況下逆轉戰局,絕大多數普通將領隻要斷糧,除了退兵別無選擇。即使打草穀可以供養少量人,但成建製的大軍可養不活——斷糧之日,不等你被對手包團吃掉,先就被嘩變的士兵吃掉了。


    因此蒙元當下難以用大建製的騎兵突破宋軍的防線,但當下宋軍在前線布置的三十萬軍隊,可散在如此大的地域中就難以處處設防,說漏的跟篩子似的也不為過,這就給敵人小股精銳留下可以滲透的空間。


    所以中國曆朝曆代北伐大多失敗,缺的不是騎兵作戰,而是缺少限製敵方騎兵破壞自己漫長補給線的手段。端平入洛就是非常典型的案例:此戰宋軍數倍於蒙古軍隊,前期一帆風順,但是到了黃河沼澤區,行動一再遲滯,還不等到達洛陽,早就摸清宋軍動向的蒙古軍隊,幾乎不費吹飛之力就破壞了宋軍後勤……


    “陛下,北地州縣之間相隔較遠,運輸隊途中遭襲,難以趕到,加強偵察填補縫隙是阻截敵軍滲透的良策。但屬下不解這‘少屯多補’是何意,還請陛下明示!”徐無難問道。


    “很簡單,我們當下補給是建立屯糧基地,而後再由各軍憑總管府開具的票據領取統一調度,如此就導致一旦囤積地遭到毀損,則大軍立刻斷糧。”趙昺解釋道,“朕的意思就是軍輜重隻留半月積存,師留十日積存,團至少要有五日積存,營不少於三日的所耗。隨用隨補,維持基數。”


    “屬下明白了,短途運輸各師、團的輜重就能夠解決,如此無需夫役一一前送。而各部皆有積存,而敵又不可能將分散在各處屯糧一起毀掉。如此即使囤積地被毀,也可以大大減少損失,而各部的積存能維持近月的消耗,為重新調集輜重爭取時間,不會因斷糧而生亂。”徐無難恍然道。


    “嗯,就按照此意給江副使提議,由其盡快拿出個章程,妥善處置。”趙昺點點頭,又吩咐道。


    “是,屬下起草,陛下批閱後即刻遣人送往邯鄲!”徐無難遵諭道。


    “張主事,朝廷有多少監當官派到戰區,你可有詳數?”趙昺轉而又問張頌道。


    “陛下,這個恐怕得要問陸相了,因為隨著戰事的進展,朝廷陸續增派大批官員接管蒙元遺留各處官倉、馬場和官坊等。而加上後方受差遣押送物資的監當官,屬下估計不下兩千人。”張頌被問住,他雖主管民事,但官員流動量是個變數,一時間難以統計。


    “嗯,這些監當官最是辛苦,且同樣冒著生命危險,又不少人因為勞累而亡於途中。朕打算給他們些貼補,便按照其薪俸倍數給之如何?”趙昺點點頭,知道其所言不虛,說出自己的想法道。


    “陛下,打算如何給,又包括那些人,給付多長時間,這可不是筆小數目,陛下還需好好斟酌!”陳識時聽了一驚道。


    “是要有個章程!”趙昺言道,“便以戰前和議時劃定的分界線為限,過了此線便可劃定為進入戰區。至於時間就以臘月為始,直至宣布戰事結束。補貼範圍為進入戰區的低品監當官為主,薪俸加倍。夫役也要適當增加貼補錢,而這個月尚滯留的夫役就以三貫錢為準,由內庫撥付,以後的可由朝廷和內廷各半,可好!”


    “陛下此舉定然會讓眾官感激涕零,以死報皇恩!”張頌言道。


    “陛下還要慎重,這可不是小錢,每月怕至少要需十數萬貫,朝廷方麵怕是難以照準!”陳識時還算冷靜,趕緊出言提醒道。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朕要那麽多錢作甚,宮中剩下些便夠了。”趙昺擺擺手道,“今年分撥給內廷的鹽稅應該有二百萬貫,就以此作為基金,不足之數便有朝廷認納,想他們不會不同意的!”


    “屬下遵命,即刻擬定章程,與外朝商議,盡快將這筆錢分發下去,讓天下的官員和百姓在新年感受到皇恩浩蕩。”張頌興奮地道。他是從基層官員一步步做上來的,當然知道那些監當官的辛苦,所以從心眼裏想促成此事。


    “還有一事,你也要與行營溝通一下。”趙昺抬手讓要匆忙出去的張頌止步道,“朕了解到這些運輸隊,要攜帶途中所需的所有糧草,而糧草卻是按照規定的時日計發。一旦途中有所損耗,或是因突發事件而稍有耽擱,便陷入人無糧可食,馬無料可用的地步,被困頓路上。”


    “嗯,這種事情常用,他們隻能自行貼錢籌措糧草,以致有些官員視此差遣為難事。”張頌點點頭道。


    “朕也看到了,那些押送輜重的監當官不僅要擔心所運物資的安全,還要對所攜的日用糧草精打細算,為了能夠撐到目的地隻能每日苛減定量以防萬一,使得夫役和士卒隻能半饑半飽的趕路,使得夫役因為吃不飽飯而想中途逃役。”趙昺言道。


    “現下我們在途中設置的囤積點基本已經完備,也積存了大量的糧草和物資,可否分一部分存在沿途驛站。而運輸隊出發時隻攜帶少量糧草,在驛站憑票補充,如此即可以減少攜帶大量糧草之苦,加快行軍速度,也能夠吃的飽。”


    “陛下真是聖明之君,體察入微,乃我大宋官民之福啊!”一向很少拍馬屁的張頌這時也向皇帝深施一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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