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船隊的大型船隻較多,過閘的時間很長,進入長江後要重新編組然後再過閘進入運河,盡管船隊享有優先過渡的特權,也難以改變漫長的等待。


    入夜後,禦舟進入長江,船上除了警戒的侍衛和值班的水手皆已入寢,而趙昺卻躲進船上的工作室。他白天已經了解到枯水期船隻過閘緩慢的症結,而也有了初步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是他覺得應該尚有更為容易和簡單的方法。當下他想到了兩個方案:


    一個是利用‘倒虹吸’原理將長江水直接引入澳閘補水。這種方法就是利用物理上水往高處走的現象,當渠道與道路或河溝高程接近,處於平麵交叉時,需要修一構築物,使水從路麵或河溝下穿過。與虹吸管一樣,它在立麵上也呈弓形;不同的是,其弓彎向下。而加以利用是一種水利工程的技巧。


    這種方法在現代已經普遍使用,而在中國曆史上也早就已經有成功使用的先例。而且,雖然倒虹吸管和虹吸管的輸水原理相同,即都借助於上下遊的水位差,但倒虹吸在開始工作時不需人為地製造管中的真空,因而更為普及。


    另一種方法就是利用‘水錘泵’揚水入澳閘。這是一種以流水為動力,通過機械作用,產生水錘效應,將低水頭能轉換為高水頭能的高級提水裝置,將動能轉換為壓力能的一種簡單機械。


    水錘泵的結構簡單,沒有運動的工作元件,結構簡單,而且不需要外部動力源,也無須專人看管。使用壽命很長,可使用三十年左右,平時維護費用也很省,不需要建機房,不需要專人值班管理,隻要適當時候進行檢修維護即可;此外水錘泵細水長流提水量大而且提水揚程高。


    趙昺以為這兩種方式都比較適合,但也各有優劣。建造倒虹吸管引水,工程量很大,工期長,而且要‘破壞’江堤,這就在防洪上存在隱患。此外就是需要經常進行清淤,以保證水流暢通。同樣優點也明顯,因為有成功的案例在前,隻需按圖索驥就能上手,工程成功率有保證。


    至於水錘泵則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畢竟這個時代還隻有趙昺明白原理,沒有成熟的案例。但一旦成功,這種方式具有投入小,節省人力,且可以因地製宜進行安裝,並進行全麵推廣普及,用於多種行業,解決灌溉和水利設備的汲水問題。但此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就是水源必須具有流動性。


    趙昺經過考慮之後還是決定將兩種方案都做為備選方案,以便因地製宜的加以選擇。而水錘泵對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隻能有勞他進行發明創造了。他首先大篇幅的對水錘泵的應用和原理進行了論述,而後又繪製了圖紙,寫出計算公式。


    但趙昺想想自己這片論文若是放在現代也許就能通過了,但是對於皇家研究院那幫自己培養的研究員來說肯定還過於抽象。而解決的辦法就是製造出一個模型,以讓那些學生們能直觀的看明白,並加以仿製和實驗,如今他已經沒有那麽多的精力親力親為了,雖然他很喜歡自己動手。


    一夜之間趙昺完成了模型的設計圖紙,並羅列出所需要的材料,然後第二天在過渡後讓打前站的人員盡快準備後,又從船上抽調了幾個技術好工匠當助手。皇帝有命,底下的人哪裏敢怠慢,要的東西有的要立刻備好,沒有的也要設法準備好。


    而被抽調的工匠更覺榮幸,況且大家也都希望看看陛下這次又會鼓搗出什麽新東西,上次北伐小皇帝‘發明’的洗衣機,如今還再造福整個船隊,免了大家的洗衣之苦。因此對皇帝的新發明也是十分的期待,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


    兩天之後,當隨扈的眾臣看到順著水槽留下的水,不需水車,不用人力被皇帝發明的那個東西成功的送到高於水槽兩尺的水桶內無不感到驚訝,而眾人更是被皇帝的奇思妙想所折服,感歎這非是人力所能及。在成功進行展示後,這套東西就打包好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師皇家學院,同時一道旨意也到了工部,要求他們對運河澳閘進行升級改造,以便提高通航能力,保證枯水期船隻依然能夠通航……


    再有一日行駕就進入揚州,陸秀夫十分感慨,他的仕途就是起步於揚州,被當時的淮東製置使李庭芝賞識,收到幕下,成為其的僚臣,最終做到了淮東機宜文字,後又受到其的舉薦入朝為官。李庭芝可以說對其有知遇之恩,但沒有想到當日一別成為永別,自己進入行朝為右相,而其卻戰死在揚州。


    “陛下,當年北伐戰揚州,麓戰數月,破了揚州,為李相建祠設祭,臣十分感激!”陸秀夫施禮道。


    “李相乃是大宋的忠臣,朕拜祭他也是有感其對國的忠貞,重兵壓城之際率軍死戰,不惜性命,理應褒獎,青史留名!”趙昺言道。


    “嗯,此實是吾等的楷模,不愧當朝名士!”陸秀夫感歎道。


    “其實蒙元之中也不乏忠貞之士,當年朕領軍破城,蒙元行中書左相馬紹便自盡於府衙之前,也是令人唏噓!”趙昺看著河麵輕聲道。


    “嗯,中原曆朝重儒,不乏名士,待陛下收複中原便能將天下士人盡收手中,多了他們的運籌謀劃,我朝必然興盛!”陸秀夫言道。


    “朕卻不敢!”趙昺輕笑道。


    “陛下何意?”鄧光薦聽了有些驚詫地道。


    “當年中原儒學興盛不假,但自我朝失去中原之地已經有二百餘年,留於北地的儒士早已非當年,他們先投女真,後侍蒙元,早無儒士的風骨,也再無什麽大儒可用。”趙昺冷哼聲道。


    “陛下擔心他們即便投靠我朝,也毫無誠意,隻是迫於無奈。一旦我朝失利,他們依然會轉投他人?”鄧光薦言道。


    “嗯,不錯!”趙昺點點頭道。


    “中原儒士也並非皆是如此,其中也有學問深厚的名儒。陛下還是要有容人的氣度,要加以善用的。”陸秀夫勸道。


    “朕對此並不否定,也非無容人之量,但連衍聖公都可以投靠蠻夷,為他們述功頌德,這些所謂的毫無風骨的名儒朕信不過,更不敢用!”趙昺麵露譏笑道,“而今蒙元儒士皆以投靠世家門閥為榮,受其庇護,為他們出謀劃策,當年蒙元南下滅宋,又有多少百姓間接死於他們之手。”


    “陛下,儒學傳承有道,他們如此也算保住了中原儒學一脈,留下了儒學的種子。”陸秀夫再勸道。


    “哼,中原儒學已經為無良儒士把持,傳承的已是偽學,必須要消除其學說影響,重樹新儒學,而不是讓他們再散播餘毒!”趙昺哼聲道。


    “陛下要如何做?”陸秀夫急問道。


    “滅世家,除門閥,讓天下寒門學士得以一展才華!”趙昺沉聲道。


    “陛下,如此不妥,這豈非是要斷絕儒家傳承!”鄧光薦一聽大驚道。


    在收複江南後,皇帝一力打壓江南世家,將他們排斥在權力圈之外。當初他以為是皇帝在報複那些在國破之際叛國背信的士人,而其後朝中又爆發了學說之爭,陛下大力支持‘功利’之學,加強法家學說。當下鄧光薦也知道蒙元統製之下,士人得不到重視,且將儒學列入宗教之列,可以說那些士人隻能依附權貴和世家才能得以生存,而陛下若是這麽一鬧,就等於斷了中原儒家的命脈,這對於士人並非是件好事。


    “陛下,最近是不是在讀《荀子》?”陸秀夫卻是沒有再勸,而是略一思索問道。


    “嗯,這段時間朕是在看,也有所得!”趙昺沒有否認,點點頭道。但他也知道宋儒以降,荀子一直被認為是對儒家思想的偏離,將其視為異類,一直受到自認正統的儒家排斥。


    趙昺來到這個時代後,雖然在軍事和經濟上,甚至是科學技術發展和傳播上自以為有所建樹,但是在政治上覺得力有不逮。他不否認士人治國,畢竟一個國家可以靠著武夫打天下,但是無法依靠他們治國,而這也是後世的共識。


    不過趙昺也知道自己並非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也沒有本事開創一個思想體係,現在就像一個修補匠,東家摘點兒,西家偷點兒,古代的用點兒,現代的也拿點兒。所以他就是以實用為標準,什麽管用,就用哪些,弄得政治觀念不免有些不倫不類。


    他也知道這種治國之道,在開創初期能夠取得不錯的效果,但終歸不是長久之道。一個國家的長治久安,也需要不斷的革新,但同樣需要有一個主體觀念,而不是想一出是一出,這會導致國家的思想混亂。但是當下沒有一種現成的學說可以利用,他更不敢照搬現代製度,那對於當下的社會就是自尋死路,因此他也在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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