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應麟領了聖旨前往鄧城,隨護的隻有譚飛率領的一個都的親衛騎兵,而此時的樊城尚有槍炮聲傳出,城內的戰鬥仍在進行。


    “王相,明明是第八軍發生嘩變,為何陛下如此輕描淡寫,不以為是發生兵變?”譚飛提馬向前與王應麟乘坐的馬車並行,滿是憂慮地問道。


    “譚將軍以為當如何處置?”王應麟輕笑著反問道。


    “末將以為當然是陛下下旨申飭,令嘩變官兵放下武器等候處置。同時調集軍隊候命,一旦兵變軍卒抗旨則立刻予以彈壓!”譚飛回答道。


    “譚將軍難道是要我大宋禁軍自相殘殺嗎?”王應麟皺皺眉沉聲問道。


    “末將不敢!”譚飛見其說的正色,怔了下急忙施禮道,“不過末將嘩變乃是重罪,若是不加懲處就此放過,那麽便會有人以為此等惡行皆能被赦免,以後豈不會有不臣之心者爭相效仿,如此國法軍紀蕩然無存,大宋又將陷入動蕩。”


    “譚統領一直在禦前,可曾聽陛下提過第八軍發生嘩變?”王應麟捋捋胡子沉思片刻,扭臉問道。


    “這……陛下未曾說過,但事實如此啊!”譚飛搖搖頭道。


    “陛下金口玉言,他說第八軍沒有發生兵變,那就是沒有發生兵變,譚將軍以為不妥嗎!”王應麟言道。


    譚飛聽了又是一驚,卻又是十分不解,也難以接受這個掩耳盜鈴的說法,想想道:“陛下明斷,末將不敢質疑。但還是覺得應該謹慎些,畢竟兩軍相距不過三十裏,急行軍半日就可至樊城,他們若與蒙元勾結,聖駕豈不危機。”


    “嗬嗬,原來譚將軍並非糊塗,也知眾軍不穩會危及聖駕,大戰在即會給蒙元可乘之機!”王應麟冷笑了兩聲道。


    “護衛陛下安全乃是末將職責所在,即便身死也在所不惜,所行所謀自然要慮及陛下安危!”譚飛正色道,“而今大戰在即,卻有隱憂在側,若是大戰之時再生變故,豈不危及陛下。因此末將以為隻有先行拔出隱患,才能確保無憂。”


    “陛下曾對吾言,譚統領忠心於國,為人正直、胸有謀略,果敢機敏,行事縝密,有為將之才。但是眼界不夠開闊,行事過於拘泥,不經磨煉難以獨當一麵。”王應麟聽了卻是輕歎口氣道,“當時吾以為陛下對汝過苛,可現在看來陛下的評價卻是中肯。”


    “還請王相指點一二!”譚飛還是頭一次知道陛下對自己的評價,此評可以說很高了,而他當下卻難以勘破,施禮求教道。


    “譚將軍可還記的揚州之戰時,中軍受到衝擊,陛下欲率軍擊敵,汝命侍衛強行將陛下帶離戰場之事?”王應麟問道。


    “末將記的,當時敵騎已經逼近禦前,陛下不肯避敵,吾不得已令侍衛將陛下代理戰場。此事末將也想過,我為侍衛統領,應毫無條件的遵從陛下的命令,但是此次雖是不得已,卻也是違拗了聖命,使得陛下不悅,對吾自此有隙。但吾以為若有下次,末將仍會如此,以保陛下萬全,雖死不惜。”譚飛歎口氣道。


    自從揚州之戰後,譚飛也感覺到自己在此事上做的可能不妥,陛下雖然沒有責備,但是倪都統卻是耿耿於懷,對自己有所提防,常常親侍陛下左右。而他也覺得在戰事穩定後,陛下定然會將自己調離禦前,為他尋個去處,再難如前那般信任,這使得他十分糾結、鬱悶。


    “看來譚將軍還不知錯在何處?”王應麟看看其輕歎聲道,“對於此事,陛下其實對汝的忠心從未有過質疑,否則也不會在事後依然讓你侍衛左右。”


    “哦,請王相提點!”譚飛聽了精神一振,急聲問道。


    “譚將軍也久在軍伍,當知兩軍對壘,士氣尤重。”王應麟看其點點頭,同意自己的說法後又道,“當時敵眾我寡,戰事陷入膠著,我軍一旦崩陣則隻能放棄奪取揚州,向江東撤退。如此將幹擾到陛下的北伐戰略,可能使將深入江東之敵警覺,導致圍殲玉昔帖木兒部的計劃失敗。”


    “彼時陛下之所以領孤軍作戰,一者是為了迷惑敵軍,使其不知我軍虛實;二者也正是為了提振士氣,穩定軍心。而汝在戰事危機之時將陛下強行帶離戰場,若諸軍見皇旗移動,軍心動搖,隨後撤退,在敵軍鐵騎的追擊下必然潰敗,危及陛下安全。所以盡管汝出於對陛下的一片忠心,卻將眾軍置於危險之下,索性將士用命,力挽狂瀾贏了此戰,否則後果難以預料,汝也鑄成大錯。”


    “嗯,吾是目光短淺了,隻看到了眼前,陛下看到的卻是全局。”譚飛點點頭言道。


    “也正因為陛下知你心意,所以並未加以處罰,但不免有所失望。而這也恰恰表明陛下對汝期望甚高,希望你能成為我朝柱石,汝不該對陛下心有怨意。”王應麟看其雖有愧色,卻並無悔意,又言道。


    “是末將愧對陛下的期望,怎敢再有怨艾!”譚飛言道。


    “此次陛下命譚將軍與吾同往第八軍撫軍,也是希望汝長些見識,可惜汝還未能體會聖意。”王應麟淡淡一笑道。


    “末將魯鈍,陛下如此便輕易放過亂軍,吾還是難以理解。”譚飛堅持道。


    “唉,其實此次第八軍軍卒不遵軍令,擅自出營,與譚將軍的心思皆是一樣,他們也是出於對陛下的忠心,不滿第八軍都統張霸按兵不動,坐視我們獨戰樊城,才自發的要前去助戰,引發了動亂。”王應麟歎口氣道,“汝卻以嘩變之名調兵彈壓,這不僅會讓忠於陛下的將士喊冤,也會使陛下陷入不仁不義的窘境,眾軍豈肯再用命。”


    “哦,那也應該以大不敬之罪,追究張霸的罪過,不能輕易將其放過,寒了眾軍勤王忠勇之心。”譚飛點點頭道。


    “汝真是糊塗啊!”王應麟見其‘頑冥不化’,有些氣急地道,“當下是什麽形勢,敵我兩軍對峙,最近處不過十數裏。而八軍兵將如今有分裂的趨勢,若是強行鎮壓就可能引發真的兵變,那不僅是兄弟相殘,且會將張霸逼的投降敵軍。”


    “另外,我朝在荊襄諸軍與敵兵力相當,若是第八軍就此被迫取消軍號,等去十去其三,難道還要再從兩淮調集兵力再戰嗎?不說時間曠日持久,靡費糧草,且與蒙元和議在即,我朝豈不處處被動。而不占荊襄,那麽此次北伐功去其半,這皆是陛下不能容忍的,卻不能以尋常方式處置。”


    “原來其中還有如此深意。”譚飛恍然道,“陛下不將此視為兵變,就可讓此事有了極大的回旋餘地,然後在緩緩圖之。但是張霸身為大將,卻生不臣之心,也要斷然處置,不能縱容其過,免得事後再生變故。”


    “對於如何處置張霸自有陛下聖裁。但陛下以為其之所以遲遲不肯迎駕,不過有些小心思,想借機從中謀些利益,但是弄巧成拙,結果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若是說其心有反意,陛下以為其人並沒有那個膽量,即放不下家裏那點兒餘財,也放不下鄂州的家小。”王應麟言道。


    “如此說來,陛下對其早已有了戒心?”譚飛有些驚訝地道。


    “汝以為陛下之領一軍護駕就敢於千裏遠征,豈能會不有所準備,他早已著手對各軍的情況進行調查。而張霸所為雖有意外,但也在預料之中,其想輕易控製各軍更是幾無可能,就是其想通敵也帶不走一兵一卒。當下其不過私下搞了些小動作,就已經引發騷動,想謀逆不需陛下動手就已經注定了結局。”王應麟笑笑道。


    “唉,陛下算無遺策,用兵如神,禦下的本事也非常人可及啊!”譚飛再歎口氣道。


    “嗬嗬,陛下行事非是我等所能揣度的,而陛下的眼光之遠大更是無人能及,當前對於亂局能舉重若輕,也是來自於對屬下臣僚們的自信,汝不要辜負了陛下的期望啊!”王應麟殷殷教導道……


    三十裏的路途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待王應麟一行人趕到鄧城地界之時已至傍晚。而無論是營中的張霸等諸將,還是營外的‘嘩變’眾軍都隨著時間的流失而焦躁起來,他們此時心中皆不免後怕,畢竟做出的事情太大了,加之兩軍對立,一個不好就有擦槍走火的危險。


    謝明更是覺得度日如年,他一邊安撫營外的‘勤王軍’,又要勸張霸等人冷靜,切不可意氣用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可雙方的忍耐都快到了極限,畢竟誰也不清楚陛下如何看待此事,聖旨一下不知道要多少人頭落地,又有多少人丟官罷職。


    “報都帥、都虞侯,有一軍向鎮子馳來,看旗號是禦前護軍的。”正當局勢愈發緊張之時,又親兵進帳稟告道。


    “有多少人馬?”張霸一激靈站起身急問道。


    “稟都統,不足百騎護送一輛馬車前來,後邊未見大隊人馬!”親兵答道。聽罷帳中之人皆大大的鬆了口氣……


    豬年漸離,鼠年迫近,預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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