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得到消息後並沒有急於離開,而是留在了徐州,他十分明白經過這一場大戰,各部已經是筋疲力盡,尤其是承擔了主要作戰任務的禦前護軍都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整,所以他一邊命令各部就地轉入休整,一邊協助清剿殘敵,鎮壓反叛,協助朝廷建立政權。


    滯留徐州的另一個原因,除了趙昺想親自考察利國監的實際情況外,他也明白隨著應天府的收複,東部集團的作戰目標基本已經完成,西部集團也已經完成了戰役準備,收複襄陽隻是時間問題。所以現在需要一個體麵的停戰理由,否則在形勢有利於己方的情況下停戰也無法向朝廷和軍隊交待。


    可惜的是這個時代沒有聯合國,周邊也沒有與宋元國力相匹配的國家,從中為他們斡旋。而自己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前往應天府,很可能會讓蒙元方麵產生己方要繼續北伐的誤解,從而刺激他們繼續增兵備戰,導致戰事拖而不決,無限期的對峙下去,進而影響到後期對兩淮地區經濟的恢複和戰略布局。


    此時已經進入初夏,天氣轉暖,處處花紅柳綠,已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趙昺也想四處出去走走,可礙於身份,又因為處於戰區,一動就是前呼後擁,隨扈的官兵就要成千上萬,實在是擾民。他也隻能老老實實的窩在行營之中批閱近期積攢起來的奏章,並處理些緊急事務,或是召見官員問詢組建地方政權的情況和解決其中產生的問題,倒也是日日不得閑。


    “陛下,事務局傳來消息,蒙元對朝中官員進行了調整,免除了月赤察兒樞密院使之職,改以中書右丞相伯顏兼任;安童為中書省左丞相;又以李謙和完澤分任平章政事;桑哥和不忽木為參知政事;葉李為禦史大夫;啟用阿裏為戶部尚書;著令大宗正哈剌哈孫兼任樞密院同知,負責重整侍衛親軍。”這時禦前辦主事莊公從入內稟告道。


    “哦,蒙元這次又調整中樞重臣,增加了兩個生麵孔!”趙昺接過來看了看道。


    “陛下,完澤和不忽木也非是無名之輩,算的上新一代官員的翹楚。”莊公從在旁言道,他在禦前辦待了多年,對於內外的重要官員皆是了如指掌,稍加思索道。


    “完澤出身土別燕氏。祖土薛,從太祖起朔方,平諸部。太宗伐金,命太弟睿宗由陝右進師,以擊其不備,土薛為先鋒,遂去武休關,越漢江,略方城而北,破金兵於陽翟。金亡,從攻興元、閬、利諸州,拜都元帥。取宋成都,斬其將陳隆之,賜食邑六百戶。父泉真,宿衛禁中,掌禦膳。中統初,從世祖北征。四年,拜中書右丞相,與諸儒臣論定朝製。完澤曾任東宮詹事,算是真金的舊人,但據聞其處事圓滑、世故,與各方關係都較為親密。”


    “不忽木是康裏人。祖父海藍伯,隨王汗,被成吉思汗捉住,父親燕真,母親是高麗人。燕真幼時,由拖雷妃唆魯禾帖尼鞠養,後來成為忽必烈的心腹。蒙哥與忽必烈有隙,燕真曾勸忽必烈南征,以緩和他們兄弟間的矛盾。蒙哥崩殂之後,阿裏不哥爭位,燕真統率忽必烈留部,護送忽必烈的妻子南徙,功勞很大。”


    “不忽木是燕真次子,幼年就讀於國子學,至元十四年,任少監。十五年任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十九年,升任提刑按察使。二十一年,參議中書省事,幾年中先後任吏部尚書、工部尚書、刑部尚書。真金繼位後,拜翰林學士承旨,知製誥兼修國史。其廉正守職,執法公允;不畏權臣,敢於直諫;反對聚斂,體恤百姓,在朝中深孚眾望。”


    “又都是有大根腳的人,那個阿裏又是何來路?”趙昺聽罷點點頭又問道。


    “阿裏應是阿合馬當政時的親信官員,後受其牽連被罷官,此次重新起用應該是桑哥的舉薦,擔任戶部尚書可能是用起理財隻能吧!”莊公從回稟道。


    “此次蒙元朝廷調整中樞,伯顏是個有本事的人,在朝野亦是甚有威望,真金用他是想重振朝綱,理順各方勢力的關係,對我朝卻是增加了一個大敵。而新入中樞的兩人則皆是蒙古人,漢臣卻為增加,也未調整到實職崗位,應該是為了緩和其與蒙古舊宗的關係,利用他們守住半壁江上。”趙昺思索片刻道。


    “伯顏確是治國不世之才,不過蒙元以其總理軍政對我朝眼下卻非無益!”莊公從言道。


    “哦,汝何處此言?”趙昺笑笑道。


    “伯顏在我朝進入江南之後,其主政兩淮,屢次欲南犯,但皆被我軍擊敗,其已經意識到以武力南侵不再可能,起碼短時間內是難以做到的。因而其便改變戰略,重修沿江城池,加築堡壘,從進攻轉為防守,若是真金能采用其策,經營數年後,此次北伐便沒有這麽順利。”莊公從言道。


    “現下蒙元連遭敗績,失地無數,尤其是兵力損失嚴重,漢軍遭到滅頂般的打擊,使得蒙元不得不轉而依靠蒙古軍來穩定局勢。如此就打破了忽必烈一貫‘以蒙治漢,以漢挾蒙’相互製衡的治國策略,而草原宗王們向來對朝廷排斥漢法,這就讓蒙古有可能陷入分裂的危險。伯顏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產生,必然要重整漢軍,可這皆需要時間,就隻能對我朝采取守勢,與我朝媾和。”


    “若朕不願意與其議和,而要繼續北伐一舉攻取大都,不給其重整旗鼓的時間呢?”趙昺點點頭,又笑著問道。


    “陛下也以為伯顏是大敵,其自然能窺破當前之局,曉得我朝兵力已經是傾巢而出,而荊襄和川蜀兩個戰場尚在進行中。若是我軍繼續北伐,其不惜以讓出大都為代價,全力增援其它兩個戰場,就可能打破危局,威脅兵力空虛的江南,使我朝陷入顧此失彼的境地。所以其算到我們為維持戰線,不會再繼續北伐,深入中原地區,爭奪的也隻是一城一池而已。”莊公從解釋道。


    “若是我朝與蒙元議和,汝以為當以何處為界於我朝有利呢?”趙昺點點頭道,心說這莊公從卻是聰明,此戰止步於應天府他並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而其已然想到此節。可他不知道其是從自己無意間的言語中泄露出來而獲知的,還是自己審時度勢分析出來的,便有了考校之心。


    “陛下,屬下以為可仿照當年《紹興和議》中有關條例與蒙元商討劃界!”莊公從聽陛下問自己也是大感意外,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形勢卻以當年相仿……”趙昺皺皺眉言道。


    他知道紹興和議是南宋與金在紹興年簽訂的和議。彼時宋軍在反擊金的入侵中已取得一定的勝利,但宋高宗與宰相秦檜唯恐有礙對金議和,解除了韓世忠、張俊、嶽飛三大將的兵權,甚至製造嶽飛冤獄,使抗戰派對投降議和活動無法進行反對。


    紹興十一年雙方達成和約:宋向金稱臣,金冊宋康王趙構為皇帝;劃定疆界,東以淮河中流為界,西以大散關為界,以南屬宋,以北屬金;宋每年向金納貢銀、絹各二十五萬兩、匹,自紹興十二年開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納。紹興和議確定了宋金之間政治上的不平等關係,結束了長達師餘年的戰爭狀態,形成了南北對峙的局麵。


    從局勢上看,自南宋建炎四年以來,直到嶽飛遇害之前的紹興十一年,宋金之間的軍事力量對比在逐步朝著有利於南宋的方向轉變。南宋由弱變強,金國由盛轉衰。金國統帥完顏宗弼過去輕視南宋的軍力,認為用武力可以滅宋,所以他才“銳意敗盟,舉兵南征”。


    但南侵的結果卻是,金軍“敗於順昌,敗於郾城,敗於柘皋”,金軍一敗再敗,使兀術看到金國在軍事上已失去了優勢,想用武力亡宋是不可能的了。金國主戰派的銳氣遭挫,於是,金國統帥完顏宗弼就改變策略,重新提出要與南宋講和,再開“始講和,而南北無事矣”。


    很顯然,如果金兵能在戰場上取勝,那麽向來輕視南宋的金國統治集團是不會與南宋講和的。由此可見,宋金盡快地達成和議,既是苟且偷安、疑忌武將的南宋皇帝宋高宗趙構和賣國求榮的權奸秦檜的願望,也是金國女真統治者的需要。


    而以此劃界,南宋在地理上形成依托著淮河、長江還有錢塘江三條大河來為自身提供地理上的保護。也因此,蒙古人想像靖康之役時金人那樣,直取首都,顯然並不現實。而南宋主動出擊,不僅可以利用新奪得金國土地來為自身的防禦提供緩衝,同時也可以利用蒙古尚未對中原地區建立起穩固統治前,繼續向北采取主動進攻的事態,亦或者在遭受攻擊時,堅壁清野,並利用身後的淮河和長江,來穩固自身的北方防線。


    總體上來說,與趙昺此次北伐的目的和戰爭態勢來說可以說相契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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