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知道在曆史上許多朝代都實行過軍屯,在早期的時候都曾為鞏固邊防,籌措養兵所需發揮過巨大的作用,但是後期卻往往成為腐敗的溫床,最終崩潰,而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宋和明兩代的軍屯。


    宋朝因為自立國一直麵臨北方遊牧民族的侵擾,加上以重金拉攏武臣,養兵費用一直是高居不下。而解決財政困難的的方式無非是從百姓身上摳錢,沒錢了就需要開源,比如搞點產業。而南渡之後因為土地兼並導致朝廷可掌握的土地越來越少,所以就搞出了公田法。


    公田法的思路是買田養兵。通過收購百姓手中的土地,以耕種所出用以支付駐軍全年的軍餉、春冬衣賜、習武費用、官吏請給等花銷;除了買田以外,還有屯田營田,所謂營田,則是將絕戶土地和某些官田“召人使耕,分收子利”。


    總之,所以南宋後來搞公田法,花錢重新向大地主買土地。但是,什麽問題都怕個但是,本來南宋朝廷錢就不夠,於是直接用紙幣購買,誰都知道那東西貶值很快的。後來因反對聲太大加上度牒,這東西可以帶來許多便利,所以也是當時的硬通貨。因此公田法得罪了許多人,對民間造成很大影響,不過總算是緩解了南宋眼前的困境。但是也導致了階級矛盾愈加尖銳,於是農民起義愈演愈烈,後麵發生啥大家都知道。


    再往後的明朝也是如此,明末的環境,熟悉曆史的讀者都知道,是典型的內憂外患。最要命的是明王朝稅稅收不上來,兵也征不到。當時占有大量土地和人口的大戶,不但大肆兼並土地而且還侵吞軍屯。因為沒人動他們所以他們有恃無恐。


    在軍屯製度名存實亡的明末,被逼無奈的西北守將孫傳庭根據這種局麵,甚至做出了不需朝廷撥軍餉,由自己解決所需的方法,而他的底氣是利用手上的武裝奪回被某些人侵占的田產。明朝時西安周圍原屯積軍隊2.4萬,田地二萬餘頃,後來田地都被當地豪門大戶霸占,兵丁也成了虛設在花名冊上的符號。


    孫傳庭在主持陝西軍務期間,為了擴充的軍力和糧餉,經過治理,對當地大戶采用各種手段奪回軍屯,最終獲得士卒1.1萬,年收稅計銀14.5萬兩,米麥1.35萬石。明軍的兵力和財力得到很大的恢複,但在崇禎皇帝的幹預下,孫傳庭被迫提前出關迎戰,其措施也就此付諸流水。


    趙昺在收複江南之初,在財政十分困難的情況下,依然下旨嚴禁軍隊屯田,參與經商活動,便是擔心重蹈覆轍。而蒙元軍隊進入中原後依然采用遊牧民族的征戰方式,國家不負擔軍費,依然由各軍各自解決。因此分封土地,實施軍屯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蒙元並沒有有效的措施來防止軍屯產生的弊端,種種惡果便隨之而來。貪婪的本性讓貴族和領兵將領變本加厲的侵奪土地和人口,並利用種種特權斂財,壓榨虜戶和兵丁的所得,這也是導致蒙元軍隊戰鬥力下降的重要原因。而當下桑哥不僅鉤考地方財政,清查侵奪的財物,可謂是放了他們的血。加上增加課稅,使得地方軍將的收入大為減少,可出兵的費用朝廷卻不會負擔,自然也就不如此前積極了……


    “韓樞密,汝這一番分析,吾怎麽覺得愈加糊塗,既然玉昔帖木兒缺錢難以發動南侵,為何又反對撤伏呢?”聽了半天韓振對局勢的分析,大家都深以為然,可陳任翁越聽越不對勁兒,其說法豈不是自相矛盾,忍不住反問道。


    “陳尚書,吾所言之意是指蒙元當下遲遲不肯動兵的緣由之一,卻非指玉昔帖木兒已經放棄了南侵的念頭!”韓振卻不覺自己的話有絲毫問題道。


    “哦,願聞其詳!”陳任翁聽了一愣,有些尷尬地道。


    “陛下,各位同僚,吾以為玉昔帖木兒並沒有放棄南侵之念。原因有三:一者蒙元對我朝沿江地帶的襲擾有愈演愈烈之勢;二者,桑哥的新政導致蒙元朝廷與地方的矛盾激化,大有一觸即發之虞,其作為一地守臣若想化解,發動南侵依然是轉移矛盾的最好方法;三者,桑哥與其應屬同黨,兩人雖有默契,卻非沒有矛盾。因而他們即是相互利用,又相互提防,當下兩淮增加課稅數十萬貫,已經超出了一地的承受能力,並引發屯駐各軍的不滿,其必然也是有所不滿,以為桑哥有意打壓。而蒙古人最重軍功,發動南侵不僅能夠解除自己麵臨的危機,且能得到真金的進一步信任!”


    “嗯,有些道理,汝繼續說。”趙昺點點頭道。他聽明白了,韓振之意是說蒙元雖說遲遲沒有動手,但南侵的基本麵並沒有消除,隻是缺乏一個契機而已。


    “臣以為蒙元之所以沒有采取行動,主要還是有所顧忌。首先真金當前力主和議,以求爭取時間穩定朝局,改善財政,因而其主動挑起戰事有違真金的初衷;再有,玉昔帖木兒一直主持北部軍事,對抗叛軍的侵襲,非是魯莽之輩,應該對我軍的戰鬥力有所忌憚,畢竟他率先突襲要麵對江東近二十萬大軍的圍攻;另有恐怕是懼於陛下的威名,且麾下還有數萬精銳的禦前護軍,其要想奪取臨安就必有一戰,而其又沒有必勝的把握!”韓振在解釋道。


    “韓副使之意,蒙元大軍遲遲不肯過江,卻頻頻遣兵騷擾昆山一線是為了製造緊張局勢,意在將我朝主力調離臨安,吸引到江口一帶嘍!”趙昺摸摸下巴皺皺眉道。


    “嗯,臣以為敵軍正是此意!”韓振點點頭道。


    “韓副使的想法是不是過於自以為是了!”這時劉洙接言道,“韓副使此言與當初製定的誘敵深入之策已是南轅北轍,完全顛覆了當時的設想,可是與聖意相勃的。”


    “不錯,韓副使之意是要陛下禦駕親征,而當初商議時幾位宰輔及太後都極力反對,如今汝又出言慫恿,不怕被眾臣彈劾嗎?再者當下分明是玉昔帖木兒布下了陷阱,陛下前去豈不是以身涉險,萬一有失,汝將是千古罪人!”陳任翁也眉頭緊皺地道,言辭間已帶有狠厲。


    “吾隻是就事論事,並非有其他雜念,更無欺害陛下之意!”麵對一頂頂大帽子,韓振並沒有退讓放棄自己所想,不冷不熱地頂了回去道。


    “韓副使,陛下離京總需理由,難道率領禦前親軍巡遊,玉昔帖木兒就會出兵南侵嗎?”劉洙覺得有些好笑地道。


    “這……吾尚未想到合適的理由!”韓振被問住了,他清楚皇帝離京乃是大事,非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的,而打著禦駕親征的名義前往昆山,恐怕玉昔帖木兒就真的放棄南侵了。


    “大家以為就此放棄此戰,是否可惜?”趙昺聽著眾人的爭論,沉吟了片刻,壓手讓他們噤聲後問道。


    “陛下,此戰謀劃已有數月,更是動員了水步兩軍近十萬兵力,內遷上萬的人口,籌措了大量軍需,就此罷手,臣覺得十分可惜。”陳任翁聽了歎口氣道。


    “臣也覺得前期付出太多,若是就如此不聲不響的撤兵,必遭文臣們彈劾吾等無能,也必然會影響軍中士氣,讓將士們蒙羞!”呂師文言道。


    “確是如此,蒙元頻頻犯邊,而我軍無所作為,不僅被以為懼敵怯戰,徒費糧餉,還會失去民心!”步軍司郎中蘇劉義看著小皇帝的臉色言道。


    “如此說,大家皆希望與蒙元一戰了!”趙昺點點頭道。


    “臣等願與敵一戰,為國盡忠!”眾將相互對視一眼,齊齊起身施禮道。


    “好,如此朕就給玉昔帖木兒一個開戰的理由!”趙昺知道別看眾將剛剛為是戰,是退相互爭論,實際上心中都希望與敵一戰,畢竟謀劃了這麽時間就輕易放棄,無論是誰都不甘心,於是他拍案而起道。


    “吾等謹遵聖命!”眾將又是深施一禮齊聲道,聲音比之剛才的爭論也提高八度,雖然強作鎮靜,但也能看出各個難掩心中的興奮。


    在剛剛眾將爭論之時,趙昺也在心中重新審視了此前的作戰計劃,那是建立在敵軍先行進攻,他們防守反擊的基礎之上。但目前的形勢下,顯然已經不適用,要想戰就必須要對此前的作戰計劃作出調整。他以為當下蒙元既然有所顧忌,不肯搶先動手,那麽自己就先行開戰。


    趙昺於是重新調整思路,做了一個粗略的構想,己方兵力部署不變,東線兵團的任務不變,依然在昆山設伏;而西線的第一軍則變待機攻揚州為主動發起進攻,依舊實施圍城打援的戰略。如此一來,各軍不會因為戰略意圖的改變,而使得前期準備工作發生大的變動,可西線兵團麵臨的壓力無疑要增加,不過也給了他禦駕親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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